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早,羅小飛將筆記本塞進背包,匆匆咬了塊麵包就出門了。他昨晚半夜被梁夜的電話吵醒,非得讓他起床檢測視頻是否有被技術處理過的痕跡,本來他想等天亮再處理的,可是梁夜給的實在太多了,他立刻精神抖擻爬起來給他檢測視頻。

這不,大清早的,一得到結果,就馬上朝他的錢奔赴去了。

當他著急忙慌跑到梁夜家時,他發現客廳裏已經坐了一個老頭——張劍明。

他是見過張劍明的。梁夜前段時間住院,張劍明從京北來枰南接替了他的工作,第一時間就會見了梁夜身邊的所有幫手,當時見麵還對他們這些年輕人各種試探,那陣仗看上去應該是害怕梁夜身邊再出現第二個陳曉峰。

張劍明看見他進來,親切地招呼他坐下喝他剛泡好的功夫茶。

“一晚沒睡吧,來喝點茶醒醒神。”張劍明表現得十分和藹可親,讓羅小飛不禁想起高中時一臉慈祥地讓他叫家長來談話的班主任。

羅小飛僵硬地回頭向梁夜尋求幫助:“老三……”

“坐吧,放鬆點,是我讓他來的。” 梁夜關上門,一瘸一拐走回到客廳,“小飛,把視頻的結果告訴我們。”

梁夜神色坦然,看上去對結果充滿信心。

“喔喔……”羅小飛推了推自己黑框眼鏡,拿出筆記本放到茶幾上,點開了他連夜做的視頻檢測分析,“經過分析,謝醫生的殺人視頻,可以確認有兩處改動,你們看。”

羅小飛將電腦挪向兩人的方向,敲了幾下鍵盤:“第一處:開槍前後共六秒,這裏的臉部輪廓經過了換臉處理。第二處:謝醫生前麵與陸啟鳴聊天的部分和後麵開槍的部分,實際由兩段視頻拚合而成。”

聽完,梁夜對張劍明揚了揚下巴:“聽到了沒?”

張劍明假裝沒聽懂梁夜什麽意思,優哉遊哉地品了一口茶,接著眉頭一皺,答非所問說了句:“你家茶葉不行啊。”

梁夜舉起拐杖敲了敲玻璃桌麵:“老張,別裝蒜。”

“半個月前,這段視頻出現當天,我有沒有讓人把視頻發到京北技術科檢查?結果呢?為什麽沒人告訴我視頻檢測結果有問題?還有徐遠的屍檢報告,你應該很清楚吧,子彈在人體內形成20°角的創道,子彈軌跡與視頻上謝離所站位置開槍的根本無法重合。”

此時羅小飛正夾在兩名警察之間,他被梁夜這一連串極具威懾力的話吼得大氣都不敢出,他覺得自己正在見證兩名警察之間的無間道,生怕自己會因為用鼻子呼吸而被他們一槍崩掉腦袋。他眼珠子轉向旁邊的老狐狸張劍明,卻見後者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所以呢?”張劍明沒有看梁夜,還是繼續倒茶喝茶。

梁夜的喉結動了動,將胸膛中的一口氣咽了下去,才開口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殺死徐遠的人,根本就不是謝離!”

“小夜,你別忘了,你現在正在停職調查。”張劍明抬眉看向他,皺著眉說“你不該管。”

聽罷,梁夜沒有立即回答。他隻是一味持續地點頭,撐著助力的拐杖從沙發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諾大的落地窗前,將手伸向禁閉的窗簾,“唰”的一下用力將窗簾扯開了。

猛烈的光線穿過梁夜的身體,從窗外照射進來,大廳變得比之前更加寬敞了,坐在沙發上的兩人不禁伸出手阻擋在額前。

待他們適應了這大片光線後,目光才鎖定在透明玻璃窗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跡上。

那是梁夜徹夜未眠梳理出來的、所有跟謝離有關的案件線索明細。每一點都按照時間順序羅列得清清楚楚,除此之外,任何有可能與謝離相關的人物行動也被他寫了上去,真正做到了不放過任何一種可能。

梁夜目光銳利地看了老張一眼,接著舉起拐杖往玻璃窗上輕輕一指:“去年12月,心髒案發生當晚,你本人並不在警局,而是早早就在京北市外的H酒店等待謝離的到來。隻是你怎麽也沒想到我跟謝離這麽巧碰上了,那晚他坐了我的車,中途我們還去抓了疑犯高誌,直到淩晨我才將他送到H酒店,在這裏,你們第一次碰麵。”

