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時,查文斌有些不甘心,他又跑到離選中的那塊地旁邊的位置,把那手中的尺子哼哧哼哧就往下砸,九尺五,帶上來的泥土一看,果然就是白土紫石。

“天意如此,”查文斌看著古博軒歎了口氣道:“也難怪這古家會如此興旺,如家道不出逆天之子,你們古家的興旺怕真是要綿延永世了。古先生,記住了,將來告訴你的子孫後代,這片地千萬不可做其它用處,但凡有需要入葬者,皆需埋入此穀。”

下了山,古博軒又帶著他去拜會自己的那位堂叔,在唐人街的一座有些陰暗的殯葬店裏見到了那個老人。

“三叔?”

老人正在用銼刀修改著手中的一塊墓碑,抬頭拉著自己那副老花鏡看了一眼後冷哼了一聲又繼續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討了沒趣,古博軒又舔著臉道:“三叔,忙著呢?”

“明知故問,”老人低著頭道:“我這店小又髒,哪裏容得下你古大老板屈尊親自來訪,有什麽事兒就在門口說吧,進來髒了你的鞋子。”

“這位是從國內來的查先生,我想請他給家裏的祖墳挪個窩,他說無論如何這事兒得請您老來主持。”

“請我?”老人放下手中的活兒抬頭看了一眼查文斌,露出了前麵的一排大黃牙十分幹脆的搖搖頭道:“不去!”

古博軒麵色尷尬道:“查先生你看這兒,我三叔就這脾氣,一直跟我就不對付……”

查文斌笑笑道:“我看老先生也是手藝人,既是吃的是生死這碗飯,還有什麽是看不開的呢?”

“嗬,當年可不是這麽說的,我們兩家雖說都姓古,但走的路卻是兩回事。當年我父親來這兒投奔他爺爺,兩人是親兄弟,但來了怎麽說?嫌棄我們是連線人出身,晦氣,怕影響了他的財路。今兒個你古大老板踏進這小店,難道就不怕壞了身上的財氣,兩位還是請走吧,免得回頭沾了不好的又來怪我。”

連線人是古時候的一門職業,有點類似於今天殯儀館裏給死人化妝的化妝師。中國人向來忌諱身首異處,講究落葉歸根,求一個完整,在古代社會,有很多人死亡的時候身首異處。

因此,這一行的人就負責把他們的身體用線給連起來,拚湊成一個完整的人。這個職業屬於半官半私的性質,一般還附帶著經營殯葬品之類的,屬於下九流裏比較遭人嫌棄的一門行當。

“老先生,今時不同往日了,”查文斌上前道:“我是個道士,吃的也是這門手藝,那人都埋進黃土裏了,再計較就是跟自個兒過不去了。您這輩子是他叔,下輩子難道還是親戚嘛?再說了,他請您出山,說明心裏依舊還是把您當作古家的長輩,您老就別跟一個晚輩太計較了。”

“哼,”老頭不屑道:“可千萬別給我帶帽子,承不起。”

查文斌拉了一把一旁的古博軒道:“跪下。”

“跪?”古博軒愣了一下道:“在這兒?”

“給長輩跪下行個大禮也是應該的,”他又貼著那古博軒的耳邊輕聲道:“要是不想壞了吉時,就委屈一下自己,為了後世子孫,這個頭低的也值。”

古博軒是生意人,自然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也就順了查文斌的意思進了店內一步,跪了地,對那三叔行了三個大禮。查文斌又從台上拿起一杯茶放在古博軒的手上,他把杯子高高舉過頭頂喊了聲:“三叔,請用茶,我替我爺爺向您老陪個不是。”

見那老頭麵色有些軟和,查文斌乘機道:“老先生,您看這兒行不行?要是不行的話,查某人也給您跪一個。”說罷就撩起衣服準備下跪,那老頭這才在店裏起身拉起他道:“快起快起,他好歹也是我侄子,怎麽說也是自家晚輩,你一個外人我怎麽受得起。”

查文斌嘿嘿一笑道:“您承認他是您自家人了?”

老頭歎了一口氣道:“哎,行啦,都起來吧,我答應你就是了,畢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

約定兩天後派人來接,也算是皆大歡喜。這古博軒在路上對查文斌是越發的滿意了,他發現這個人不僅本事了得,更是通人性,今天他那一跪既給了那三叔台階,又給了自己麵子,這一招以退為進著實是高明的很。

他一個過來人,又豈會看不出自己女兒那一點小心思,如此一來他便是更想把這個人留在自己身邊,若是將來繼續培養培養,那便是一個合格的接班人。

話說這查文斌還真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眼裏的毛腳女婿,隻還忙著遷墳的事情。

兩天後,在那座像花園一樣的公墓裏。三叔身著一襲黑色絲綢長褂,帶著白色孝布,手裏提著一隻用紅線綁著雙腳的大公雞,後麵跟著的古博軒和古雪二人。這種場麵西方人哪裏見過,便也少不了上來圍觀的洋人,查文斌盯著日頭,算好時間一到,便大喊一聲:“起棺!”

隻見一旁的工人手中的鐵鍬一頓亂舞,沒一會兒的功夫一口棺材便露出了地麵,幾人用麻繩捆上哼哧哼哧抬了起來,不料才起,查文斌就發現這口棺材下麵還壓著一口棺材。

“疊棺葬!”查文斌皺著眉頭看著古博軒道:“你怎麽不早跟我說啊。”

古博軒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麽講究嘛?”

隻聽那三叔道:“右廉破武貪狼位,疊疊挨加破左文,這是《排龍立穴訣》裏說過的。你老實說,我這嫂嫂是不是死於非命?”

古博軒忙道:“家母當年死的的確有些離奇,但也算不上非命吧……”

“哎!”隻聽那三叔連搖頭道:“你啊!按理死於非命者是不能入祖墳山的,就不該把她給葬進祖墳山的,定是你父親自作主張非要把你母親埋到這裏,所以才用了疊棺葬法,實則是讓你母親借了你父親的穴位,依我看,這骨頭怕是都不用撿了。”

一眾人圍上去用黑傘遮住那棺材,在幾個大漢的撬棍揮舞之下,棺材很快就被掀開了,隻見裏麵的白骨所剩無盡,依稀可以辨認的就剩下還帶著半邊牙齒的半個顱骨。

“怎麽會這樣!”古博軒頓時老淚縱橫的嚎啕了起來,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的母親去世也就不過二十年,竟然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