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 十 太子 [ 返回 ] 手機

她一向不喜與別的女子共享一個夫君,為什麽突然這樣說?

“你說什麽?”

“請陛下廣納嬪禦,為皇室廣延子嗣。(..)”葉嫵語聲柔和,波瀾不興。

他凝視她,越發覺得她變了,變得令人迷惑。

半晌,楚明鋒壓下心中的疑惑,問:“嫵兒,這是你的真心話?”

她頷首,“真心話。如果陛下信得過我,此事便由我去辦。媲”

他瞧得出來,她並非開玩笑,而且很認真,他猜不透她的心思,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再也不會有妃嬪,隻有皇後,隻有你。”

葉嫵心中酸澀、悲苦,重複道:“請陛下廣納嬪禦。”

“你究竟要我怎樣?”他的嗓音含了薄怒。

“陛下聽不懂嗎?”她淡漠道,“請陛下廣納嬪禦。”

“你不要後悔!”

楚明鋒氣得瞪她,自行寬衣就寢。

————

這一夜,他們同床共枕,卻背對著背,各懷心事。

次日午時,楚明鋒沒有回來用膳,讓宮人將午膳送至禦書房。

入夜,葉嫵等了一個多時辰,他還沒回來,不禁心慌慌的。

他還在禦書房批閱奏折嗎?

越想,心越亂,她受不了如此折磨,差了人去禦書房看看陛下是否還在禦書房。

不久,那宮婢回來了,說陛下在禦書房賞舞,是霓裳閣的寧雪心為陛下跳舞。

她知道,不能怪他,是自己提議的,他這麽做,隻不過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做罷了。可是,她的心好像被一隻手揪著、扯著,那種撕心裂肺、持續的疼痛令人難以承受。

沒有人能體會她的心情,她明明極度厭惡與旁人共享一個夫君,卻逼著自己勸他廣納嬪禦,隻為了他的帝位有人繼承。她很矛盾,好像陷入一個不知深淺的漩渦,越陷越深,那種痛苦仿似溺水,憋悶,糾結,透不過氣……

禦書房的公公來傳話:陛下說,皇後先歇著,不必等陛下了。今日奏折多,陛下會看到很晚,或許會在暖閣歇著。

葉嫵震怒,想寵幸那個跳舞的女子,也不必撒謊吧。

再也忍不住,她怒氣衝衝地趕往禦書房。

遠遠的,她就聽見從禦書房中傳出來的琴聲,而且,那琴聲漸止,想必一支舞也結束了。她加快腳步,未經通報就闖入大殿——她看見,寧雪心跪在楚明鋒腿邊,雙手按著他的大腿;而他闔了眼,眉頭舒展,一臉的享受。

聽聞聲響,寧雪心轉身叩拜,“奴婢拜見皇後。”

葉嫵走過去,盯著這個仍然一副陶醉相的陛下,“退下!”

寧雪心輕手輕腳地退出禦書房,楚明鋒睜眼,意猶未盡,語聲慵懶,“怎麽來了?”

“陛下不是批閱奏折嗎?這就是批閱奏折?”她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乏了,便傳她來提提神。”他風流地笑,“皇後來了,不如為朕提提神吧。”

“我最恨被人騙。”她傷心道,“陛下想納妃,我不是不讓,可陛下為什麽說謊?”

“有何區別?”他冷冷地嗤笑,“你讓朕廣納嬪禦,朕照你的話做,有什麽錯?你生什麽氣?”

葉嫵忽覺傷心、絕望,不想再說,更不想和他吵。

罷了罷了,反正納妃是遲早的事,怎麽納是他的事,她在意什麽?生什麽氣?

若要生氣,以後有的是生氣的時候,現在隻不過是開頭。

淚水在眼中打轉,她心灰意冷地轉身,卻在此時,手腕被他扣住。

楚明鋒使力一拉,便將她拉入懷中,緊抱著她。

“為何傷心?”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是一種極致的蠱惑。

“沒有。”她別開臉。

“還說沒有?”他的手指撫過她的眸,立即沾染了淚水,“這是什麽?”

葉嫵窘迫地低頭,沒有注意到他的態度忽然改變。

他輕吻她的眸,低聲道:“嫵兒,你我之間,若做不到坦誠相待,這漫漫餘生,還怎麽過?”

她不語,告誡自己,不能說,不能說……

“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你要我廣納嬪禦?”

“嫵兒,你折磨自己,也是折磨我。”他的嗓音低沉醇厚,令人無法抗拒,“你我經曆了這麽多,事到如今,你還要跟我生分嗎?”

“我……無法為你生兒育女……”葉嫵終究抵擋不了他的追問,和盤托出。

“為什麽?”楚明鋒震驚。

她緩緩道:“當初,我們逃出洛陽,在農家過了一夜。不久,我懷了你的孩子,可是,後來,我不小心踩到一顆玉珠,滑胎了……魏宮的林太醫為我把脈,說滑胎傷了宮體,我很難再受孕,隻怕一生無子。”

當聽到她懷了自己的孩子,他又激動又開心;當聽到她滑胎、傷了宮體,他再次震驚。

他立即喊人,差人去傳徐太醫。

萬萬想不到,嫵兒三次懷了自己的孩子,三次滑胎。

老天爺,為什麽這麽殘忍?

