當然除了村民們自發帶的菜外,河圖又從省城專程請了大廚,一溜火灶原地鋪開,正在熱火朝天的冒著香氣。村民自發組建的歌舞隊、舞龍舞獅,那場麵可比過年還要熱鬧的多。

本來這隻是洪村的一場村宴,但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後麵縣裏的,市裏的,省城的,甚至還有更遠地方的人都陸續來了。這些人基本都曾經得到過查文斌的幫助。一場村宴,後來也就變成了流水席。

桌子不夠用,就卸下門板用磚頭壘,凳子不夠坐,那就站著蹲著。更多的人,隻是為了乘這個機會專程來給他道個喜。

那是洪村有史以來場麵最大的一場宴席,查文斌的身旁擺著一口麻袋,來者無論是誰都往裏麵倒一碗米,這就算是禮金了。多了他不要,沒有那也不要緊,隻半天的功夫,整整兩大麻袋便是已經裝的滿滿的了,此為真正的百家飯。

原本打算大家夥兒湊一塊兒吃頓午飯的,結果到了晚上八九點都陸續還有人來。

“怡然,等下你幫我送送大家,我這腦袋暈的厲害。”那一日,查文斌也是高興,喝了不少酒。

看著客人們一個接著一個離開,這忙碌一天也終於要結束了。就在查文斌也準備起身回去時,他忽然看見宴席場外有個穿著灰色長袍的老太太正在看著自己。就和她身邊的那根電線杆一樣,她站的很直。那是一個靠近田埂的偏僻角落,似乎是有意在避開人群。

查文斌想不起這個人是誰,心想也許是晚了來接家人的,也就沒有太在意。可等到鄉親們把場子都快要收拾幹淨時,她還在那兒站著,依舊還是在看著自己。

查文斌也看著她,用手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問她是不是要找他。那老婦人輕輕點了點頭,查文斌便起身搖搖晃晃的走了過去。恰好這時冷怡然也送走了最後一撥客人,一扭頭卻發現查文斌不見了,再看,卻看見查文斌正扶著遠處一根電線杆似乎正在和什麽人說話。

起初她也沒在意,便在原地多等了會兒。可過了一會兒,她發現查文斌還沒回來,就走到對麵想要看看是誰竟然聊的那麽投機,可走過去一看,卻發現似乎查文斌正在對著一堆空氣在說話……

她心想,難不成是查文斌喝多了,把那電線杆子當成了誰,於是連呼他的名字。

“文斌,文斌!”

“嗯,等會兒!”查文斌一回頭,又繼續對那空氣說了幾句什麽。冷怡然見狀,心裏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心想你還真把電線杆當客人了,於是便快步朝他走去。

“文斌,是不是喝多了?走,我們回家去。”她扶著他的手道。

“沒看我跟人說事情嘛,等會兒……”

“你跟電線杆說事情啊?真是喝傻了……”

電線杆?查文斌心裏頭猛地一驚,隻見路燈下,隻有他和冷怡然以及那根電線杆的影子。頓時他就明白了,都怪自己酒喝多了,這是陰溝裏翻了船,遇見鬼居然還不知道呢!抬頭再看,隻見那老婦人已然離去,隻在遠處對他揮了揮手就消失不見了。

那這老婦人是來幹嘛的呢?她也是來道喜的,隻說是曾經受過查文斌的恩惠專程從很遠的地方來的。查文斌先是邀請她過去坐,她也不肯,兩人正在聊著呢,冷怡然就過來了。

見查文斌還在那發呆,冷怡然又拉了他一把道:“我們回家吧,回去給你弄碗醒酒湯。”

“孩子呢?”他問道。

“那邊池大娘抱著呢,我這就去接過來。”“我跟你一起去。”

再一見到淩若水,查文斌的腦海裏猛地想起了剛才那個老婦人的模樣。

“像,太像了!”

“什麽啊,你怎麽今晚一直神神叨叨的啊……”

“剛才我不是跟電線杆說話,是一個你看不見的東西。”查文斌頓了頓道:“我知道了,她不是來看我的,而是來看這個孩子的,她是這個孩子死去的親人。”

“是鬼……”冷怡然捂著嘴巴道:“那怎麽辦?她會不會對若水不利啊,怪不得剛才若水一直哭呢,我怎麽哄都哄不好,所以池大娘才幫忙逗她來著……”

看著淩若水那小臉蛋上還掛著眼淚,查文斌用手一探,感覺她的額頭有些發燙。

“發燒了!”一想著這孩子也才出院不久,查文斌連夜又叫人開車把孩子送去了醫院。

因為是老病號,又是熟人,很快就安排了檢查。而檢查的結果也應征了查文斌的猜測,醫生說是驚厥引起的,也就是俗話說的受到驚嚇了。

在醫院裏,淩若水的體溫在服藥後不久就恢複了正常。醫生說可能是因為辦宴席人太多,過於嘈雜,而這麽大的孩子是非常沒有安全感。於是就配點藥讓先回去吃,主意觀察便是了。

而查文斌的心裏就有了個疙瘩,因為冷怡然說,這孩子一整天都是好好的,就是等到宴席快散的時候才忽然開始吵鬧的。而那時,也正是那個老婦人出現的時候。

在農村一直有個說法,小孩的一些逝去先祖因為掛念晚輩,可能會回來看他們。這本來是好意,但陰陽有別,尤其是對嬰幼兒來說,他們承受不了這麽重的陰氣。

這種事,查文斌過去沒少給別人處理,辦法其實也很簡單,有時隻需要一道符或者是一碗米收收驚便可。但這事落在自己頭上時,卻似乎又不是那麽順利了。

本來這一路上都在熟睡的冷若水一到村口就忽然驚醒,小手死死的抓著冷怡然的衣服不放,嗷嗷大哭,一哭那體溫沒一會兒就又上來了。等到車子經過查家門口時,查文斌又從車窗裏看見自家橋頭邊站著一個模糊的影子,不光是他看見了,同車的河圖也看見了。

河圖緩緩放慢了車速,“師傅,有東西……”

“我知道,你就當沒看見,先送他們回家!”

冷怡然緊張道:“文斌,是不是你說的那個老太太又來了,她怎麽還陰魂不散啊……”

“剛才我正在和她說話被你打斷了,我估計她是有事想要跟我說。”查文斌推開院門,回頭看了一眼,那老夫人還在那,於是他便拍了拍冷怡然的肩膀道:“你先帶孩子進去,放心,這個院子裏一切都是安全的,我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