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別宅。

座落在麗水南岸的一所豪華別墅之內。

門外此時停著許多車輛。

這裏來了很多人,還多了幾部警車。

趙均的保外就醫要求,走正規程序,很快就批了下來。

不過,他卻沒有直接住到重症病房去。

而是回到C市自己家裏。

當然,行蹤還是在本省之內,不允許跨省。

“我這侄孫的傷勢,十分嚴重,還請葉老出手相救,不管結果如何,趙家都不會忘了今日大德。”

說話的是一個身著軍裝,滿麵憂色的清瘦老者。

這人平日裏很可能不苟言笑,就算此時擠出了一些僵硬的笑容,眉心仍然能夠看見深深的川字紋。

他是趙家趙衛國,從軍出身,現在已經退居二線,仍然在步隊裏有著一些影響力。

“老趙你說哪裏話,咱們的交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年輕人受點磨難也不算壞事,治好之後,讓他行事稍稍謹慎一點就是了,這些日子的傳聞實在是有些不像話。”

葉銘中就像一個鄰家老頭,身著老式長袍,腳踏布鞋,胡須花白,眼神卻很淩厲。

他背手而立,隨意說著話,就有一種無可違逆的威嚴,一看就很有宗師風度。

如同從故事裏走出來的民國老派高手。

“成光、成林,把我的家夥什拿過來。”

“是,師父。”

兩個中年人恭聲應是。

轉身出了別墅臥房,來到大廳,提著兩個箱子過來。

一隻箱子裏裝著的是各種瓶瓶罐罐,一隻箱子裏裝著的各種款式的銀針,以及柳葉小刀。

“老夫這種手法,傳自老祖宗,與現在市麵上流行的西醫療法很是不同,你們見著了,也不要奇怪。

其他人都出去吧,小王和小曹倒是可以留下。”

葉銘中手執牛毛般粗細的銀針,細細消了毒,轉頭笑道。

他說的其他人,是趙家的一些下人。

治病的行為,當然不怕人看。

但是,葉銘中有一個習慣,行事講究一個神秘。

他認為,針法和醫術,其實跟自家的武術一樣,屬於不傳之秘,肯定不能讓普通人隨隨便便就看了去。

這不是小氣的問題,而是規矩。

王定國和曹毅滿臉榮幸的靜靜站在一旁。

論起來,他們其實也是晚輩。

雖然職務不低,但在葉老爺子麵前,卻並沒有什麽值得矜持的地方。

自古醫武不分家,如葉老爺子這般,能夠把醫術和武術都修到巔峰的武者,不多見。

但凡出現一個,無一不是在那個年代享有大名。

尤其是擅長於治療內傷外傷的醫師,在武林中,很受人歡迎。

就如清末時候的黃飛鴻,他的拳法厲害,但是,真正讓他能夠遠超同儕,名聲遠播的估計還有醫術的原因。

“忍著點,老夫先給你行血通氣。”

葉銘中看了一眼躺在**,滿麵枯槁的趙均,溫和說道。

他看得出來,眼前這位,很可能在這大半個月的時間之內,受盡了折磨。

以至於精神恍惚,神誌微微疏離。

這從他發散的瞳孔之中殘留著的恐懼可以看得出來。

這時候,是經不住嚇的。

說話稍大聲,說不定就能刺激得他瘋掉。

這種情況,很容易理解。

因為,趙均從生下來,就錦衣玉食,想要得到什麽,基本上都能得到滿足。

長大了被送到美國讀書,更是谘意妄為,交朋結友,生活糜爛至極。

等到回國,想要幹出一番大事業,仗著家裏的勢力,一切順風順水。

他的一生雖然短暫,基本上是生活在蜜罐子裏。

這麽一個人,突然間,就變得四肢全廢,動彈不得。

怎麽想,都是一種無法忍受的煎熬。

尤其是心裏那股不平氣,簡直可以逼得他發瘋。

而且,葉銘中還看出來一點。

就是這位趙家二少爺,時時刻刻都處於一種痛苦的狀態之中,很奇怪。

如果隻是斷骨,那麽,痛得多也會麻木。

尤其是剛剛打了麻醉,更不可能會痛成這樣。

那麽,有自己不理解的原因在內麽?

葉銘中執針在手,五指挑成幻影一般,針尾嗡鳴隱隱。

這是以獨特的手法,連刺十三穴位,連成一線,貫通氣血。

就算他體力很強,認穴精準,手法老到。

等到把趙均四肢全都部通血完畢,也累得額頭透出細細白毛汗。

“葉老哥辛苦了。”

趙衛國遞了一塊潔白毛巾來,眼中滿是感激。

“不妨事,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要把藥力打入骨骼骨髓,這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葉銘中自得的笑了笑。

接過塗滿刺鼻味道的膏藥的白色官布,細細敷在趙均的四肢斷骨之處,雙手就是一陣拍打。

他落掌無聲,卻有一種極其厚重的感覺。

一接觸到白布,掌下滋滋的冒出白煙。

這當然不是煙。

而是水汽。

肉眼可以見到的騰騰白汽。

漸漸的,被掌力所迫,白布重新恢複了潔淨。

白色布巾上麵敷著的藥膏,一點點滲透進入趙均的體內。

“勁力入化,暗勁融骨,葉師伯的修為更加圓融老到……

這種神乎其神的手法,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之前,隻是在古籍之上看到過。”

“嘿嘿,小王你就不要給老夫臉上貼金了。

功至化勁之後,蠅蟲不能落,片羽不加身,全身所有毛孔都能勃發心力,意到勁到,這隻是基本功。

你要是練成你師父的三成本領,有朝一日,也能窺視一番這種境界的。

你練功不勤,醉心仕途,這輩子是不想了。

可惜可惜,虧我以前還覺得你是個好苗子。”

王定國本想拍個馬屁,結果卻惹來葉老爺子的教育,當下就臉色訕訕,不好意思地說道:“葉師伯和我家師父這種高人,每朝每代都僅得那麽些個,哪裏是一般人可以練成的?

師侄我是有著自知之明,懂得激流勇退的道理。”

“嘴皮子倒是曆練出來了啊,小王。人各有誌,不能強求,你做得倒也不算錯。”

當然不錯,能在重點市裏掌管一城法治,雖然修為武力上麵沒有達到長輩們的期望,但是,在某些方麵,卻是已經超標。

尤其是,身處高位之後,還能對待長輩們如此恭敬,能夠不忘本來,葉銘中覺得王定國很順眼。

葉銘中此人,屬於那種傳統老派武者,學武之時不忘學文。

尤其是他們葉家,除了練武經商之外,前朝還出過一些文人,家風就講究一個溫良謙恭讓。

教徒的時候,當然也會灌輸了一些這種思想在內。

說白了,葉老爺子比較欣賞君子作風。

他雖然是個武人,平日裏卻是修身修心,追求一個君子如玉風範。

但就是這麽一個有著君子風度的國術宗師,此時卻是滿麵怒容,悶聲道:“好辣的手,年輕人不太講武德啊。

對普通人都下如此狠手,這傷看來是難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