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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北警局,歐陽、陳曉峰、林朵朵一人拖著一個行李箱等在門口,看樣子已經蓄勢待發。

夜色中,一輛白牌的私家車開到警局大門前,張劍明匆匆下車,把剛被高層領導特批的委任狀遞給歐陽:“去吧,到了枰南一切聽梁夜安排,有困難及時報備,凡事注意安全!”

“是!”三人異口同聲。

京北小分隊正式出發,將在第二天一早到枰南跟梁夜會合。歐陽和陳曉峰經驗豐富,一上飛機就抓緊時間休息,很快就睡著了。隻有剛當警察不久的林朵朵忐忑不安,她無論怎樣都睡不著,磨蹭了好久終於眯了一會兒,沒想到卻做了個噩夢——她夢見破案的時候,他們這群人當中有人不在了。

冷汗冒了一頭,她小聲“呸”了好一會兒,這個不吉利的夢害得她再也沒敢在飛機上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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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時分,枰南的某處豪宅裏燈火通明,也有人無法入眠。

“趙筒落網了。”何辛捧著筆記本,不停敲打鍵盤,“我已經把他的相關資料全都清除出站,其餘跟他接觸過的人都已經安排人去清理了。”

陸啟鳴搖著手中的洋酒杯,他一言不發地觀察著杯中的光影,默許著何辛的做法。突然他猛烈咳嗽起來,身體震顫不止,酒杯應聲落地碎了一地。

何辛合上電腦,默不作聲地給他遞上手帕和溫水。陸啟鳴咳完後擦了擦嘴角,竟然笑了出聲。

“陸總,少喝酒。”

“死不了。”陸啟鳴扔掉手中沾了血的手帕,喃喃道,“你說,我是不是一直對阿離太縱容了?”

“他救了你的命。”何辛低頭拾起那手帕,收在手中,“所以你對他很不一樣。”

“不,他本來就是跟你們不一樣的。”陸啟鳴站起身將西裝褪去,虛弱地開口,“之前阿離一直拒絕我的邀請,我也沒逼過他。現在有人想讓阿離入局,那就讓他試試,或許阿離會改變主意呢?”

陸啟鳴又笑了笑:“還有,不要讓警察得寸進尺了,我也不是那麽大方的。”

何辛在很小的時候便被陸啟鳴收養,他讀過軍校,熟悉暗網係統,這些年來陸啟鳴將他培養成一名出色的殺手兼保鏢,還把他留在自己身邊。

所以他對陸啟鳴不僅是主仆之情,還有這十幾年成長起來的親情。但這都是他自己的妄想,他心裏拎得清,自己無論如何都替代不了謝離在陸啟鳴心中的地位,那是他生來便輸了的東西。

但謝離卻從不珍惜這份重視,甚至還想脫離他們。

何辛想,如果有一天陸啟鳴讓他殺了謝離,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回憶一下子回到十年前,年僅十八歲的何辛奉命執行他的第一次殺人任務。

他的任務是在一場假車禍之中趁亂將一名十六歲少年殺死,他知道這名少年是枰南警局一位高層領導唯一的兒子。當時那位高層已經被誣陷入獄,離死期不遠了,他兒子雖然年齡尚小不諳世事,但軍警家庭的後代留下來終究是個禍患,陸啟鳴不想留他的性命。何辛明白自己這次的任務至關重要,隻有殺死那人的兒子,陸啟鳴將來許多年才可以高枕無憂。

他第一次殺人沒什麽經驗,但又不想讓陸啟鳴失望,為了確保任務順利完成,便找趙筒定製了一份周密的殺人計劃——在對方原定的假車禍發生後,他將偽裝成醫護人員,在救護車上送那名少年歸西。

代號“死神”的人將計劃擬訂得很詳細,幾乎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但出乎意料的是,當何辛在救護車上準備給那名少年打下一支致死量的芬太尼時,他的手機突然振了兩下——陸啟鳴改了主意,任務終止了。

“留他一命,馬上回來。”這是當時信息的內容。

何辛是個拿陸啟鳴的話當聖旨的人,他立即收回那支毒藥,在到醫院後第一時間卸掉偽裝離開。

離開之前,何辛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滿頭是血的少年,他其實傷得不重,隻是被人打了麻藥陷入了短暫昏迷。何辛至今也不知道陸啟鳴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他隻知道如果他那晚不動手,這名叫段燁的少年就會按照計劃安全離開枰南,此後會改名換姓,無論叫什麽都不會再叫段燁了。

“在想什麽?聽到我說話了嗎?”走上二樓的陸啟鳴又回頭看了眼走神的何辛,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嚴肅,跟平時溫文爾雅的形象大相徑庭——他察覺出何辛的心不在焉,這不是一個殺手該有的狀態。

“沒想什麽,我馬上去辦。”

何辛不像謝離,他敬重陸啟鳴,同時也怕他,絕對不會忤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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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梁夜在腦中搜索了一遍,很肯定“H”這個人物線索是第一次出現在他麵前,也就意味著,這是個新的突破口。

趙筒抬頭,回想起十年前見過幾麵的H:“他當時還很年輕,應該不到二十歲,每次出現都戴著口罩,我沒見過他的模樣。當初你的計劃出售後,我根據約定將那份計劃的備份全部刪除了。後來我以為再也不會見到H,但是幾年後他主動來聯係我,邀請我加入一個新建的網站,成為第一批供應商。”

“那個網站就是‘Blind Spot’,盲點?”

