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柳山莊，早就空空如也。
楊林站在鎮江城外一處山坡之上，身後就是一百七十八位入室弟子，個個呼吸停勻，身著黑衣，臉上蒙著麵紗。
就著星月微光，能看到一雙雙眼睛，精氣逼人，凜凜生輝。
虎丫站在楊林身後，語速飛快的稟報。
“師父，整個鎮江地麵，初步估算，應該有三萬餘人連夜登山，這些人裏，有一半應該是不信的，不過，拗不過家人，被拖著拽著也上了山。
至於其餘數十萬人，根本就沒信，尤其是鎮江城內，相信的人極少，還大肆嘲笑譏諷。頗有些人對師父不敬，我們……”
楊林擺了擺手：“還是必須想辦法救一救的，人心本就難測，鎮江這裏，金山寺經營日久，信仰也隻能滲透一些窮苦人家。
短時間之內，為師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錯了，唉……”
他想了想，又問：“白素貞和青蛇兩人的行蹤確定了嗎？許仙呢？”
虎丫沉默了一下，“許仙這兩年過得很是舒服，在杏林和民間也很有聲望，好日子過多了，恐怕受不住金山寺的清苦。
所以，白娘子她們，也會想到這一點，怕是一日都不想耽擱，她們得到消息，就會立刻上山。”
以前的虎丫還念著幾分舊情，嘴裏念叨著許師弟如何如何。
兩年之間，許仙再沒有回來，似乎已經與綠柳山莊劃清了界限一般的。
見著麵了，都尷尬的裝做看不見……
虎丫心裏難受的同時，也就不再稱呼他為師弟了。
去年，就算是梁王府失寶事件，許仙受難的時候，虎丫以及綠柳山莊所有弟子們，都沒有出手，隻是眼睜睜看著。
反正，他已經攀上了高枝，整天圍著白娘子和小青蛇轉來轉去的，也記不得自家這些舊識不是。
至於，後來的雄黃酒試蛇妖的事件之中，綠柳山莊眾弟子包括虎丫在內，都是當笑話看的，越發有些瞧不起許仙了。
以至於，當許仙被法海所誑騙，軟禁到金山寺念經吃齋的時候，還有人特意借著上香的名頭去了金山寺看熱鬧。
“師父，白娘子真的會掀起無邊大水嗎？”
不但是虎丫心裏有著疑問，其他弟子也有。
“要不要跟當地官府打個招呼，或者通知金山寺一聲，咱們這般行事，後患可能不小。”
“不用，這事發生之後，鎮江官府還存在與否，都不一定。
至於金山寺，你以為他們會不知道，我估計法海和尚玩這一手，其實就是等著白素貞出手……”
楊林目光冰冷。
神仙鬥法，凡人遭殃。
那些人心裏恐怕沒有把百姓的生死真正的放在心裏。
平日裏治病救人或者施藥普渡什麽的，也隻是一時好玩，或者是為了某種目的做一些善事。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的心靈修為，用處其實是很廣泛的。
融入到獨特的天眼能力之中，楊林此時已經多多少少的有了一些預知的能力。
雖然看不到那麽詳細的畫麵，但是，他基本上可以確定，那水患到底在什麽時候會發生，也必然會發生。
否則，他大張旗鼓的，整整花了半天時間，分出十萬道心念，順著信仰絲線傳輸出去，提醒眾人災難即將來臨，豈不是做了無用功。
話說，就是這次的示警行為，就差點把他的神念耗空，打坐休息了足足一個時辰，才恢複過來。
費了這麽大周折，能多救一人就多救一人，至於，那些不信，不動，固執己見的人，他也救不得。
總不能在大水來臨之時，在廣袤的大地之上，四處遊水救人吧。
關鍵的是，他也沒有大範圍的控水技能，也沒學過什麽太陰玄冥仙訣。
他估計，白蛇雖然可以憑借著自己的法力和天賦能力掀起大水，要讓她自個兒控製水患不去傷人，也是辦不到的。
所以，想要救活每一個人，肯定是不現實，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楊林眼中微微閃著金光，看著金山橫陳，人流如織，歎息道：“無論如何，三萬多人，還是太少了。接下來，就看你們如何行事了。
眾弟子，聽令。”
楊林麵色一整，沉聲發令。
“按事前分派，所有人火速趕往各村各寨，選出有聲望，有名氣的人家，選出美貌女子，扮作盜賊，捉了上山。
記住，你們不是真的去綁人的，多跑一跑，惡形惡狀，最好能激起所有人的憤怒就好。
一個不行，多綁兩個。還有，最好不要表現出強大武力來，裝得文弱一點。”
“是。”
底下眾人轟然應喏。
