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占一個位,盡一分責

她清楚的記得當時甘軻扶唇邊的譏笑,那不是對任何人的,恰恰是對於自身的厭惡,她想她即便答應她和所有人重新振作起來,對於自己的將來,也已然放棄了。

“本身就不是公主命,幹嘛要取一個那麽好的字?我再女人,世界也不會因此對我多一絲仁慈;我再怎麽避俗,還是逃不掉這種種糾纏,可笑的是,我最重要的人,卻忌我如穢,哪怕是血緣至親,都不曾想過親近我;既如此,倒不如舍棄這份柔弱,丟掉這份顧慮,盡其所能,在這有限的生命裏,一個人活的暢快自在。”

自那以後,沒有再沒有甘扶,隻有甘軻扶。

有沒有異性喜歡她也不在乎了,別人當她是男孩子,也無所謂了,家人有沒有對她不公,她也不再疑問不平了,在那幾個孩子來到之前,在她比別人多讀了幾年弘道,畢業之前,她倒真的隻是為自己而活。

即便同一寢室的她,也無法尋到突然不見的她去了那裏,即使她也逐漸跟不上她的腳步,她從來不曾停留,卻在回頭時從不忘記回她一個安撫的微笑,她知道,這是她們長這麽大以來,唯一能夠保持的距離了,近不得,也遠不了了。

可她們都很重視對方,那種重視是超乎血緣的重視,也可以比家庭還重要的重視,所以今天這場談話,是必須的,沒有的話,她反倒不放心甘軻扶和任何人結婚了。

聽過這一切,安先生雖然在得知甘軻扶的病情後已經有所預料,在從她最好的朋友口中得知她當時的決心時,還是不免心頭陣陣揪痛。

當時她不過一個半大的孩子,剛經曆過被同伴拋棄,恩師逝去牢獄之災後,她還瞞著家裏所有人獨自承受這樣的打擊,對於自己的將來,怎麽像其他犯錯的孩子那樣,報以希望?

他應該早想到她所承受的這些的,可他沒能想到,當時更是連想都沒想。

他當時是怎麽對待被雯撿回去的她的?好像很凶狠?甚至一度想將她趕離安雯的身邊?可她很固執,甚至有著挑釁的成分,他將她扔到大街上她會又找回去,他威脅恐嚇她她以一雙冰冷的大眼盯著他,現在想起來,那冰冷無懼下,分明是顛死的無望……

她曾經期待惹怒他,來結束對於當時的她黑暗無望的生命?

天……

當初她那麽是如何過來的?他甚至有些懷疑,剛才還在他懷裏和他爭執體重問題的嬌俏女人,是不是真實存在了;如果說人都有一段黑暗艱難的階段,她所經曆的未免太久了,而他在不久前,還親自讓她又經曆了一次那麽黑暗的時候?

如今過來了,可以說是劫後餘生,如果當時任何一個階段她無法熬過來呢?人的承受力終有極限,他是不是已然將她的極限突破?無所謂了,才能接受他的施壓,終究她如今能夠和他在一起,不是因為愛?

“你想讓我怎麽做?”

他沉重的問,抬頭,看著對麵明顯有所要求的女人,又問。

“或許你可以告訴我,怎麽做才能對她更好?除了離婚。”

“不!我不會讓你和她離婚。”

衛文青搖搖頭,真心道。

“我能看得出,除了你她也無法再去接受別的男人,雖然我不想承認,可一些女人是這樣的,一輩子隻會屬於一個男人,即使這不是【愛】的成分,離了婚她估計真的要孤獨下去了。”

衛文青這才告訴他她的目的。

“安先生,我能請你對她多幾分耐心嗎?不是當做自己的女人,不是當做妻子,是當做自己的孩子那樣的耐心,雖然我知道你對昆至今其實都沒多少耐心,雖然我也能了解,要男人麵對所鍾情的女人再保持理智和距離很困難,尤其那個女人現在名正言順是自己的妻子,就在唾手可得的距離。”

她搖搖頭,幾乎是在懇求道。

“可阿甘不一樣,她再怎麽堅強厲害,她心理上某種程度還是個孩子,她比任何女孩子都更怕對於感情的付出;所以當你無法在她身上得到相同感情的回贈時,能不能多一份耐心?少一分責難和憤怒?既然你已經將她握在手心裏了,可不可以不要對她再有更多要求,順其自然,盡其所能的讓她安心,而不是不安的在你身邊度過?”

安流槿深深吸了一口氣。

“衛小姐,我承認,之前我的所作所為,對她來說或許是一種傷害,壓迫;但我能向你保證,自此也不會再有那樣的事發生;我不敢保證,我是不是真的能夠做到你期望的那樣,可我能向你坦白。”

他微微低了眼簾,有點不太甘心的道。

“當時拐她結婚時,我便沒打算能夠期待她給予我相同的回應,我和她認識快20年了,也掙了10年,她什麽性子我很清楚,如今她能不排斥這樣的婚姻已經是最大的幸運,雖然我無法否認,從心底裏我是期望她像其他女人那樣,能夠對自己的丈夫著迷愛慕……”

他回神,認真道。

“如今這樣就已經很好了,如果說耐心的話,對其他女人我或許沒這份耐心和包容,哪怕是對昆也一樣,可是她……我已經習慣了。”

衛文青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說辭,卻並沒有因此而就此罷休。

“我會看著你實現自己的諾言,也真心的希望你能做到,她已經承受太多了,但願在你這裏是她最後的劫難。”

她起身,離開。

他自然是知道他們的婚禮正式結束之前,這個女人是不會離開v城的,但如今這些已經不是重要的了,曾經太過孤獨的她,需要這麽多人的守護,而如今,最重要的是他的守護。

人道【占一個位,盡一分責。】他之前連蒙帶騙的將她丈夫的位子騙到手,如今想要不盡責,貌似也說不過去了?

