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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曉峰拿著一遝資料推開梁夜的辦公室門,後麵還跟著個朵朵,兩人一口一個“梁哥”,打破了辦公室的沉寂。

陳曉峰其實跟梁夜同齡,隻不過小了幾個月,就被逼得跟組裏的人一樣喊“梁哥”,一開始陳曉峰有多排斥,後來就有多真香,照他的話來說,還是有“哥”好,“哥”能背鍋,平時組裏誰犯點小錯誤,都是梁夜出麵去領導麵前擔下來,他這個“哥”當得名副其實,陳曉峰也叫得心甘情願。

徹夜未眠的梁夜,開完會後在辦公室沙發上躺了不到兩小時,就被這兩個沒有眼力見的吵醒了。

“有話快說。”梁夜隨手從抽屜裏抽出濕紙巾,往自己臉上糊。

“你不是讓我們去查收貨人嗎?我們複勘了停車場,專門查了監控死角的車,加上飯店經理幫我們排除了一些,經過層層篩選,最後符合你推理結果的,你猜是誰?”陳曉峰將技偵提供來的資料悉數攤開在梁夜辦公桌上。

“誰?別賣關子。”

“車是陳家行助理的,還是個美女呢!那個朵朵,人叫……丘什麽來著?”陳曉峰捅了捅朵朵的手肘。

朵朵朝他翻了個白眼:“陳哥你能不能長點記性,人叫丘艾珍,你別跟我說你昨晚光顧著看臉了!”

“對對對,丘艾珍!這輛車登記在丘艾珍名下,但飯店經理告訴我們,陳家行才是老板,他們經常來這家飯店吃飯,是多年熟客了,通常都是丘艾珍負責開車,她作為助理還是很稱職的,至於為什麽她要把車停在監控死角,飯店經理也解釋不了,如果是碰巧停在這個位置也沒什麽奇怪的。”

“不對。”梁夜翻了翻陳曉峰拿來的資料,指尖敲了敲桌麵,這是他慣用的思考動作。

“怎麽不對?”站著的兩人表情是蒙的。

“我聽歐陽說,他們昨晚喝了酒,如果說她要開車送陳家行回去,那她在晚宴應該不會喝酒。”

“會不會是應酬迫不得已?畢竟女性在席上被勸酒也是經常發生的事。”

“不是這種情況。”梁夜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為他記得很清楚,昨晚歐陽跟他的對話是這樣的——

歐陽指著警局大堂處休息的謝離,拍了拍梁夜的肩:“你看見那個穿黑西裝的沒?就長得還行那個,他就是你說的禿頭校草!我為了不被誤會,已經告訴他罵他的人是你了,看吧,果然沒給你好臉色!可真記仇哈哈哈!”

梁夜:“……”

歐陽:“不過也不見得是針對你,今天晚上本來他跟我同桌的,中途被陳家行的助理小丘叫去主桌敬酒了,據說當年他不肯來京北醫院工作,把院長的介紹信退了,嘖嘖,他去主桌那一圈大佬那估計受了不少氣吧,臉色差成那樣……對了,那個小丘還給我敬酒了,她居然記得我!你覺得她怎樣?”

梁夜狠狠剮了歐陽一眼:“不怎麽樣,你死心將自己貢獻給國家吧!”

“所以你覺得,小丘應該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會開車回去?”陳曉峰終於動了動腦。

“不一定,現在叫代駕也很方便啊,為什麽非要自己開車?”朵朵補了一句,否定了陳曉峰的推測。

但他們這兩句話卻提醒了梁夜——收貨人之所以隱藏得那麽好,是因為他一直將自己擺在情理之中的位置,而意料之外的情況,正是梁夜他們尚未掌握的線索。

“沒錯。”梁夜從辦公桌最下方的抽屜裏抽出一件黑色襯衫,換掉了身上皺巴巴的那件,“曉峰繼續追查高誌說的‘聯係人’的線索,朵朵十分鍾後跟我出發。對了,順便通知歐陽和我們一起去。”

“去……去哪?”朵朵突然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問,“需要我cos什麽角色?”

