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登基

隆安帝從前說一不二,如今半身不遂,卻連自理都不行,以至於脾氣暴躁到了極點。

太子過去時候,他正在衝著宮人發火,因為宮人喂飯時候,不小心滴了一滴在他身上,太子接過宮人手中小碗,親自喂隆安帝用膳,這一年多時間,他雖不天天如此,但每個三五天,總要有這麽一次。

隆安帝一方麵覺得他惺惺作態,一方麵,又知道,太子能作態,已經算是不錯。

待得隆安帝示意好了,太子微微蹙眉。

對一個成年男子來說,隆安帝吃的並不多,太子知道隆安帝的顧慮——半身不遂者,不能自理,隆安帝的自尊,無法接受自己便溺於身的狼狽模樣,故而隆安帝寧肯少吃。

眾人勸過,卻也無用。

“是為了登基事情?”不用太子開口,隆安帝便先說話。

雖然他整日隻能躺著,便是要出去,也是被人推著,但朝中政務,太子卻會讓人與他通秉,至於朝臣三次請太子登位事情,隆安帝也知道。

太子並不吭聲。

隆安帝哂笑:“傳姚琛、阮訥覲見。”

若說最開始時候,他還有過掙紮,覺得自己可以站起來,但一年多了,隆安帝已經放棄了希望。

隆安帝寫了禪位詔書。

朝中上下,盡皆鬆一口氣。

過了年節後,便開始準備太子登基事宜,待得隆安三十八年晚春,隆安帝禪位詔書下,太子順利登基,改年號為寧和。

而後,寧和帝下旨,封太子妃沈采苡為後,封嫡長子陸景晞為太子,大赦天下。

至於其他人,也各有分封。

喜慶熱鬧了一個多月,京中才漸漸平靜下來。

五月時候,是沈采苡生辰,往年沈采苡生辰,都過的低調,隻會宴請親近人,然今時不同往日,皇後千秋節,卻是不能如同往日一般的,便是她懶得應酬,宴席卻是須得辦起來。

何況,寧和帝也不肯委屈她,不等她說什麽,已經讓人準備了起來。

好在沈采苡如今乃是皇後,還沒有太後壓著,懶得應酬,也隻需露麵說幾句便可。

宴席便是寧和帝陪她出場,伉儷情深模樣,羨煞一眾人。

然很快,朝中便有人上折子,奏請寧和帝充實後宮,以備為皇家開枝散葉,寧和帝訓斥一番,並直言拒絕,言稱自己永不納妃。

他著意敲打了一些蠢蠢欲動的臣子,讓他們“守好本分”,別琢磨一些“旁門左道”,斷了做第二個“楊家”的念想;甚至,若覺得如今職位不合心意,也可動一動,朝中別的不多,就是人多。

嚇得一些朝臣麵色青白,不敢再多言。

待得下朝後,寧和帝冷笑一聲,今日出頭的都是嘍囉,為著是試探他的態度,若他不強硬些,以後便會有人換著花樣勸誡。

然寧和帝並不打算再納妃。

不是誰都是沈采苡,能讓他傾慕心悅的,心甘情願慣著她的那些小脾氣的。

他不覺得自己能忍得了別人,何況,那些宮妃除了爭風吃醋,他不知道還有什麽用處。

鞏固江山社稷麽?

他有足夠能力,可不需要出賣自己身體,依靠女人,才能讓大靖朝強盛安寧的。

他這一生,隻願與沈采苡一人,白頭偕老。

……

沈采苡正在為白菊等人籌謀婚事。

這些丫鬟跟了她許久,之前情勢時好時壞,她一時間離不得她們,如今安定下來,自然該為她們打算了。

沈采苡的意思,是想讓沈家旁認她們為義女,這般一來,白菊她們便等於是沈家女、皇後族妹,又曾是宮中女官,如此,身份便是水漲船高,便是她們如今年紀略大些,卻也足夠尋摸一門好親事。

“奴婢想伺候娘娘一輩子。”紅纓眼睛紅了,文竹也這般說,沈采苡輕笑,她已經打定了主意,打算明日便請大伯母進宮,把此事托付給她。

“娘娘。”嬌杏從外麵進來,行禮後,急忙走到沈采苡耳邊,低聲把朝堂上事情,報與沈采苡。

“既然陛下拒絕了,那便無事。”沈采苡眸光閃了閃,如此說道。

寧和帝不是一個隻能共患難不能共福貴的人,在這方麵,沈采苡還是相信他的,若是自己始終無子,那寧和帝為了子嗣,說不定不得不納妃,然如今她膝下有二子,於國本無礙,他便不會納妃。