再回到房間,甘軻扶已經在鏡子前自己試著紮起頭發的發型了,可用手托到這邊托到那邊,感覺都不太合適有點歐式複古格調的婚紗,從鏡子裏見他回來,緊皺的眉頭立即舒展開來,見到救星一般。

“你回來的剛好,看看我的頭發怎麽挽才算好?其實我覺得我的骨骼走歐式複古風的話很難駕的起來的,再精致的妝容也是有無法掩蓋骨骼單薄的弱點的,我可不想第二次婚禮卻栽在不是太地道的發型師和化妝師手裏,我會強迫症大發,一輩子梗在心底的。”

安流槿笑,這才從門口進來,到她身後拿掉她還在舉著發的手,連同她的身子一起攔在懷裏。

“你的頭發怎麽紮都好看,如果真不喜歡這件歐式婚紗的話,再挑件也行,時間來得及,你開心就好。”

甘軻扶壓抑的回頭看了他一眼,阿青這麽厲害?一場談話就讓這個本來對他親自挑選的婚紗堅決不改的意誌,回來就改了?比她說十句話都頂用?

“阿青和你說了什麽?怎麽就能讓你突然間改主意了?”

她眼睛裏瞞瞞的寫著【好奇】,這也就算了,還分明帶著窺視他窘態的企圖,而且也太不遮掩一下自己的壞心思了,這個樣子,那裏像一個已經三十出頭的女人?

也難怪那些人總說他是在慣著自己的女兒,以前感覺很刺耳,好像十幾歲的差距已經讓他和她隔了一個世紀,可此時此刻,他真心覺得她在他麵前有這點壞心眼是件多麽幸福的事。

她如今還能笑著,本身就是多麽難能可貴呀?他應該感激的,她還是她,不……

那怕她不再是她,他想,他也已經無法割舍了。

“沒別的,隻是她突然讓我意識到,婚禮這種事,新娘的喜好才是最重要的,我之前貌似太不合格了?竟然忘記這麽重要一點?差點被你朋友比下去。”

甘軻扶嗤笑。

“你和阿青比什麽呀?如果真比的話你勢必不如阿青了解我的,畢竟她是和我一起長大的,而且還是個比較善於了解女人的女人,根本沒什麽可比性嘛?”

回頭又對鏡子裏的自己看看婚紗,比比頭發,她重新發現身上這件婚紗的新的亮點。

“其實我覺得這個婚紗是不錯的,畢竟是出自大師之手,而且頸子上的珍珠蕾絲和背部設計,剛好遮住我背上的傷疤,現代化的婚紗的話,反而太能暴漏我自身的身體缺陷了,而且太冷。”

她恐懼的要死的朝他皺皺鼻子,重新審視起自己的頭發。

“隻是對於發型師來說,要配上這樣檔次的歐式婚紗,太有挑戰力了,看來我得請一雲親自出馬幫我盯著了,畢竟她是學設計的,過不了她那關,發型師絕對出不敢隨便收工的。”

安先生空出一隻手摸摸她的頭,下巴放在她頭頂上,欣慰道。

“我一定請來最好的化妝師和發型師,讓我們這次的婚禮,完美的進行。”

甘軻扶看著鏡子裏麵身著婚紗的自己,雖然臉上依然是普通禮貌性的淡妝,一身灰白繁複拖地歐式婚紗卻著實惹眼,尤其她屬於最先胖臉的體質,如今雖然比之前體質好了點,腰身還是沒幾兩肉,還沒需要多餘的束縛才能顯出來腰身,手臂上裹著一層蕾絲的袖子直到手背上,頭發全全被放在一側,不說盛裝修飾過的完美無缺,也沒有拉低她或婚紗的本身價值。

而旁邊的他,雖然隻是再普通的西裝褲和襯衫,這個男人在不出去血拚的情況下,卻有著將最普通的男士衣服穿出獨特的風采來,不同蘇纖的風雅絕色,不同於同是擁有東方血脈他二哥的高貴雍雅,是一種特別能讓人信服,強大可靠的剛毅風骨,雖然曾經她覺得這個人瞪下眼,就足以讓小孩子連做兩天惡夢了。

如今在鏡子裏看來,貌似多少有點相配的,雖然分開看的話他們兩個人還是橋歸橋路歸路,好像沒什麽關係的兩個人。

“我突然覺得,和你結婚,或許真的是件不算差的事了。”

她看著鏡子裏的兩個人,癡癡道。

安流槿在她頭上印下一吻,帶著感激。

“你知道嗎?這句話你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

甘軻扶訝異回頭。

“是嗎?”

她倒忘記了還有什麽時候說過,不過這個一點也不重要了,她相信他更願意在以後的歲月裏一遍遍提醒她,雖然可能是抱著自戀的成分。

安流槿牢牢的擁緊她,此時此刻自己是不是成功了也不重要,他更願意這樣看著她真的能夠開心才好。

一些責任擔上了便是擔上了,而且是一輩子的,而對象如果是她的話,他一點也不介意庸俗一點。

人來到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無法取代的那個人,雯過去了也就過去了,而她的話,他想,真的無人能夠取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