“去醫院。”梁夜對著玻璃窗擠了一大坨剃須膏,從容不迫地刮起了胡茬。

“哇噻!刺激!”林朵朵同誌腦子裏不知道想了些什麽,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她剛轉正,出外勤的機會並不多,隻要有機會出去都會拿出百分百的熱情。

陳曉峰:“?”

“做個走訪調查,想什麽呢?”

玻璃窗前的人站得英挺,那幾年的軍校訓練得來的肌肉記憶已經深深烙在他的身上,以至於他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些獨特的颯爽氣質。

有時候看梁夜,陳曉峰會很自然地產生一種他跟自己不一樣的感覺,這人在軍校期間經曆過的真槍實彈有多恐怖他無從得知,但他可以從那人襯衣底下藏著的刀槍疤痕中猜測到一點——他是帶著從戰場上撿回的命來到這裏的。

梁夜仔細地扣緊襯衣的袖扣,又將襯衣的衣擺塞進褲子裏,襯衣十分修身,看上去整個人幹淨利落。

“對了!”梁夜穿戴整齊後,突然想起來什麽,轉過身麵朝辦公室的大櫃子。

在陳曉峰和林朵朵同誌的幾乎屏住呼吸的注目禮下,梁夜神情嚴肅,莊重地拉開辦公室櫃子的門,那重視的程度跟升旗時候的並無二致。

陳曉峰和朵朵大氣也不敢出,目光跟隨著梁夜的指尖遊走,隻見梁大警官,梁大組長,他們梁哥……緩緩地從櫃子裏,捧出了一雙跟他腳上的一模一樣的軍靴……

陳曉峰&林朵朵:“……”

媽的還以為他在裏麵藏了個聖杯!

離開軍校後,梁夜特意從軍校定製了一批靴子,這些年不知穿壞了多少雙,同樣的款式也沒見他穿厭。

“奇怪,梁哥平時十天半個月不剃一次胡子,今天這麽自覺了?哦喲!換掉穿了三天的那件打底襯衫,居然還特意換上新鞋子!雖然跟之前那雙也沒差……”傻了眼的朵朵抱著資料走出梁夜的辦公室,還沉浸在剛才的“震撼”中。

陳曉峰摸著下巴配合地點了點頭:“以我多年的刑偵經驗來看,你梁哥一定是思春了!”

“喲!誰呢誰呢?”朵朵內心的八卦火焰熊熊燃起,不過很快她就發現這是陳曉峰在胡說八道,“不對啊,一年365天梁哥有360天都住局裏,哪有機會認識什麽女孩啊?再說了咱局裏的漂亮女警他也不是沒見過,也沒聽說多瞧過誰兩眼啊?我之前還尋思梁哥是不是不喜歡女孩來著……”

陳曉峰拍了拍朵朵的肩膀:“很好,林朵朵同誌,自從轉正後你的偵查能力已經乘火箭飆升了,那調查梁哥的思春對象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林朵朵同誌兩眼冒著八卦之火,握了握拳:“放心峰哥,梁哥的終身大事就是本局的大事,我一定努力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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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北市區醫院旁,一間高檔的茶室裏,陳家行和李香正在悠閑地喝茶聊天,同桌的還有陳家行的助理小丘和一名年輕女孩。

女孩穿著得體,妝容精致,在兩位長輩麵前表現得大方優雅,一看就是家長們喜歡的大家閨秀類型。

“舒雅,你得多謝陳教授,如果不是他在中間牽線,今天謝離怕是不會來的。”

被喚作舒雅的女孩微微低頭,懂事地說:“多謝陳教授,也多些姨母幫忙相看。”

“舒雅是個知書達理的女孩啊,聽說在大學時候就喜歡上人家謝離了?”陳家行這人圓滑又好打聽,跟誰都能聊上幾句。

“那個……不能說是喜歡,隻能說是欣賞,不過畢業後我們就沒再見過了,這次聽姨母說他來了京北,就想著見上一見,好歹也能敘敘舊……”舒雅說話聲音溫柔,話語間也能看出是個識大體知進退的女孩,這次托自己的姨母李香找陳家行幫忙約人出來,想必也是思前想後的結果。

李香拍了拍自家外甥女的手背,溫聲說:“昨晚我都打聽過了,謝離沒交女朋友。何況咱家條件不差,既是三代從醫,又是京北戶口,你人長得還那麽好看,哪個男孩不心動?”

