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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整個京北市局都知道梁夜出事了,張局昨晚親自審了陳家行。這次的爆炸雖然讓他們的梁組長受傷了,但卻讓案件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這枚炸彈顯然是來要陳家行的命的。陳家行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棄子,那人恨不得馬上滅他的口,他現在害怕得要命,巴不得給張劍明磕幾個頭。

“求求你們,一定要保護好我!有人想殺我!

“我什麽都說!什麽都說!我的妻子和女兒正在國外,我讓她們回國,你們立刻去機場接人,你們……你們把我的妻女保護好,到時候我什麽都說!”

“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條件?”盡管張劍明年紀大,兩鬢斑白,不複往日的風采了,但作為警察的威嚴依然時刻印在他的身上,說話的語氣都帶著森森的寒意。

現在陳家行已經沒有任何人庇護了,他隻想活命,想要得到警察的保護,必須先給出有價值的籌碼。他顫聲說道:“我……我是那個組織最早的成員之一……我可以告訴你們那個組織的成員有誰!”

“陳家行,我看不止這些吧。有群眾舉報,你十年前在枰南也參與過犯罪,你還有印象嗎?”

陳家行愣怔在椅子上,枰南枰南,全都扯到枰南去了!明明他已經脫離枰南十年了,為什麽如今一個個索命似的都來找他問枰南的事?樁樁件件的秘密,他多少都知道一些,但是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

“在我見到我的妻子和女兒之前,我不會再說話!如果你們想要我口中的信息,必須保證我們一家三口的安全!”

他很聰明地保留了自己任務最有價值的部分。

張劍明盯著他,沒說話,但臉上已浮現厲色。這些年來,張劍明始終記得段瑞林出事前,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老張,枰南霧重濕氣多,離開這裏,你的風濕會好轉的。”

他當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後來人出事了才明白,段瑞林當時是在提醒他,不要再蹚入枰南這趟渾水。

但這麽多年,張劍明一直沒放棄過追查。他不相信段瑞林是黑警,更不相信段瑞林是自盡而亡的。如此多的難以置信始終鞭策著他,提醒著他,段瑞林的冤案,他張劍明絕對不能帶到墳墓裏!

如今,蒼天有眼,總算讓他找到了陳家行這條關鍵線索,那個他暗中追查了十年的案件,總算有了一絲真相大白的希望!所以他不可能放棄,必須要撬開陳家行的嘴!

但陳家行一副打死都不說話的模樣,讓審訊陷入了僵局。

審訊室經曆了長久的沉默。

做筆錄的是陳曉峰,可能由於年輕,他並不了解張局說陳家行在枰南參與犯罪指的是什麽案件,但他敏銳地捕捉到這個關鍵字眼。這場沉默的對峙持續得確實有些漫長,陳曉峰放在鍵盤上的手都開始發酸了。他轉頭看了看旁邊的張局,發現張局那刺剌剌的目光就沒從陳家行身上離開過,不知藏了多少深仇大恨。陳曉峰偷偷咽了口唾沫,準備繼續打字。

陳家行被人盯得發慌,卻依然堅持不再鬆口。不論是枰南的案件抑或是現在的案件,他知道目前警察都沒有證據證明他直接參與了犯罪,隻能暫時扣押他。但他出去隻有死路一條,他不敢出去,現在隻有留在警局才能保命。隻要警察能答應保護他們一家三口,他到時絕對把所有知道的秘密都說出來。

終於,張劍明收回了目光,他拿起手邊的陶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陳曉峰知道,這場審訊要結束了。

“照他說的,給他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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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夜在昏迷中,斷斷續續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十年前,他堵在廢棄車廂的門前,眼看著一個小瞎子跌跌撞撞往前奔跑,小瞎子脆弱又無助,跑了好久都找不到方向……梁夜多想衝上去拉小瞎子一把,可是他已經跑不動了,一群人將他壓在地上暴打,血不停從嘴巴鼻腔流出,他痛得要死……

但他口中依然不停叫著小瞎子的名字,他知道謝離隻要聽到聲音就會安心地往前走,所以他竭力發出聲音,哪怕自己僅一息尚存,也還在呼喚著那人的名字。

阿離……阿離……跑啊……

快跑……

就在他痛得幾近暈厥的時候,眼前突然一片白霧刮過,夢境換了場景。

下一秒,十年後的謝離西裝筆挺,他就站在自己麵前,在隻有一臂遠的地方,他抬頭吐出一口煙霧,隨後他轉身,向自己遞來煙盒,說:“要來一根嗎?”

梁夜就是這個時候醒來的,醒後他摸了摸眼角,一片濕潤。

林朵朵推開病房門時,剛好碰見梁夜自己拔掉針管,作勢要下床。

“梁哥你幹嗎!你千萬別動!醫生快來,病人醒來了!”

梁夜咳嗽了幾聲,麵色蒼白:“謝離呢?他怎麽樣?”

