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靈會犯錯嘛?其實也會,神和人一樣,有時候也會被利用,但其實他又沒有錯,至少這座地宮裏的惡靈們再沒有受到破壞時,是決計逃不出去害人的。

看著地上那一攤爛肉,查文斌也有些於心不忍,現在符籙也起不了什麽作用,火化不了。便又脫掉自己的外套包在手上,將那地上的女屍給從新裝殮,他想這些人也都是一些苦命之輩,重新合上那蓋板後,輕聲嘀咕了一句:“但願你們都能早日脫離這苦海,來世成人。”

餘下的這些棺木看著都是完好的,一口棺裏睡著的人,即使萬年不腐,但隻要不碰到生氣也依舊是不會起屍的。所以,查文斌自然也就不打算去打擾他們了。他又點了一根香,輕輕插在那棺材蓋板的縫隙裏,回頭卻見那地上的一排遺骸,正在思考該怎麽處理,卻聽古雪在身後驚恐低聲道:“文斌哥,你快看啊,那香……”

查文斌扭頭一看,隻見那棺材上的香由著大頭上的那幾個孔緩緩的往那棺材裏頭鑽。他也是大吃一驚,這棺材的主剛才明明已經屍首分離,怎得這會還能作妖?難不成,這女屍壓根就沒被弄死?

於是他再次緩緩推開棺蓋,隻見那棺材內現在已經聚了一團煙,就在那女屍身上來回晃**,不落也不散。這種情形他還是第一次見,隨著那棺內的煙越聚越多,慢慢的這些煙也就呈了一個人形的形狀,這時他才反應過來道:“它居然還有魂魄!”

打開羅盤,攤在掌心,隻見指針自己轉動了一圈後牢牢的指向了這口棺材。查文斌頓時覺得自己今天是開了眼界了,要知道鬼魂和僵屍是分屬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這兩者,一個是實體一個是虛體,生前雖是一對,但死後必定分離,且不能共生。

因為僵屍是喉中一口怨氣所生,而鬼魂又是由怨氣所化,這怨氣若是促成了成僵,自然也就不可能成鬼魂。同理,這氣若是離了身體成了鬼魂,這體內自然也就沒有可以成僵的誘因了。所以,這二者古往今來,從來就沒有同時共生的例子,既怨氣大者,要麽成僵,要麽成鬼!當然,成僵要遠比成鬼複雜的多。

那團煙霧越來越明顯,古雪已經退到了他的身後根本不敢再看,查文斌還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厲害,第一時間也隻能拿起法器橫在自己跟前。不過這團煙霧始終就隻是在那棺材裏活動,任憑他如何開天眼,那就是一團煙氣,和第一層的那些個娃娃們完全不同。

“我明白了,”查文斌道:“它沒有皮,所以就連魂魄也就成了這有形無狀的樣子。你們還記得外麵挖的那些個地道嘛,來來回回,始終是在這兩層之間徘徊,我相信那些地道可能並不能把我們帶出去。”

古雪道:“那是怎樣?”

查文斌道:“我一直在想這座地宮存在的真正意義,可能這些前輩們可以告訴我們一些答案。同樣是死在了這裏,為什麽這些人既沒有起屍也沒有鬧鬼的現象,這裏好像隻針對最初進來的這些人。你們還記得下來時,那尊雕像背後上寫著的‘渡空三界’四個字嘛?”

古雪道:“你不是說,那是根據佛教的典故硬貼上的嘛?”

“出處自然是貼上的,但我現在卻要重新評估這句話的用意了。”查文斌道:“如果它是一句暗語,或者是一個提示,是希望進來的人能夠渡空這裏的亡靈,那麽是否可以認為這就像是一個個考驗。地獄不空不成佛,三界不渡自然也就不成道了。”

“那我們第一層就失敗了,”古雪道:“那些個孩子你不是也試過超度它們,但結果呢,白費力氣。它已經給你加了一道封印,等於廢掉了你的全部道行,即使這是一個遊戲,那也是一個對玩家十分不公平的遊戲,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成道者向來就是充滿了挑戰的,”查文斌看著手中的劍和那地上的符,若有所思道:“我倒有點忘記了我們的老祖了,做人最可怕的就是忘了根。要知道,這道家思想最初可比現在高明的多,那時候是用來治國的,告誡帝王們尊重自然,不與民爭利,時隔幾千年以後,你們看現在不是到處都在提人要與自然之間和諧嘛?

道法自然要求我們這些弟子們不要過於刻意,去甚,去奢,去泰。但是現在反過來看看自己和同行們,每天又都在幹什麽?忙著到處捉鬼驅邪,開壇做法;忙著給人算命批卦,風水陰陽,這些東西都是‘術’。

術隻是個工具,任何人都可以學,也可以拿來用。但老祖宗教我們最初的東西卻是理。所有的宗師都是無一例外都是理論大家。理是思想,是靈魂,而術是肉體,所有的得道者最終肉體都會成為一攤白骨,術學的再好,也終究會消失,唯獨理可以長存。

我想,古人們這般做或許是有它的道理的。讓我們放下這些術,這世間的妖邪是斬殺不淨的。憑一把劍,我或許能清空這一座地宮,但地獄是由人心鑄造的,這世間有千千萬萬的人,我又能清空多少地獄呢?”

古雪若有所思道:“所以,它是想讓你放下劍,暫時拋棄那些道術和咒語?所以,幹脆就用了這麽個法子,讓你們這些修道者根本就無術可用,這也太繞了,直接說出來不就行了。”

“你錯了,”查文斌道:“道從來就不是靠說的,道是靠悟的,道可道非常道,能說出來的道也就不是道了。道是說不清楚的,每個人心中都有屬於自己的那個道,不同的境界會決定這個道到底有多大有多遠,它本身是無窮盡的。”

轉身看著那團人形煙霧,查文斌又道:“我想這個答案就在這座地宮裏,我必須放下術。比如這個女屍,我想她最大的願望便是可以尋回屬於自己的那張皮,就像上麵的那些孩童,他們最渴望的便是尋回屬於自己的那條舌頭。所有殘缺的靈魂,都會重生,就如同我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