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裏的水此刻還不到膝蓋身,他們一個個是連撲帶竄的拚命奔向對岸,當氣喘籲籲的站在那座小山脊上時,前排的泥石流已經傾瀉而下了。兩頂來不及收走的帳篷頃刻間被卷了進去,抓眼便不見了蹤影,任何力量在大自然的麵前都顯得是那麽的渺小。

這種時候,沒有地方比站在現在的這道山脊上還要安全了。巨大的轟鳴聲伴隨著陣陣雷聲,五個人站在山脊恍如不知所措的迷路兔子,他們互相窩在一起,隻盼著這風雨能夠早一點過去。

雨幾乎是下了一陣夜,而他們的損失同樣也很慘重。大部分的食物都在帳篷裏,還有來不及拿走的一些簡易生活用品和日用品。

清晨,河穀裏早已不是前一晚的模樣了,沙石和樹木填滿了整個肉眼所見的河灘,這洪水所到之處是一片狼藉。好在超子和葉秋抓了兩個背包,而把剩下的物資整理了一番後,擺在他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條是回去重新補給,第二條則是減少至少一半的用度。

但另外一個問題又出現了,要回去補給就需要跨過這條河穀,此時的它水流依舊還是極大的。西圖說,要想繞過這條河穀往回走,則需要多花費一天半的時間。

“還是繼續前進,”老麻道:“當年在部隊裏,連長就隻給我們每人一把刀一個指南針,要求在叢林裏生活七天,現在可比那時候強得多了。”

“我讚同老麻的意見,”超子道:“這叢林裏最不缺的就是吃喝,接下來幾天我讓你們嚐一嚐什麽叫做真正的野味。”

他倆都這麽說,查文斌自然也沒意見了,便又繼續出發。但他們有些忽略了自己的身體,淋了一夜的雨,又沒休息,再遇上雨後林子裏的瘴氣,這番滋味很快就把他們打回了原形。中午時分,查文斌便覺得自己身上奇癢無比,原本以為又是蟲子咬的就沒在意,依舊是強忍著繼續走。到下午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發燒,這種情況也同樣出現在了老麻和超子身上。

西圖是土著,適應能力比他們要強,至於葉秋那個怪胎就更加沒事了。到了後麵,他們三個已經需要被攙扶著才能走了,並且超子已經開始出現了意識模糊的狀態,前進被迫停止。

鑒於這糟糕多變的天氣,西圖隻能在靠山脊的位置尋找新的營地,好在他們運氣不錯,找到了一口山洞。在洞口的位置,幾人相繼安頓了下來。查文斌給他們服用了自己調配的丹藥,但效果都不大,看著身上一道道手指粗的疹子,查文斌明白他們這是典型的水土不服,其原因還是這裏的瘴氣。

其實要解這個病倒也簡單,用一把家鄉的泥土煮水,喝下去睡一覺就能緩解。但是現在可沒這個條件,西圖說小時候童薩有教過辨認他一些治療瘴氣的草藥,於是安頓好四人後他便獨自一人先行離去了。

三人依靠在火堆邊虛弱的看著彼此,他們這才真正體會到當年的遠征軍們是遇到了何等的困難。天黑了,高燒讓人的嘴唇都要幹裂了,葉秋隻能用樹葉接起洞口外滴下來的水,但查文斌卻說這種水喝不得,隻會加重他們體內的瘴氣,必須要燒開。

燒水就得需要有容器,但那些個玩意全都丟了,他又不會現場做。沒辦法,葉秋隻能硬著頭皮到處找,不多久的功夫他還真就拿了幾個鐵盒子出來了,這是那種老舊的馬口鐵做成的橢圓形圓盒。而此時西圖也趕了回來,他的手中多了幾種不知名的野草,他把這些野草全部丟進了盒子裏一起煮,喝了這些草藥湯後,幾人開始逐漸恢複了一些力氣。

人舒服了,這話自然也就多了,超子捧著那被烤的黑乎乎的鐵盒子道:“老二,你是從哪裏找來的這麽個東西?我怎麽看著有點像是軍用飯盒啊。”

老麻用刀輕輕刮去了外麵那一層被煙熏黑的地方,隻見下麵露出了幾個英文字母,他翻來又看了幾遍道:“我這個罐子應該是美國的,上麵有產地說明。你們看,這應該是個牛肉罐頭的盒子,還是1941年3月生產的。”

聽他倆這麽一問,葉秋朝著山洞裏麵努了努嘴道:“就在那裏頭撿的,多的很,我隻是挑了幾個能用的。”

他這話一出,幾人就有了進去看看的想法。這葉秋是個話少的人,但他們也沒想到這個家夥竟然能這麽憋的住話,那山洞裏何止是鐵罐子多的很,白骨更是堆成了小山。

從一些還沒有腐爛的衣服上看,這些人應該都是當年的遠征軍將士們。靠外一點,有五具明顯著裝不同的屍骨,從殘留的服裝和裝備上,他們一眼就認出這是一批日軍。和他們倒在一起的則是七八具身著遠征軍服飾的屍骨,他們有些或靠著,有些或躺著,趴著,有些身上還紮著早已生鏽的刺刀。

再往裏,就橫七豎八的躺著一大片屍骨了,粗粗掃了一眼,怕是有不少於百具。很明顯,這是一支遠征軍隊伍,或許是一些已經不能繼續行動的傷兵,他們被迫躲在了這個山洞裏。但很不辛的是,他們遇到了一小股日軍的追擊,並且爆發了一場慘烈的戰鬥。

從那山洞裏的彈痕來看,雙方交戰的方式幾乎是貼臉式的白刃戰。因為超子檢查了幾個遠征軍槍械裏的彈夾,全都打空了,而那些倒地的日軍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骨折的痕跡。

畢竟他們兩個以前是軍人,見到此情此景,在他二人的帶領下,幾人朝著山洞裏的遠征軍前輩們深深鞠了一躬。

超子的眼睛微微濕潤道:“前輩們,那場戰爭我們打贏了,是用你們的鮮血換來的。你們都是好樣的,都是值得尊重的英雄!祖國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們,等我們辦完事了,我一定會再回來把各位先烈帶回家去。”

查文斌也點點頭道:“帶,一定要把他們帶回去,絕不能讓這些先烈們做異鄉的鬼,就讓我先來為諸位亡靈超度,他日必定接你們回家!”

他拿出了最好的反魂香,這是平時裏查文斌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但今天他覺得也隻有這種香才能配得上這些英雄們。四人手中每人一根,深深鞠躬插入腳下的泥土之中,又在那強撐著念了三遍往生咒。

事畢,老麻和超子一起唱起了那首遠征軍的歌曲:“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歌聲在那山洞裏久久回**,好似讓那些倒下的將士們一起跟在後麵大聲的和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