林朵朵愣了愣,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組長死裏逃生醒過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擔心謝醫生的安危,這讓她迷惑不已,到底兩人是什麽關係?沒法深思,梁夜這舉動提醒了她,要趕緊打個電話通知謝醫生梁哥醒了。

“他沒事,你放心好了。”

“沒受傷嗎?”梁夜被按回**,醫生護士湧進病房開始給他例行檢查。

林朵朵點點頭:“謝醫生沒受傷,你把炸彈扔那麽高,誰都沒傷著,除了你自己。”

聽到謝離沒事,梁夜總算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醫生檢查完說沒什麽大礙,但還是要多打幾瓶維生素才能離開。既然一時半會兒走不了,梁夜便把陳曉峰叫來醫院,聽他匯報了案件最新情況。

在醫院躺了一天一夜,梁夜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照你這麽說……陳家行的家人什麽時候到京北?”

“今天晚上。”陳曉峰遞給他一個密封文件,“這是信息組小張讓我帶給你的,他說本來昨天就想給你的,聽說你出事了,他今兒早上急著給我送來了。還裝了密封袋,這裏麵什麽東西?”

梁夜接過密封袋,拉出資料一看,正是他之前找小張幫忙查的陳家行的背景資料。這份背調不簡單,裏麵詳細記錄了陳家行從大學畢業一直到現在十年間的大小事件,比如去哪實習,去哪工作,做了哪些研究,獲得哪種成果等等。像這種背調警察要是想查,隻要是個活人基本都能被查出個七七八八,再說陳家行在醫學行業是個名人,想要挖出他的履曆就簡單多了。

梁夜翻到最後一頁時,動作頓了頓,他的目光鎖定在其中一行字上。梁夜心想,原來陳家行十年前也在枰南,那謝離去找他又是因為什麽?

“昨晚老張來過?”

“嗯嗯嗯!”林朵朵猛地點頭,但對張劍明審問謝離的事情絕口不提,因為老張給她下了命令,不能把他與謝離見麵的事情說出去,尤其是不能告訴梁夜。她雖想不通梁夜知道這件事會有什麽後果,卻也不敢違抗大領導的旨意,隻能縫上自己的嘴巴。

“還有誰來過?”

“沒了沒了……”林朵朵搖頭。

“沒了?”梁夜有些不相信。

“真沒了……”

梁夜自己扯掉針管,一串小血珠跟著藥水飆了出來,弄髒了他的手背。他“嘖”了一聲,起身穿了鞋子準備回警局。

“梁哥!醫生說還要再打兩瓶維生素!”林朵朵和陳曉峰馬上去攔人。

“打什麽打,浪費時間,你梁哥我現在精神得很,一個人打死八頭牛都不在話下。”

甩掉兩人後,梁夜拉開病房的門,不開門還好,一開門不得了,門外不知何時站了一個提著保溫飯盒的漂亮男人,正茫茫然地看著他。

謝離推了推眼鏡,說道:“看來恢複得不錯。”

本來確實恢複得不錯了,但看見謝離一副前來慰問關心的模樣,梁夜一個腦筋急轉彎,猛地轉身靠在門框上,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摸自己的腰開始表演弱柳扶風:“哎喲哎喲哎喲……不行,我突然有點暈……”

緊接著他又轉過身,當著謝離的麵按著自己胸口,裝模作樣咳了好幾聲,那“虛弱”都模樣跟黛玉比有過之無不及。

“剛不是還說,能打死八頭牛?”謝離笑了,笑得特別自然,看得出他是被梁夜逗笑的。

“現在勉勉強強能打死八隻蚊子。”

此時,病房裏的受害者林朵朵、陳曉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梁夜靠著門框唉聲歎氣了好一陣,才問:“你這拿的是什麽,給我的?”

謝離將保溫盒提到跟前:“燉湯,不過是外賣,介意嗎?”

隻能打死八隻蚊子的梁警官接過保溫盒,美美地坐回了**,才發現還有兩個光明使者在屋裏:“你倆怎麽還在這?”

“哎喲我去,走走走!”陳曉峰捂著眼睛,拖著林朵朵走出了病房,而後者隻能眼巴巴地錯過一個驚天大八卦。

受害者1號林朵朵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陳哥,剛才梁哥是……撒嬌嗎?我沒看錯吧……你說他是不是被炸壞腦子了?”

“如果不是他瘋了,那就是我們瘋了……”受害者2號陳曉峰的三觀正在搖搖欲墜。

“那還是他瘋吧……”林朵朵扶額。

而病房裏,梁夜正有滋有味地喝著湯,謝離抱著手臂靠牆站在他對麵。

“你杵著做什麽?過來坐啊。”梁夜拍了拍自己的床,笑得不懷好意。

謝離:“……”

見人喝湯喝得差不多了,謝離看著他說:“我要走了。”

聞言,梁夜一口湯嗆在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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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剛重逢的老婆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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