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麵石雕女媧像,用手觸之,冰冰涼涼。它本就是由四根天然的石柱雕刻而成,即使雕的再精美,那也隻是一塊石頭,石頭怎麽會流淚呢?

查文斌是個信奉神靈的人,但他也知道什麽事兒是可能的,什麽事兒是不可能的。原本對方提出的這個條件他可以不接受,但轉而一想,給女媧神像磕頭也不算是委屈自己。至於結果如何都不重要,隻不過是順便給雙方一個台階,也好讓那丫頭不再為難。

“跪吧。”他對幾人道。

“真跪啊?”超子看著四周的岩石,幹燥的要命,就連一絲滲水的跡象都沒有。他心想,還不如索性先擺脫了這群野人,隻要出了這個門,茫茫十裏大山還不是由得他們去隨便折騰了。

“跪!”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擺,查文斌率先跪了下去。其他人見狀,也隻好跟著下跪。

跪拜鬼神自然是有所求的,但這一刻的查文斌卻真的是無所求,他從不在神像麵前祈求神靈對自己庇護什麽,因為他知道,那不過是世人的一廂情願罷了。這一跪,隻是為了那個姑娘和他的父親。

一分鍾後,他起身了。那些白蠻人一個個神情緊張的看著那四麵神像,如同查文斌所料的那般,石頭就是石頭,再怎麽也不會為了他們這一跪而哭泣。

他朝著那族長作了個揖,又對那姑娘微微點了一下頭,再道:“看來,神靈並沒有答應我的請求,所以,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嘛?”

麵對這個結果,那個姑娘還想做著最後的抗爭,但查文斌又對她道:“我們萍水相逢,卻能互相以心坦誠相助,您的這份情,查某記下了。我這裏還有一點存藥,你讓人照著這些植物的模樣去找,再用我教你的辦法連服個兩三日,也就能痊愈了。”

把那些草本輕輕放在石桌上,查文斌轉身走了。那些拿槍的族人們這一次並沒有阻攔,相反的,他們還一個個的站在門口目送著這些“客人”。

可行至一半時,忽然那些族人們開始大聲呼喊起來。他們轉身一看,那些人竟是手舞足蹈的追了下來,口中還一個勁的在大聲嚷嚷著什麽。那些人咋咋呼呼的,行事風格本就粗獷,乍一看,感覺他們是要準備衝下來把他們重新捉回去。

“我去,這是要反悔啊!”超子立刻和老麻選好了戰鬥位置,拉動槍栓,打開保險。查文斌隻吩咐他們不要先動手,這對方意圖不明,他們也不敢大意。

那些人的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已經拍馬趕到了跟前,這時超子大喊一聲:“停下!再靠前一步,子彈可不長眼睛!”

那些人還在那七嘴八舌的叫著什麽,還有人在對他們招手。這時西圖終於聽明白了他們口中一直重複著“眼淚”和“流淚”等詞匯,原來他們是想下來告訴他們,神跡出現了!

往回走的時候,那些人幾乎是抬著他們上的山,超子開心道:“查爺,看來我們真的感動了老天爺,就連神靈都出來幫忙了。”

“你真的信那些神像會流淚?”查文斌道:“我可不信。”

“為什麽啊!”超子不解道:“那要是沒流淚,他們幹嘛這麽客氣……”

隻聽查文斌道:“實話告訴你,我跪著的時候,壓根就沒有對那神像提過任何期許,它又為何要為我們流淚呢?”

再次進了那石屋,就連剛才那一直板著個臉的族長也對他們變得無比的尊敬,連忙拉著他們來到那四座神像跟前。隻見那四根神像的眼睛處果真是都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淚痕”,用手摸著,還是濕潤的。

族人們開始對著神像們膜拜,古樸而低沉的吟唱聲讓一切仿佛都回到了那個原始且真誠的時代。

“顯靈了,真的顯靈了!”超子也跟著激動道:“這要是在外麵,我非得買上幾尺紅布,再殺它個幾頭整豬整牛好好祭拜。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哦,想起來了。誠心能叫石頭流淚,實意能叫枯木發芽!”

待那些人的禮畢,他們再度拿出了好酒好肉,一場盛大的聯歡就要開始了。

席間的場麵比過年還要熱鬧,互相掃清了最後的障礙,自然也就成了一家親。超子和老麻甚至與他們開始劃起了拳,喝到興頭上時,大家操著互相聽不懂的語言,各種稱兄道弟起來。

老麻道:“族長說,他會帶我們去那個地方,天黑後。”

查文斌端起酒杯與那族長對碰了一下,兩人都笑了。看著他們喝的那麽高興,查文斌提出想要參觀參觀這白族的風俗,而族長也不失時宜的起身作陪,並命令那些族人招待好他們。

兩人走到石屋外,又順著那屋前的小道走出去了好遠,不知道以為這是一對相識已久的老友。等確定他們距離人群已經真的很遠時,查文斌這才對那族長又作了個揖道:“我們中國人有句古話叫‘大恩不言謝’,但是今天我還是要謝謝您的幫忙。”

“不不,不是我幫忙,這是神靈的旨意。”他的漢語很夾生,但查文斌卻也能聽的明白。

“族長會說漢語?”

那族長點頭道:“我們的先祖曾經也是生活在華夏的,我們有同一個祖先。”

查文斌伸出一根手指道:“剛才我嚐過了,那不是淚,那是油,所以……”

族長歎了一口氣道:“既然知道,為何還要說破呢?我是抵不過這個女兒的,她太像她的母親,一旦認準的事情就不會改變。今天,為了她,我破例了,我違背了先祖頂下的規矩,也違背了我自己曾經的誓言。”

查文斌何等的聰明,他一進那石屋的時就已經明白了一切。因為那些族人像他描述了石像流淚的經過,據說率先發現異樣的就是族長。當時的他在他們走後,忽然高聲喊道石像流淚了,等那些族人們再回頭,隻見族長正拿著油燈在石像前大聲呼喊著神跡。

接著,他又拿著油燈照亮了其餘三尊神像,果然如他所說,四尊神像都流淚了,這讓所有族人都驚呆了。

其實,做法很簡單。在那些族人目送他們離開時,注意力早已不在神像上,族長借檢查的機會,把凝固的油脂塗抹在了神像的眼睛上。待那些族人們回頭時,再用油燈熏烤,油脂遇到高溫熔化,自然也就凝成了淚痕。

而他這麽做,自然是為了女兒,作為一族之長他必須要對自己的族內的規矩負責,否則如何能服眾?但除此之外,他更是一個父親,當看到查文斌拿出那些草藥時,蒙著紗布的女兒哭成的那個淚人樣,他就知道,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