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還未到橋頭,已經是夜裏十二點整了,跨年的煙花頓時衝天,把整個村莊都照的一片通透。

靠在副駕駛上的查文斌看著窗外,忽然道:“要不,我們現在就走吧?”

“這麽急?”風起雲笑道:“你也不差這幾個時辰吧,回家去睡一宿到天亮。”

“當我看到他的頭發開始逆生長時,我才真的明白原來陰陽顛倒術是真的,”查文斌道:“世人皆順生,不知順之有死;皆逆死,不知逆之有生,長生不死自古以來就是多少帝王夢寐以求的,以前我隻當它是個癡人說夢罷了,但今日一見才知這世事都有可能。你看這窗外家家都在團圓,可胖子、老何,這兩人受的都是無妄之災。”

風起雲安慰他道:“查兄,我明白你的心情,但那件事我也隻是聽說而已,我勸你不要報太大的希望。就如同那隨侯珠,說的也是起死回生,又一如這陰陽顛倒篇,但這種我想都不是你想要的,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那就當是去散心了。”他的這句話終於是為此行的目的做了最後的定調,回家去簡單的收拾了兩件衣服後,三人便一路開始向西南進發。

年初一的高速路上暢通無阻,臨去前,他們又去了一趟霍山縣。查文斌去看了還在那裏養傷的卓雄,還有那個死胖子,風起雲要有一些族內的事情處理。像他們這種古老的大家族在春節期間自然是免不了各種繁瑣的儀式,這一來二去就把時間給耗到了初三。

西南的那個消息就是那邊的負責人傳回來的,恰逢春節,這個負責人也回到了霍山,他叫風四牧,他們也管他叫風四爺。據他說在黔東南一個叫作鎮遠的小鎮子上,他知道一位當地的巫師會一種叫作“奪魂”的巫術,當地也叫“造影子”,和漢族的宗教一樣,他們認為人死後魂魄遊離身體,所以人在光線下麵是沒有影子的。他們有一種古老的辦法就是將死者保存好,待三年之後,死者的亡魂重新轉世投胎,再從那個胎裏奪回亡魂重新回到死者的體內。

查文斌道:“那豈不就是我們所說的借屍還魂?”

“不不,”風四爺連連搖手道:“投的不是人胎,而是豬胎、羊胎、牛胎等牲口胎。會這門巫術的是當地百越族的後人,和一般的男性主導社會不同,他們是由女性主導,領頭的稱為‘薩’,意思是祖母,每個寨子都有一個‘薩’作為最高的首領,接下來就是寨老,也就是長老來維持日常的管理。

這門巫術的難點在於屍首的保存,據說在那邊有一個洞,隻有那個地方可以讓屍首不腐,所以通曉這門巫術的人也就極少。我曾經親眼見過一個斷了氣的孩子被複活了過來,但查先生,您也做好心理準備,那些人以前就被稱作蠻夷,能不能答應我也不能確定。”

初三下午,他們再次出發,目的地就是鎮遠,這個地方古稱“豎眼大田溪洞”,據說是古時候“鬼方國”的領地。而今天,關於鬼方國的記載少之又少,僅能在小盂鼎的銘文,以及商周時期的甲骨卜辭,找到一兩句關於它的記載。在那些銘文上,都提到了一點,就是這個國度精通巫術,他們日常都戴著恐怖的麵具,像鬼一樣,所以才得了這麽個名字。

銘文中記載,在武王伐紂後,周康王曾經下令兩次討伐鬼方國,共計斬殺鬼方將近5000人,俘虜了首領四名以及布下一萬餘人,在那個生產力低下的時代,能有一支兩萬人的軍隊,說明鬼方國曾經一度也是很強盛的。隻可惜從那以後,周王朝便將鬼方國人驅逐到了西南邊境,分散居住在那些一望無際的大山裏,從那以後“鬼方國”也就慢慢消失在了曆史的長河中。

“從夏到商,這裏世居著荊、梁二州的蠻夷,泛稱‘荊蠻’。而追本溯源,古代的鎮遠,地處曆史上‘五溪蠻’和‘百越人’聚居的結合部,據說他們都是鬼方國的後人。”

“風四爺是我們風家的活曆史,”風起雲笑道:“查兄,他應該很對你的胃口。”

一路上,有這位四爺作陪,倒也不覺得寂寞,聽他講了諸多當地的奇聞異事,轉眼就是初四的中午時分,他們已經到達了凱裏市,在一處古色古香的院子裏,他們被安頓了下來。

一覺睡醒已經是當天夜裏,風四爺在這兒主要經營白酒,貴州和四川都是出好酒的地方,就連向來不喝酒的查文斌都被他珍藏的那些佳釀給吸引了。

“嚐嚐,這是真宗的猴兒釀,”風四爺一邊給他們斟酒一邊介紹道:“山裏的野猴喜歡貯藏越冬糧食,但若當季不缺越冬糧食,猴兒們便會忘記曾儲藏過一洞百果,然後這一洞百果便逐漸發酵,而後釀成一洞百果酒。它得選擇的空樹用來存放百果,那必是能足夠保證百果越冬不爛的樹木,有幾棵?而且還要空心,還要密封,此類野釀,實屬機緣巧合,這真正的猴兒酒價值千金都不換。”

“哦?”查文斌端起那杯子嗅了嗅道:“怪不得這香味如此特殊,當真是百果的氣味在裏麵。”輕輕嚐了一口,頓時覺得一團香氣在舌尖炸開,有無數種其妙的味道柔和在一起。咽下喉嚨,頓覺一陣清爽直達胃部,到了那胃部之後那團香氣再次炸開又通過食道反衝回口腔,這其中的滋味當真是妙不可言。

查文斌深吸了一口氣,口中餘香還在來回遊**,他放下酒杯道:“我總算明白了何為**氣回腸,在喝上幾回,怕是我這個不喝酒的人也要變成酒鬼了!”

風起雲笑道:“四爺,回頭您就給他備一點帶回去。”

那風四爺也笑道:“家主發話了,我哪敢不從,以後我便每年差送一批到您府上。”

查文斌連連揮手道:“別聽她的,我不擅長飲酒,好的東西嚐一次是享受,再嚐那可就是貪了。”

“查先生真是高人,”風四爺道:“這酒便是產自武陵山區,也正是明天我們要去的地方。”

這一杯下去,查文斌便覺得有些微醉,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等到次日再醒,推開院門一看,又是一個漫天飄雪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