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梁夜從劇痛中蘇醒。

他仿佛有一瞬間大腦宕機,一下子想不起自己是誰,又是在哪裏。

“哥!你醒了!”

梁爽淚眼婆娑地湊到床邊,在她身後還有幾人也同時一擁而上,湊到他的**方看他。

李庭君問道:“梁夜?你感覺怎麽樣?”

林朵朵哭道:“梁哥……嗚嗚……”

羅小飛和王京一邊看一邊幫忙通知醫生:“醫生快來!病人醒了!”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格格不入的聲音:“可算醒了,準備準備跟我走!”

同樣守了一夜的枰南市局彭輝隊長,說完這番話後立刻換來病房裏另外幾個人的仇視。

“……這麽看我幹嘛?我得帶人回局裏複命啊!”彭輝一臉無奈。

林朵朵嘀咕了一句:“怎麽也得等醫生檢查完吧!”

緊接著幾個人一人一句“就是啊”、“毫無人性”、“過度執法”……堵得彭輝無話可說,隻好拋下一句“等梁夜徹底清醒後我再進來”,就灰溜溜走了出去。

醫生進來後,照例給梁夜又檢查了一遍,又將昨天說的話重複了一遍,才離開。

接著,梁夜又被這一圈人圍著問東問西。這群人今天怎麽話這麽多?本來頭就痛,加上耳邊吵鬧個不停的,就更加忍受不了了。

他咳嗽了幾下,勉強沙啞開口說話:“你們……出去……吵死了。”

“你們出去……我留下來陪我哥。”梁爽一雙大眼睛委屈得不行。

“全都……全都出去,你們不用覺得我醒來會胡思亂想,放心,我不會的。”梁夜扶著額頭,閉目養神。

梁夜到底還是了解這班手足的,這幾個人話多到反常,不就是想讓氣氛熱鬧點,不想讓梁夜一下子就回憶起昨日的慘烈場景嗎?他深深歎了口氣。

病房裏幾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一個個走了出去,在關門之前,梁夜說了句:“幫忙通知一下彭隊,十分鍾後再進來。”

眾人散去後,他終於得以清淨。

靜靜地坐在**,看著純白的四壁,聽著醫院走廊外來來往往的喧鬧聲,他這一刻什麽都沒想,眼淚卻無聲滑落。

他明明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年紀了,卻突然像個被拋棄的小孩一樣,用手肘擋住泛紅的雙眼,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他想,原來這些年他根本毫無長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十分鍾後,彭輝推門進來。

梁夜看上去已經恢複了往常的平靜,沒人知道在剛才那十分鍾裏,他在心裏經曆了一場怎樣的山崩地裂。

梁夜沉著地開口說話:“彭隊,好久不見。”

彭輝隻是點頭打了個招呼就直奔主題:“梁警官,你剛醒來可能還不知道,我來這裏是因為……”

“我知道,有人舉報我警察身份涉假,你來是為了帶我回去調查,我說得沒錯吧?”

彭輝沒想到梁夜猜得這麽準,不過更讓他驚訝的是,被舉報的事情明明發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卻能如此冷靜。

“是的,我們孫局說……”

“我會根據相關規定進行停職,該提交的資料一樣不少,該走的流程也一步不少,全力配合警局的調查。”梁夜再次打斷他的話,替他把話說完了。

“這……”這下把彭輝難住了,原以為梁夜還會頑抗一陣,沒想到會如此配合,導致他準備好的許多勸言都沒用上。

“我的配槍、證件你們全都可以帶走。不過按照地區編製規定,本應該是將我帶到京北審訊的吧,現在的情況……是京北市局有人要來枰南嗎?”

“我們孫局已經跟京北市局匯報過情況了,接下來京北市局張劍明副局會來枰南,一是接替你的工作,還有便是為了配合你的身份調查,總要有你們京北的人在,我們枰南市局也不能僭越啊你說是不。”

“有道理。”梁夜附和道。

其實他想的跟彭輝想的完全不一樣。他一聽說是張劍明要來,還是事關他的真實身份,他幾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張此次前來枰南的真正目的——他父親段瑞林的“黑警案”應該很快就要翻案複查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隻有極少的人知道,梁夜本人就是這宗案件最重要的證人,唯一一個有可能讓他父親的案件翻案的、還活著的證人!