白菊等人之前還為可能要離開沈采苡傷感,此刻都關心看著沈采苡,生怕沈采苡因為朝臣上折子讓寧和帝選妃難過。

見沈采苡一點不受影響,白菊等人才安心。

但寧和帝回來時候,沈采苡卻故意嗔怒看他:“臣妾如今人老珠黃,陛下瞧著礙眼,怕是迫不及待想讓臣妾騰地方了吧。”

寧和帝微怔,瞧著她狡黠模樣,哭笑不得:“不許亂說。”

“這新人還未進宮,陛下就開始凶我了,臣妾難過。”沈采苡咬了咬唇,眸子裏卻半點水汽也無。

寧和帝站了片刻,眸中含了笑意,伸臂把她攬在懷裏,也不與她辯解,直接便朝著她櫻唇上覆去,堵住了她嘴巴,免得她再亂說話。

“別以為美男計可以迷惑的了我。”叫了水,臨睡前,沈采苡如是說。

第二日上午,李氏與王氏一起進宮,見禮後,兩人低聲詢問起了寧和帝關於選妃的態度——寧和帝麵上拒絕了,誰知道他心底到底是如何想的。

“伯母和嫂嫂不必擔心。”沈采苡安慰了李氏,李氏自來信任沈采苡,見沈采苡胸有成竹模樣,便也不擔心了。

接著便說起了沈琰即將調回京城事情。

沈琰在西南已經許多年,把西南經營的極好,無論是隆安帝,還是寧和帝,都對沈琰讚賞有加。

秋日裏沈琰回來,自然是會被重用的,李氏一點不擔心沈琰前程,倒是沈文和,若無意外,要外放了。

若無主政一方的資曆,將來升遷怕是困難。

如今沈文錦已經完成了這一步,沈文祥和沈文和,也須得一一經曆才行。

“伯母問問二哥,嫂嫂也問問哥哥,看他們有沒有什麽想法,若有,盡管與我說。”沈采苡叮嚀,李氏王氏笑著應下。

之後,沈采苡說起白菊她們事情,李氏一聽,滿口答應——沈家傳承了三百餘年,家族枝繁葉茂,旁支眾多,想為這幾個丫頭找個家境殷實、品德不錯的義父義母,也不就是費些心思,卻一點都不難的。

沈采苡等著李氏回話。

沈采苡拖她們辦的事情,李氏和王氏自然是要盡心盡力,李氏回去後,便立即傳訊給沈氏宗族的族長,請他選幾戶可靠人家出來。

沈琰這一支,自來是沈家最有出息的,雖然沈琰因為常年在外做官,無暇管宗族事情,故而並非是沈氏宗族的族長,但說話也是很有分量的。

現在李氏有事需要幫忙,何況又是為皇後辦事,且不但不是壞事,還能讓沈家旁支沾光,沈家旁支中被選上的,自然沒有不願意的,樂嗬嗬上京,去認義女。

解決了白菊等人的人生大事,沈采苡鬆一口氣的同時,也覺得有些不習慣,這麽些年,她已經習慣了白菊等人的伺候,現在雖然說她們是陸續嫁出去,不是一下子全離開,但沈采苡還是不太習慣。

連陸景晞和陸景暉,都會念叨她們。

好在有沈采苡重視抬舉,白菊他們嫁的都是在京城的官宦人家,時不時的能進宮陪沈采苡說話。

丁香是幾人中最先有孕的,接著,其他人也陸續有孕,到了隆安三十八年冬日,嬌杏也有好消息傳來。

沈采苡挺高興的。

寧和帝從外麵回來,撣去肩頭雪花、散去寒氣之後,擁她入懷:“什麽事這麽高興?”

“見著陛下就高興啊。”沈采苡眼波流轉,回了一句。

明知道這話就是她隨口說,寧和帝還是心口一熱,用力抱緊了她,半晌,才戀戀不舍鬆開一些:“外麵下雪了,可想去賞梅?”

沈采苡不知道怎麽的,想起了普安寺的梅花。

“那便得等雪停了才能去。”宮內賞梅撐著傘便可,普安寺卻在京郊山上。

“那等雪停,陛下須得帶臣妾去才行。”沈采苡討要承諾,寧和帝自然不會不允。

晚上擁著沈采苡入眠,在簌簌落雪聲裏,寧和帝忽然醒了過來,他想到了那一年,他從梅林路過,要回自己在普安寺常住的小院,卻見沈采苡俏然立於花下情形。

她說“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然在他心底,她似梅似雪,似蘭似菊,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好。

“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麵上秤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枯。白日參辰現,北鬥回南麵,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見日頭。”他吟不出她那般雅致詩文,腦中去忽然出現了這麽直白的一首。

他忍不住低笑出聲。

了無睡意,他把人更攏進了自己懷裏一點,低頭,細細密密吻上她的麵頰,直到她“哼”了一聲,抬腳踹來,他才停了動作,把自己的頭埋在她的頸窩處,低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