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不去,我也是醫生,這種皮外傷我能判斷需要做何種治療,梁警官不要強人所難,我現在隻想回酒店好好休息,你要是不願意送,就把我放下。”謝離按亮了手機屏幕看了看時間,已經很晚了,他不想再在其他地方浪費時間。

車前鏡反射出謝離說話的樣子,那副執拗又毫不留情的模樣還真是一點沒變。恍然間梁夜竟覺得十年好像也沒過去多久,他們曾經並肩坐著啃雪糕的日子也並未走遠……隻是,他們還能回到以前嗎?

“梁警官……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謝離捂著脖子,盯著反射鏡中的梁夜,後者不知道在想什麽,看上去竟有些……憂傷?

梁警官——

對啊,他現在是梁夜,那個名叫段燁的少年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他死在一場偽造的事故中,死在整座城市的謠言裏,死在自己親人編造的記憶內。現在活著的,坐在謝離旁邊的人是梁夜,他不能提起……也不能跟他相認。

梁夜舉重若輕地笑了笑,眼角的笑紋明顯:“聽著呢,不過我說實話啊謝醫生,別人有疤可能會難看,但你絕對不會,你完全可以放心……”

BJ90正平穩地往六環方向駛去,漆黑的車內十分安靜,謝離放在西裝口袋裏的手機突然發出亮光,一線光從口袋縫中照射出,勾勒出謝離好看的下頜線。他像是察覺到手機光一樣,本來眯著休息的雙眼驟然睜開,他看完信息麵上並無太多表情,輕敲了幾下屏幕,回了信息。

“這麽晚誰找你啊,女朋友?”梁夜若無其事問了句。

謝離將手機放回口袋,又繼續合上雙眼,“患者家屬。”

“患者家屬?什麽患者家屬這麽沒時間觀念要淩晨一點給你發消息?醫生這個行業是不用下班嗎?這個時間狗都睡了。”梁夜把著方向盤,渾然不覺自己才是那個最沒時間觀念的人,“你還回他,你這個醫生可真有耐心。”

“梁警官你不照樣沒下班嗎?依我看你對犯人也挺有耐心。”

“我抓人,當然爭分奪秒,跟你的性質不一樣。”

“我救人,也須得爭分奪秒。”

看來被強迫陪同加班並且負了傷的謝醫生已經把今天最後一滴耐心都用完了,他再也沒心思應付梁夜,話裏話外都表現出自己不好惹。梁夜“嘿”地笑了一聲,不知怎麽的感覺現在這位跟自己抬杠的謝離才是真實的他,是生動的,鮮活的謝離。

其實梁夜看出了謝離對他有所隱瞞。

但梁夜仔細想想,一般人誰會對一個剛認識不到一天的男人坦誠相對啊?更何況是一個剛帶他陷入險境的人。

換作別人是謝離還不趕緊離梁夜這瘟神遠遠的?

“對對對,謝醫生說得對。”梁夜心中有愧,趕緊閉上了那張不懂事的嘴。

車裏短暫沉默,謝離突然想到了什麽,不適地動了動身體,“對了。”

聞言,梁警官十分緊張轉過頭:“怎麽了?不舒服?很痛嗎?我就說要去住院,你這人怎麽那麽不聽話呢?這回得聽我的我們現在立刻馬上去醫院!”

說著說著梁夜就準備打電話,嘴裏念念有詞要讓醫院留一間高級套房……

謝離:……

毫不領情並略帶冷漠的謝醫生攔下了那隻打電話的手:“我想說,剛才那個人,用的好像是手術刀。”

謝離兩手交疊在腿上,目視前方回憶著剛才的驚險遭遇:“外科手術常用的手術刀,刀柄和刀片是分開的,如果我沒看錯,那把刀的刀片正好是常規手術的21號刀片,通常用來切開皮膚、肌肉等表層組織。而且……他拿刀的手法也很專業。我隻是覺得奇怪……不知道這個信息對你們破案有沒有幫助,如果沒有那當我沒說。”

普通人誰會隨身帶手術刀?聯係上那顆無主的心髒,維修工的真正身份呼之欲出。

高速公路上的路燈總是隔得很遠,車內一片漆黑,路燈閃過的瞬間,照亮了駕駛座上梁夜輪廓分明的半張臉。

梁夜放下手機的動作微頓,比起維修工的身份線索,他更震驚於在那種危急的情況下,謝離清醒的頭腦和過分的冷靜。

“謝醫生,我很好奇。”

謝離閉了閉眼,無所謂地答了句“說”。

“……你當時不害怕嗎?”

車內再次陷入安靜,謝離沒有立刻作答,他閉著眼睛,像是在休息,又像在思索。

車大概又往前開了幾公裏,梁夜的耳邊終於傳來了謝離的話:“我相信我們的人民警察。”

剛才還跟人民警察抬杠,現在就開始阿諛奉承了,梁警官嘴角肉眼可見的上揚,卻也沒反駁:“謝醫生思想覺悟很高嘛。”

·

淩晨兩點,京北六環外的H酒店,謝離推開了某個房間的門。

“你來了。”一位老人端坐在房間裏,為謝離倒了一杯剛泡好的普洱茶。

謝離匆匆趕來,還沒來得及換衣服。襯衣的領子依然是紅的,透出濃鬱的血腥味。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時隔多年,他終於又見到了麵前的人。

“久等了。”謝離禮貌地朝老人鞠了個躬。

“怎麽受傷了?”老人擔憂地看向他。

“回來路上遇到點小麻煩。”

見謝離不想說,老人也不追問了,他將茶杯推到謝離跟前,“第一次見你,也像今天這樣,身上都是血。”

許是失了些血,謝離的手特別涼,拿起杯子時竟然覺得燙手。杯中的紅色茶湯正冒著白氣,他下意識吹了兩下,才一口飲盡。

喝了熱茶,謝離抬頭往四周打量一番,酒店房間裏,窗戶關得死死的,就連窗簾也拉了三層,隻有一絲月光悄無聲息從窗簾的一小條縫隙投落到房間的地上。

“不用擔心,這裏很私密,不會有人發現。”老人一雙洞察秋毫的眼睛望著麵前的年輕人。

茶杯被放回桌麵,謝離問:“你約我來這,應該不是單純的敘舊吧?”

“是有些事,跟你有關。”老人又給謝離的空杯子滿上了茶湯。

“我?”

老人點開手機某個頁麵,遞到謝離跟前:“唔,你看看這個。”

謝離伸過來的手懸空了幾秒,才接過手機——照片上的人,豈止是有所了解?這個人……謝離再熟悉不過了。

謝離低頭又抿了一口熱茶:“你想問什麽?”

兩鬢斑白的老人,眉頭深鎖舉起茶杯喝了一口,開始娓娓道來。

茶壺裏的茶葉已經換了三輪,這夜也差不多過完了。

“我明白。”謝離站起身,半皺眉頭除下了滿是血腥味的西裝外套抖了抖,裏麵浸染了一半血色的白襯衫黏膩地貼在胸前,他披上了某人強硬留給他的深色風衣:“不過作為交換,也要麻煩你幫我查一個人。”

“你要查誰?”

謝離凝神看著杯中的已經變成黑褐色的普洱茶湯,淡淡說道:“一個死人。”

“一個死了十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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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年末實在太忙了,寫得慢,實在抱歉!給大家鞠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