如果這次能將他的真實身份公布出來,那他父親的案件也就自然會被提上議程。

梁夜暗自在心裏罵了幾句老張這隻老狐狸。

彭輝又說道:“你不去警局也行,孫局說了接下來會派人24小時保護你的人身安全,確保你可以隨傳隨到。”

24小時貼身保護,到底是保護還是限製人生自由?他現在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身體,枰南市局還怕他跑了不成?他暫時沒能看懂枰南市局的立場和用意。

梁夜笑道:“行,我一切聽從安排。”

·

“阿離,阿離,你醒了?”

陸啟鳴的聲音傳入耳中時,謝離剛剛睜開眼,渾身動彈不得。

氧氣罩還扣在他臉上,他什麽聲音都沒能發出,隻能聽陸啟鳴不停地自言自語:“這次受傷有點嚴重,左側小腿中槍,右肩被子彈擦過,造成了神經損傷。以後恐怕是不能再拿手術刀了。不過也好,不當醫生了,以後可以在我身邊做事。”

陸啟鳴溫聲細語的,說話的時候,就像在對孩子講睡前故事一樣輕柔。他用毛巾輕輕擦拭著謝離的臉,就像在擺弄一個精致的娃娃:“趁你現在說不了話,那我多說幾句。”

“你平時看上去挺聰明的,但有時候做事確實愚蠢。當初非要脫離組織回去當個不知名的醫生,現在不還是照樣回來我身邊了嗎?一切都沒變化,阿離。”

“我知道這三年你很努力想要活出個人樣,可是你看,你費了那麽多心思,僅僅隻是給自己苦心營造出一片假象而已。你從小就是孤兒,無父無母。薑秋死後,薑恒也恨你,你根本就沒有親人。”

“我隻是放出一個殺人視頻而已,你認為的朋友,甚至是你喜歡的人,都沒有一個人相信你。他們還對你開槍,把你丟在泥濘裏。”

“你看看,隻有我,無論是十一年前還是現在,由始至終都隻有我,對你不離不棄,無條件接納你、拯救你,任何時候都給你留著位置。”

陸啟鳴突然湊近謝離的耳邊,喃喃說道:“我也無父無母,雖然我們非親非故,但我們流淌著同樣的血液,那我們就是同類。這是你無法改變,也必須承認的事實。”

“我很高興,歡迎你回來,A。”

說完,陸啟鳴捧起謝離被針紮著的手,在其手背上,落下一個無痕的吻。

謝離剛剛蘇醒,身體還未能活動,否則他一定毫不猶豫給陸啟鳴掀上一巴掌。

他最討厭、最惡心的部分,就是自己和陸啟鳴有著同種的稀缺血型。

他現在躺在**,宛如一個植物人一樣做不了任何反應。隻好緩緩合上眼睛,獨自消化被陸啟鳴帶來的惡心感。

在昏沉之際,他聽到了陸啟鳴走了出去,合上門的一瞬間,他聽到了海浪聲。

於是他想起十一年前那個逃亡的夜晚,還是盲人的他,在某個港口碼頭跌跌撞撞地逃跑,也曾聽到過這樣看不見希望的海浪聲。

那一刻,他以為自己遇到的人是可以幫助自己的人,是可以拯救自己的人,卻不曾想,與這個人的相遇並非偶然。

原來陸啟鳴一早就盯上了他,從他進入那個所謂的殘疾人機構,接受了一些列抽血、體檢開始,陸啟鳴拋出來的鎖鏈早就捆在他的腳上了。

也是後來他才知道,那場轟轟烈烈的綁架事件,本來就是要將他送到陸啟鳴身邊的。陸啟鳴說得對,謝離的血型非常罕見,卻剛好與他適配。

後來謝離自己翻來覆去地想,怎麽都想不通。

原來有些人是真的一生下來,就注定要命途多舛,經曆無妄之災。

而他自己從來都不是幸運的那一個。

可他這次回到陸啟鳴身邊不是為了自怨自艾的,他必須盡快恢複身體,他還要想辦法進入組織內部活動,他還要想辦法和別的線人取得聯係,他要做的還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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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今晚沒能寫到,下一章一定能寫到梁夜破案!求求海星求求關注作者專欄吧!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