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頭年輕的時候當過兵,參加過朝鮮戰爭,是古**村為數不多出去見過世麵的男人。退伍後,老王頭放棄了城裏分配的工作重新回到了古**,並被選為村長,彼時的古**村還在遵守著祖傳的舊製,村裏當時有二百來戶人家,一千多人口,大多都是王姓。

其實老王頭不是出生在古**村的,他的父親在動**的民國初年因為出去販藥材被抓了壯丁,後來又從隊上逃了出來差點餓死在路邊幸得一寡婦相救,二人便結為了夫婦,又過了兩年生了老王頭。

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老王頭的爹硬是用一輛板車拖著妻兒從冰天雪地的北方找回了老家。因為父母的婚姻沒有得到村裏族長的許可,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回到古**村的他們並不受人待見,而他的父母也在他十歲那年相繼病逝,而老王頭沒了爹娘就又被過繼到了當時的族長家中。

那位老族長膝下無子,隻有一個比老王頭大三歲的女兒,又過了幾年,老王頭就成了這族長家的上門女婿。無奈婚後,兩人性格不合,時常爭吵,49年夏天,老王頭一氣之下就乘著夜色翻出了大山參加了革命,後來又去了朝鮮,受了傷後就複了原。殊不知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妻子早已魂歸黃土,倒是給他留下了個三歲的女兒,乳名就喚作妮子。

在老族長的提議下,老王頭就成了後來的村長,不過他一直沒有再婚。72年夏,鎮上給古**村派了一個知青,雖然村裏百般抵製但終究拗不過當時的政策,老王頭就翻山越嶺把人給領了回來,這人便是趙興國。

趙興國來自上海,是個受過先進高等教育的年輕人,儒雅卻又不失活潑,在那場大病之後很快就和村裏的年輕一輩打成了一片。他帶來的不僅是外麵世界的精彩描述,更多的則是對這個村子古老傳統思想的衝擊,在這些年輕人中又以老王頭的女兒妮子和他走得最近。

這種衝擊對於古老而封閉的古**村老一輩人而言是不能被接受的,於是新老之間的衝突越演越烈,而矛盾的爆發點便是集中在了野牛灣,那個一直被視為禁區的神秘湖泊。

求雨,一種古老的習俗,在全世界文明史中都有記載,但又以東方的最具神秘色彩。

那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幹旱,為了生存,古**村人已經找遍了周邊的水源。在那一年的秋天老族長決定帶領村裏的男性進行一場求雨活動,所有已成年的男丁都被要求參加,他們換上統一的黑色袍子,把臉遮的隻剩一雙眼睛。

傍晚時分,村口堆滿了整筐的各式糕點,成群的雞鴨牛羊等牲口被五花大綁,人們打著火把浩浩****在此集結。趙興國作為一個外來者自然是沒有資格參加這樣的活動的,但是作為年輕人,好奇心戰勝了一切,他軟磨硬泡的說服了妮子給他弄了一身行頭也混進了隊伍裏。

所有人都被要求保持沉默,月圓時分,在族長的帶領下村民們開始浩浩****的走上野牛灣。在湖邊,他們被要求跪在地上對著滿月叩拜,族長張開雙臂緩緩走進湖中一直道水淹沒他的胸口。

趙興國看見那個老人在月光下揮刀割開了自己的手掌,鮮血滴入湖中的那一刻後,原本死氣沉沉的水麵立刻開始變得活了起來。湖麵上的水浪一波接著一波湧起,一直到那浪花把族長拍打倒下,然後又被那水浪衝回岸邊才算是第一個儀式完畢。

再接著,族長會對著湖麵念很長一串咒語,這種語言生澀且拗口,村內無人能夠聽懂,采用口口相傳的模式,隻有曆代族長才有資格學習。等到咒語念完,各式祭品就會被傾倒入湖中,接著,水麵之上便出現了一陣翻滾,各種搶食激起的水花被激烈的拍打著,牲口們掙紮不了幾下就會消失在湖麵,隻在空氣中留下淡淡的血腥味兒。

第二日,大雨如期而至,趙興國對這種神秘的儀式嗤之以鼻,這在他所學的現代知識體係中是違背科學的。他認為雨水的到來不過是正常的自然現象,一切都是巧合,他要向村民們證明,他們的牛羊和糧食不過是浪費給了湖中某種大型的魚類,而這種魚類則被他們當作了神靈。

所以,在那以後,趙興國就想方設法的去野牛灣觀察和記錄。

說到這裏,查文斌插嘴道:“老先生,您看這個東西您見過嘛?”說著,他便讓風起雲拿出了那本日記和信件,老王頭隻瞄了一眼後便臉色一變道:“你們是從哪裏得來的?”

查文斌道:“我也想知道它到底是從哪裏來的,這也是我們此行前來叨擾您老人家的原因。”

老王頭看著那本日記,有些狐疑的問道:“你們真的沒見過妮子?”當再次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歎了口氣道:“也怪我大意,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我們這個村除了鹽之外都能做到自給自足,當時的物資緊張,都是國家分配,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村裏就要派人出去買鹽,妮子得老族長寵她,總是能跟著一塊兒溜出去,這些信就是趙興國讓她帶出去寄的,要是沒有這些信恐怕也就沒有後來的事情了。”

查文斌問道:“您認識樓言嘛?”

“哎……”老王頭歎了口氣道:“就是這個樓言,曾經在我家住過一天,第二天一早兩人就偷偷跑去了出去,再也沒有回來,後來妮子在野牛灣的岸邊發現了兩人的衣服,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妮子已經懷孕了。”

“懷孕了?”風起雲道:“是趙興國的?”

老王頭點頭道:“當年我的父母是怎樣過來的,村裏怎麽可能接受這樣的事情,按照族歸,她會被禁入豬籠丟進野牛灣。於是我就逼著她把孩子打掉,她不肯,最後,她拿走了趙興國的所有東西跑了出去,至今再也沒有回來過。”老王頭說到這裏已經是淚流滿麵了,他哽咽道:“現在想想,她自幼沒有娘親,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教育好她,也沒有保護好她,我愧對她,我欠她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