“舒雅你呀就是膽子小,怎麽不早點告訴我,我好給你牽線呀!”小丘在一旁搭話,起到了活躍氣氛的作用。

其實舒雅並不是膽子小,京北大戶人家出來的大小姐,從來都不會膽小。在外表現得柔柔弱弱,得體大方不過是她的外衣罷了。畢竟,小鳥依人的女孩更討男人喜歡不是嗎?

她向來很會展示自己“柔弱”的一麵,但這不代表她就是真的柔弱。

麵對幾人的誇讚,舒雅也隻是嬌羞地點了點頭。

“欸,人說到就到。”陳家行朝茶室大門望去,一名穿著厚實的年輕男人出現在門口。

男人走路帶風,長至膝蓋的深色風衣被吹開一角,許是京北的冬天太冷,他的雙手都插進了風衣口袋中,隻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深棕色的高領毛衣緊緊包裹住他修長的頸脖,他還時不時無意識地把下巴埋進毛衣中摩擦避寒。盡管他的臉足夠驚豔,但最吸引人的還是他那雙漠然的眼睛,在玻璃鏡片之後,他的眼神顯得更加神秘難測。

這樣的一個人,難怪會讓人惦記多年。

“陳教授,李教授。”謝離跟兩位前輩打了個招呼,然後對旁邊兩位女生點了點頭以示禮貌,“你們好。”

李香一副看外甥女婿的眼神,關切道:“謝離啊,怎麽今天看上去臉色不太好?”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謝離淡淡說道,“陳教授今日約我出來,說是李教授有事要向我谘詢,是學術上涉及我們專業的——”

謝離還沒說完,陳家行就打斷了他:“欸謝離,不急著聊學術,你跟老同學舒雅好久沒見了吧,見麵就沒什麽想聊的?”

看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謝離順著眾人的目光,略帶疑惑地看向旁邊的女生,再三確認後——他確實沒能認出她是誰。

謝離含蓄地開口:“你好……我們認識?”

“你不認識我?”舒雅的笑容突然變得僵硬,“謝醫生,我們在大學時經常一起去圖書館學習,你還追求過我……你忘了嗎?”

謝離還是莫名地搖頭。

舒雅從小就被捧著長大,讀書後追求者不斷,她從來都沒有青睞過誰,唯獨謝離這人,她曾經對他有過不少好感。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到了適婚年齡,家長們催她找個女婿入贅,她才不想費盡心思讓陳家行幫他組今天的相親局。

其實在此之前,她已經相過好幾個男人了,所有人都表示願意入贅,畢竟舒雅的京北戶口、家裏人在醫學行業又財權兼備,誰不心動呢?但舒雅都不喜歡。

這次聽說謝離來了京北,她才想見一見的。

原以為謝離拒絕她的方式會是“男人應該以事業為重”、“不願為了一個戶口遷入京北”、“太沒麵子”之類的,但是她萬萬沒想到,謝離竟然說“不認識她”。

之前,在幾位長輩麵前她已經將兩人大學時期的故事說得聲色動人了,現在被謝離這麽一說,她的麵子要往哪裏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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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怎麽會不認識!你在開玩笑嗎?”

梁夜前腳剛步入茶室,就聽到一把帶著哭腔的女聲正在指責某個負心漢。

再循聲一看,不得了!

一位梨花帶雨的女孩兒情緒激動地舉起了手中的濃茶,作勢要往對麵那男人身上潑去。

男人一臉茫然地抬頭,一向沒有太多表情的臉泛起層層不解與疑惑,甚至還帶著點無辜……

慢著——

這個無辜的男人,不正是謝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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