“再後來,我在陳家行家受炸彈影響,昏迷入院。我作為你的好徒弟,你當然會迫不及待來醫院見我,期間,你或許讓林朵朵把謝離帶來醫院見過我一麵。我細想一下,與謝離接觸最密切的除了我,便是林朵朵,她很單純,隻要你下命令讓她封口,她一定不會跟我透露半點關於你們見麵的事情,這應該是你和謝離在京北的第二次見麵。”

梁夜沒有給張劍明搭話的機會,他繼續沿著自己的思路進行推理。

“發生爆炸案時,謝離之所以會在陳家行家,原因很簡單,是你讓他去的。我一開始因為這件事懷疑他與陳家行背後的組織有關,其實我想錯了,如果謝離真的和那個組織有關,那枚炸彈包裹不會在他還在陳家行家裏時被送到。這就意味著,謝離其實並不知道陳家行家裏會出現炸彈,他當時與該犯罪組織並無關係。”

“京北爆炸案的送貨人沒能找到,目的也沒有達成,爆炸案發生後,陳家行依然活著。於是時間發展到陳家行在警局廁所裏服毒自殺。我原先一直懷疑,導致陳家行死亡的氰化物藥品是謝離給他的,但是我後來細想他並不需要多此一舉,如果他要殺陳家行,當初在陳家行家裏就可以直接動手了。”

梁夜往窗邊走了兩步,轉了個身朝窗外望去,臉上的神情越發嚴肅:“如果我沒記錯,當時陳家行和陳曉峰在警局裏有過短暫的獨處時間,潛伏在警隊多年的陳曉峰,轉交一小包指甲蓋大小的毒藥給一個犯人,簡直輕而易舉。當時陳家行家人由警察護送到警局,而陳曉峰很可能利用了他的家人威脅他自殺,這才導致陳家行在進警局前和見完家人後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

說完,梁夜再次看向張劍明,靜靜等待後者的反應。但張劍明依然神情自若地泡他的功夫茶,像是在早晨的茶樓了聽了一場悠然的唱戲那般愜意。

“梁夜啊,你說的這些都是你的推理,我先不說陳家行的死與陳曉峰有沒有關係,我隻問,我和謝離的兩次見麵,你有證據嗎?”

“你敢不敢讓你的派到我身邊的臥底林朵朵來當麵對質?”梁夜得逞地笑了,光線之下,他熬了一夜的胡渣顯得尤其明顯。

這時,梁夜注意到張劍明手中的動作明顯頓了頓。麵前的老人是他親生父親的至交好友,他進入警隊的師父,這麽多年的朝夕相處,他實在太了解張劍明這老頭的套路了。

馬上就要攻破老張的銅牆鐵壁了,梁夜眼底浮現起滿意的笑容。但這抹笑容對於旁邊坐著宛如一個透明人的羅小飛來說,簡直太可怕了!

“再說,我根本不需要更多的人證物證。我隻是確定了一件事,就能斷定你和謝離有聯係!”

老張的眼皮跳了跳,說道:“噢?什麽事?”

梁夜舉起手機晃了晃,將幾張圖片發到張劍明手機上:“這是十一年前‘0930殘疾人綁架案’的卷宗,雖然紙張有些老舊了,但應該不難看出,執勤當晚的警員裏有你的簽名吧?”

“老張,你在十一年前就見過謝離。”梁夜手中的拐杖敲得落地窗的玻璃哐鐺作響,拐杖落處正是“張劍明”的名字。

“京北心髒案、陳家行爆炸案都與謝離有關,他連續來警局做過兩次筆錄,每一次都有監控錄像、拍照記錄、親筆簽名。而這些資料,我每次審批完都會送到你的桌麵,你還有什麽好說的?”梁夜毫不客氣戳穿了老張。

“十一年前謝離是瞎子,可你不是啊老張,我爸的案子你跟了那麽久,謝離是曾經案件的關鍵人物,你不可能認不出他。張副局,我說得對嗎?”

梁夜原以為老張會氣急敗壞臭罵他一頓,或者當即憤怒離場,但他都沒有。坐在沙發上的張劍明表現得非常平靜,他一雙渾濁的眼睛聚焦點從梁夜背後的文字移到梁夜本人身上,看著麵前這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沉默良久。

在杯中的茶水變涼前,張劍明終於歎出一口氣,開口道:“你說的沒錯,我確實見過謝離,他現在是我最重要的線人。”

梁夜的語氣變得急促:“謝離現在在哪裏?”

老張搖了搖頭,目光黯淡:“我無法確定,從你們分別那天起,已經半個月沒有音訊了。”

聞言,梁夜手中一鬆,被他握出印子的拐杖隨之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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