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人性

地下室的門再次被打開,甘軻扶轉頭望去,還保持著在老人頭部旁邊跪坐的姿勢,她俯下的身子甚至還沒來得及直起來,雙手還在老人已經沒有反應的兩鬢沒有收回。

進來的人是個中年男人,她見過的,是淩鳳慶的大兒子吧?見她如此,見自己的父親如此,完全震驚在哪裏,她微微一笑,明明毫無惡意,可能是當前的狀況太過意外太過讓人驚訝,這個比她大了一輪還多點的中年,猛然驚駭的後退一步。

“你,你……我父親他……你……”

他語無倫次,顫抖不已,這樣子讓甘軻扶看的更感好笑,歪頭,問他。

“你怕什麽?你父親他死了,他一輩子努力得來的,便理所當然是你的了,當然,如果你能爭得過你父親的其他子女,和那些學生。”

“你,你亂說些什麽,他是我父親,你以為……”

“不是我以為,是本來就是這樣,不是嗎?”

她率先將他所有的辯駁之語給阻絕了,她指著自己的眼睛,信心滿滿道。

“不要告訴我,我這雙眼睛看錯了,你們處心積慮的圍繞著這個並不易親近的父親,並不是為了他那身後的財產。”

“你……”

似乎被她說中了心中最陰暗的角落,讓他很不舒服,中年男人低垂眼簾間,眉間有著暴怵的不甘,隨即冷靜下來,向外麵緊張的叫人。

“來人!老爺子快不行了,快叫和醫生和李律師到興華別墅等候,其他人立即將老爺子送到興華別墅去。”

“是!大少爺!”

一行人匆匆忙忙按照他的吩咐有的去叫人,有一些人進來,匆匆忙忙將已經沒有意識的淩鳳慶給抬出去。

甘軻扶挑眉,靜靜的看著這些光怪陸離的人性百態粉墨登場。

有人說,這個世上最讓人感動的,莫過於人性中,母親,父親,血緣的愛,刻她總是覺得,最讓人失望的,往往也是人性中,這些【愛】所摻合的雜質。

如果這真的是個可以讓人期待的世界的話,能夠創造出如此世界的人,同樣也會是最大的毀滅者。

一如這個讓人感動卻受傷著的世界,一如很多讓人牽掛而無奈的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係,一如……

眼前這般,明明有著至親的血緣,卻因為一些附帶的因素,而被丟棄,卻還自視甚高,自欺欺人的一副正人君子賢孫孝子姿態,反而更讓人惡心。

她看的清清楚楚,無奈此刻自己卻連拒絕看這一場粉墨登場的折子戲都沒有。

地下室裏又剩下兩個人了,一個還是坐在地上的甘軻扶,一個卻已經不是那個將她關入這裏的老人了,不過她想,即便是這個老人的兒子,也是不會在今天放她出這個別墅的。

待地下室裏真的沒第三人了,那個人重新麵對她,此刻已經沒有了剛才麵對她的慌張神色,反而是陰怵的狠厲。

“你以為這樣你就能活下去,小丫頭,你還是太天真了,即便你今天的把戲耍了所有人,也不過是拉了一些人陪葬把了,該逃的一些人,還是誰也沒辦法,而你,還是去陰曹地府和家父賠罪吧!淩家的事,淩家人自己解決,還輪不到你一個隻是代筆的外人來摻合。”

“哦?”

甘軻扶微笑。

“這麽說你已經有絕對把握可以勝算了?”

中年人揚起下巴,堅決不再聽她多言。

“你放心,不會白白錯過你創造的這個機會。”

說著他叫人。

“來人,照老爺子的意思,所有的設施關閉,將這個別墅,送給甘小姐作為謝禮。”

“是!”

保安去做,中年男人,笑的陰險的,最後一次和她說。

“甘小姐,不管怎麽說這兩年還是謝謝你幫家父挽回一些聲譽,以及財富,這個小地方,就當謝禮,不成敬意,走好。”

甘軻扶挑眉,瞄了瞄自己所在的這個,單單地下室就是個不小空間的地方,道。

“這麽大筆手筆呀?那晚輩,就卻之不恭了。”

外麵都是些保鏢守衛,中年男人怡然自得轉身離開,畫室門再次被關上,甘軻扶坐在地上沒有任何動靜,然後看看這個自己住了一個月的地下室,似乎有一種終於要解脫的輕鬆感,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就那樣坐在地上,閉著眼向著枯燥的天花板,像是在向著外麵那蔚藍的天空清新的空氣。