更有一個年輕弟子膽子大，笑道：“師父放心吧，弟子拜入師門之時，就是一個不成器的，怎麽討好人家或許演不出來，怎麽去激怒別人，可是有一手。”
“顧方，你很會演是嗎？等下就捉三個來，少一個回去領五十大板。”
楊林冷哼一聲道，他其實不鼓勵弟子們逞強，也不想他們超綱演戲，演砸了可不好。
老老實實的按照劇本來演就好。
顧方一時語塞，縮了縮腦袋，不敢再出聲。
眾弟子哄堂大笑，領命奔赴四方。
看著一百七十八道人影如星丸跳擲，就著晨光，漸漸消失不見，楊林長長吐了一口氣。
“希望能多救一些人吧，世人就是如此，對於好言勸說，一般都是不肯信的，不過，涉及到相關利益，尤其是麵對奇恥大辱，還能坐得住的人，恐怕不會太多。”
“是啊，尤其是，那作惡的人實力還很低弱，任誰都不懼怕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吝惜伸出正義之手的。”
虎丫笑著道：“師父，那我也去了，也綁三個，不對，要綁五個，總不能讓顧方那小子給比下去了。”
“最多三個就行了，傻丫頭。”
楊林摸了摸自家女徒弟的腦袋，笑著道：“你現在雖然體型不算太大，但是，隨便扛起五個女人，是個傻子都能明白，你的力氣很大，說不定，沒人敢追。”
“是哦。”
虎丫摸著後腦袋也跟著笑了，話未說完，一個倒翻，就從山坡之上飄然翻落，足尖點地身形竄起，化做幾絲殘影，就已向著鎮江而去。
“盡人事，聽天命吧，我也沒有更多的辦法了。”
楊林目光幽幽，望了山下一眼，身形一晃，就隱入風中，一步步向著金山寺而去。
這裏是第一戰場，他得看著點。
對於故事裏的名場麵，他還是有點興趣的。
……
到了清晨，當太陽照樣升起，紅彤彤的光芒灑遍鎮江地界時，想著連夜上山的那些人，留在家裏的那些人就想笑。
“這種荒謬的事情也能相信，真是傻子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也難怪他們受窮，沒腦子啊。”
一個大腹便便的商人支開商鋪，把布匹緞子擺好，笑嗬嗬說道。
“就是，若是有腦子的，也不會去拜那勞什子的二郎真君了，人生窮通禍福，雖然各有定數，但是，也得看那人是否聰明。”
旁邊的包子鋪老板，也跟婦人抬出了熱騰騰的肉包子，滿臉都是汗水，聽到布匹店胖子的話，接了一句，又詫異問道：
“今日無風無雨，又是良辰吉日，袁兄，你那弟弟聽說要成親，娶的還是李家的嫡女，如此喜事，怎麽……”
“不說這事，還是好朋友。”胖子臉色一黑，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這家夥，難道跟自己有仇。
對了，他家賣包子，能掙幾個錢，這是在仇富……
不過，包子鋪老陳嫉妒自己，自己卻是有苦說不出。
家財萬貫的，卻落不到自己頭上，想到老爹疼愛弟弟，而自己卻要出來摸爬滾打，心裏著實不是滋味。
“不好啦不好啦，李家的秀蘭小姐被人搶走了。”
突然聽到一聲大呼，又有數十人跟著喊。
“天可憐見，秀蘭小姐，今天正是大喜日子，這還沒過門呢，正梳妝打扮著，就被人從房裏扛走，采花賊也太猖狂了……”
“咦，他好像不識路，在城裏亂竄，又背了一個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去去，幫忙捉住他，李家肯定會有大賞。”
街道上麵家家戶戶都有人竄了出來，跟瘋了一般。
實在是，這搶新娘子的戲碼，太過份了。
“啊啊……殺千刀的，把我女兒還來。”
旁邊突然又有人在哭喊，卻是藥鋪李掌櫃的。
“怎麽，你家女兒小翠出什麽事了？”
“賊，賊子搶走了，快，就在前麵，那穿黑衣的……”
街東頭剛剛爆出大瓜，西頭又有人家女兒被搶，事情越鬧越大，一波波人流，追著就往西城門口跑去。
楊林站在半山腰上，看著四麵八方，一夥夥人流如同瘋狂一般的，直向金山各處小路追著上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嗬嗬，濟公和尚這一手是損，不過，倒是有用得很。”
“隻可惜，一百七十八個弟子，還是少了點，不過，能救得三十多萬人，也算是盡力了，事後再從水裏撈人，應該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