趙筒點頭,自從成為“盲點”的供應商後,他便如魚得水般將自己的“死亡計劃”銷售到全國各地,成為他心中自詡的“死神”。

按照趙筒的說法,這個H能在建站時就出現,應該屬於這個暗網組織的一員。而讓梁夜訝然的是,這個H,甚至是這個名叫“盲點”暗網,竟然跟自己也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

“關於H,你還知道多少?”找到H,是破案的關鍵。

“警官,你難道不比我知道更多嗎?十年前如果不是H沒殺你,你也活不到現在吧……哈哈哈哈哈……”

梁夜深深看了他一眼,趙筒說得並不無道理。其實梁夜在得知H這個線索時,腦子就已經在過濾每一個有可能成為H的人。

但他實在無法根據趙筒這隻言片語就懷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萬一H隻是一把刀呢?那真正的用刀人又是誰?

十年前段燁看似簡單的假死事件,竟然也能讓人那麽重視,出動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試圖造就意外中的意外。梁夜幾乎一瞬間就推斷出了一個明顯的結果,如果在十年前就有人迫切地想自己死,那這個人必定跟自己父親的案件有著不可割舍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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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沿江路派出所,不少人還在為今晚落網的罪犯加班。

李庭君從茶水間喝完咖啡出來,順便給梁夜多帶了一杯,剛走到審訊室前準備敲門,就遇到了負責給證人做筆錄的小奇。

“小奇,趙佳佳父母見了?”

聞聲,小奇一路小跑過來,將今晚所有證人的證詞記錄都遞給他:“錄好了,李警官你看看。”

“拿著。”李庭君把手上的咖啡遞給小奇,自己埋頭翻看今晚的筆錄本。

接過咖啡的小奇頓時感動不已,目光閃爍道:“哇……謝謝李警官!”話剛說完他就拿著咖啡呼哧呼哧喝了起來。

沒幾秒,小奇這傻小子已經把他衝給梁夜的咖啡喝了個精光,李庭君從筆錄本中抬頭,動了動嘴想罵人:“謝你個頭!”

“啊?李警官你說謝什麽?”小奇一副狀況之外的模樣。

“我說謝……謝?”

李庭君像是被人敲了一記腦門,他又低頭掃了一眼手上的頁麵,上麵赫然寫著一個姓謝的人名。

“謝離……”李庭君講這個名字念出口,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裏聽過了,但是他很肯定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這個名字頻繁地出現過。

“你說謝醫生?”小奇湊了過來。

“誰讓你做的筆錄?”李庭君指了指手上那份謝離的筆錄。

“梁警官讓我跟進的,他與這位謝醫生好像還很熟悉,兩人一碰到就拉拉扯扯的……”

“噢?還很熟?”李庭君對倆男的拉拉扯扯並不關心,他此時隻是對梁夜的熟人有所懷疑,於是睜大了眼睛一字一句看完了謝離的筆錄。

李庭君抬腳走到審訊室門前,之前梁夜明明說了十分鍾就出來,現在都差不多一小時了,也不知他有沒有審出什麽有用信息。李庭君自然是很想進去的,不過既然已經鬆口讓梁夜來審,他現在再進去旁聽,恐怕隻會讓罪犯更加防備。

他在門前踱步,又猶豫了幾分鍾,最終還是抬手敲了敲門。

鐵門一開一合,梁夜從裏麵走了出來。

“問完了?”李庭君訝然。

“嗯。”梁夜的眉頭緊皺,看來是遇到了麻煩,這個麻煩還不小。

李庭君將一遝資料拍到梁夜跟前,:“這是楊子賢繼父和親生母親的背景資料,兩人都曾經有過吸毒記錄,在楊子賢童年期間父母曾先後被送往戒毒所戒毒。”

“謝了。”梁夜拿過來翻閱幾頁,神色沒有多少變化。

接著他又看了一眼手表,略帶疲憊地說:“辛苦了庭君,你抓緊時間休息。京北的同事已經在來枰南的路上了,明天一早我就會去市局調案宗。”

李庭君遞給他一杯咖啡,不放心地問:“你關掉監控和錄音,到底問出什麽了?是不是跟你有關?”

梁夜點頭:“說來話長,有機會慢慢跟你說。”

“那明天要不要我一起去市局幫你打掩護?”李庭君這次沒再逼問,他看梁夜那愁眉緊鎖的樣子就知道這件事並不簡單,一時半會是說不清的。

“不用,我的身份沒什麽見不得光的,他們查也查不出來。”

李庭君雖然嘴上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但他還是一副操心老媽子的嘴臉,他希望自己能帶給梁夜一些幫助,而不是一直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個失而複得的兄弟自己去出生入死。

梁夜很了解李庭君,他從小就是個正義感爆棚的人,為了兄弟兩肋插刀也是在所不惜的。梁夜有些頭痛,本來這宗案件告破就不需要繼續動用李庭君的關係了,但他仔細想了想,還是多交代了李庭君幾句。

李庭君聽完沉思片刻,答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