燈光暗了下來,隻有牆角的幾個微弱的夜燈亮著,她知道哪些人將一些大燈關閉,留下這幾盞夜燈,不過是讓她在黑暗中守著這點光明等待死亡罷了;一直持續的溫暖漸漸散盡,續而代之的是渾濁的空氣,一次次經過她肺嗆過濾一遍又一遍的揚起,直到她感覺,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她將她先前畫的那副畫取下來,坐在牆根上,抱著,用室內唯一僅有的薄被緊緊包裹住自己,連同那副畫,等著,守著。

電視的電源他們到是沒有掐斷,但是再也沒有任何節目讓她探知外麵的世界,這樣的環境,如今的結果,自然是不可能再有人為她送吃的送藥,本身就沒有恢複的身體,更加的虛弱起來,她沒有任何的聯係工具,沒有任何的求救工具,唯一能做的,隻有在她感覺牆壁最薄弱的地方,用自己懷中裝著那副畫的黑漆木桶,敲著,敲著地麵,用最小的力氣,最節約體力的方式。

這樣的時間她不曉得自己等了多久,最後甚至她連感知都遲鈍麻木了,手上的動作,還是機械式的,敲著,敲著,即使,她甚至已經清楚的聽到,外麵的電線給什麽東西燃爆,一遍一遍,傳到她這個地下室裏,聽在此刻聽覺異常靈敏的她耳中,大火的火舌舔近她所在的這間地下室,地下室的牆壁極厚,似乎還是無法侵入這樣的地方,可是室內電線燒炸的地方已經燃起更加刺鼻難聞的煙氣,在這個已經無法通風的地下室雖然燃燒不起來多大的火焰,但燃燒的氣體還是將已經動彈不得的她熏的更加神誌不清。

就這樣了嗎?努力了這麽久,最終隻能在這裏停下了嗎?

明明還有那麽多事沒完成,明明對重要的人還有承諾沒兌現,已經延遲了,不能讓他們永遠就這樣等待下去吧?

可是好難受,怎麽辦?

那些人走的時候,並沒有一把火將這裏燒盡,而是設置了什麽方法在他們走後的一段時間將這裏毀掉的,這裏偏遠,即便最後有人知道這裏發生了火災,最後有人發現地下室中有一個人曾經存在,但到時人早已人去樓空,她早已白骨成堆,就算有人知道這是場陰謀謀殺,就算有人追擊到凶手就法,她已死,再多後來,也已和她無關。

不想死,起碼不像死在這裏,也不該死在這裏,可是百密一疏呀!她到底還是輕看了人性的惡劣,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她一張三寸不爛之舌所鼓動。

如果那小子沒事該多好?或者,能有個可以知道這裏的人早日發現這裏的不對勁……

隻可惜的是,她的好運早已經用完,時至今日,能搬到這麽個隻手遮天的柱子,她的竭盡全力,已經算是有個不錯的回報,除了,將自己陷入這無法逃離的困境,除了,那些她可能再也見不到,而虧欠了他們一個承諾的天使,她還沒來得急給他們這個新年的紅包呢!去年剛開始一起生活,她自己還在拿著秦老那些長輩的紅包,加上手裏資金實在緊缺,都忘記給他們封壓歲錢了,明明說好今年每人補上一個大大的紅包的,怎麽就,怎麽就……又食言了呢?

好難過,好痛苦,想放棄,又不甘,已經堅持到這一步怎麽能……怎麽忍心……還要去放棄?

她還是有心願的,不完成的話,即便死神真的降臨,她也是不甘和他一起走的。

小蒂兒……

璐璐……

昆……

蓋文……

你們,在哪兒……

而在她度日如年,在以及封死的地下室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同時,外麵一隻隊形不小的車隊,已經在朝這棟別墅呼嘯而來。

車隊裏有建中工程中的工程車消防車,也有鳴著急救信號的救護車,還有兩三輛警車在前麵開路,最前麵的車上,一個年輕人在司機後麵指著路,催促道。

“快點!快點,再快點……”

“小子!你行不行呀?確定是這條路?”

同一輛車的另一個娃娃臉的年輕人,到他身邊質疑的問,雖然他盡量讓自己聲音上自然了,額頭上,卻還是控製不住的冒了一頭細密的汗漬,那同樣是急出來的焦慮。

而催促司機的年輕人對他的質疑,此刻更是火燒火燎。

“放心吧!絕對沒問題的,如果不是你多事攔著,早點營救的話估計就沒這麽多事了。”

娃娃臉年輕人更氣惱。

“不是我攔著,你早就真死幾百次了!”

而已經燃的遍地狼煙的別墅隔壁的另一座山道上,一個個子高高,長的悶悶的男人,催促以望遠鏡觀察著那棟還在燃燒的別墅的女人。

“不要再看了,還是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