楚明鋒抱緊她,心中悲痛。

更讓他心疼的是,她獨自承受了一年。這一年來,他沒有陪在她身邊,沒有安慰過她;如今她回來了,還忍痛勸他廣納嬪禦……想到此,他又自責又沉痛又愧疚,心好像被人生拉硬扯著,很難受。

他非但沒有詳細問她,反而利用寧雪心試探她對自己的心,他真該死,他是混蛋……

————

徐太醫匆匆趕到禦書房,以為陛下抱恙,沒想到是皇後。

手指一搭上皇後的手腕,他的心一顫,大感不妙。

楚明鋒見他的臉越來越凝重,緊張地問:“怎樣?嫵兒還能生養嗎?”

葉嫵也緊張得心跳加速。

聽脈半晌,徐太醫撤了手,搖搖頭,沉重地歎氣,“一年前,皇後滑胎,確是傷了宮體。魏宮的太醫診斷,皇後受孕的機會微乎其微,也確是如此。”

“那如何是好?”他如遭重擊,心悶悶的疼,激動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醫術這麽好,一定可以治好嫵兒……你想想法子,一定要治好嫵兒……”

“皇後並非不孕,但也相當於不孕,極難受孕……”徐太醫再次歎氣。

“陛下,也許這是天意。”葉嫵寬慰道,“如果上蒼見憐,自會賜給我們一個孩子。”

“皇後所言極是,這是天意,也是命。”徐太醫佩服皇後的豁達,這三年,她經曆了各種各樣的傷害,卻依然堅強、豁達,令人敬佩,“微臣自當竭盡全力為皇後調養身子,但能否受孕,還要看天意。或許,幾年以後,上蒼會被陛下和皇後感動,賜給你們一個孩子。”

話已至此,楚明鋒隻能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

回到澄心殿,他好似精力全失,坐在床上一動不動,臉上布滿了倦怠。

葉嫵的掌心貼著他的臉頰,希望自己樂觀的態度感染他,“徐太醫說了,並非全無機會。或許,我們不再想著這件事,幾年以後,我的身子調養好了,突然懷孕了,也說不定的,是不是?”

“但願如此。”

他微微牽唇,雖然微笑很難看,但也不願她擔心自己。

如若不是他太衝動,太粗暴,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就不會被他親手打掉;第二次,如若他警覺一點,皇弟的陰謀就不會得逞,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就不會失去;第三次,如若他沒有流落魏國,如若他沒有淪為囚徒,嫵兒就不會為了救他而身陷魏宮,他們的第三個孩子就不會意外沒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做得不夠好,他沒有竭盡全力保護好她和孩兒,是他的錯……

這個結果,是他造就的。

也許,這一生,他殺了太多人,不少人枉死在他手中,滿手血腥,上蒼才會這麽懲罰他。

“對不起……”楚明鋒痛聲嗚咽,眼眸閃閃。

“與你無關,是我自己不小心……”葉嫵靠在他的肩頭。

“是我的錯……”

“不要自責,不要傷心……隻要我們在一起,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就夠了……”

“好。”他斂了痛色,淡淡一笑,“我們能否有孩子,便看天意吧。”

“嗯。”她想起日前的提議,“那是否廣納妃嬪……”

楚明鋒眸光深深,“廣納妃嬪便有無窮的爭鬥、無盡的煩憂,餘生漫長,卻也彈指一瞬,我不想有人打擾我們。”

葉嫵欣喜地落淚,感動得說不出話。

他擁著她,“餘生有你陪伴,勝過後宮三千。”

她心中暖熱,心滿滿的、甜甜的。

有他這句話,夠了。因為,這是他對她的心意。

縱然往後他改變了心意,納了妃嬪,她也不怨、不悔。

————

葉嫵想起,楚明鋒有一個兒子,大皇子楚淩天。

這日,她吩咐宮人去傳他到澄心殿。

午時,他踏入大殿,見殿內沒有人,便站在一邊等候。膳桌上擺著三碟香氣四溢的精致糕點,雖然他很餓,卻隻是看了一眼。

她站在寢殿觀察,雖然他身穿錦衣,卻是樸素無華的衣袍。一年多未見,他長高了些,麵容少了一些稚氣,是名副其實的少年了。然而,他渾身上下縈繞著一種有別於少年的老成、穩重。

楚淩天不得父皇的喜歡,住在宮中最偏僻的地方,隻有兩個宮人服侍,沒有榮華富貴、身份地位,徒有皇子虛名罷了。可以說,楚明鋒對他的漠視,令他在宮中自生自滅。

說起來,楚淩天倒和拓跋泓年少時的遭遇相似。

午膳時辰已至,他肯定餓了,看見桌上有糕點,卻不流露出半分想吃的神色,可見他的定力非比尋常。

這個孩子,“自生自滅”的這幾年造就了他的堅韌不拔、獨立自主與睿智穩重。

葉嫵走出來,楚淩天看見她,立即行大禮,“兒臣拜見母後……”

眼見她似有不悅,他立即改口,“兒臣拜見皇後。”

“坐吧。”她示意他坐在膳桌前,吩咐宮人端上午膳,然後對他道,“這些糕點剛送來,如果喜歡,就嚐嚐吧。”

“兒臣不餓。”他的目光落在糕點上,卻不為所動。

“不餓也可以吃。”她捏起一塊,遞在他麵前。

楚淩天接過糕點,慢慢地吃著。

不多時,宮人端上六碟菜,葉嫵笑道:“今日你父皇不回來用膳,大皇子便陪本宮用膳吧。”

他默默地點頭,雖然臉上沒有笑容,卻再沒有戒備之色。

她一邊吃一邊觀察,他沒有爹娘管教,卻做足了宮中的禮數,或者說,他本就是懂禮、守禮的孩子,加之寡言少語、行事沉穩,令人覺得,他是一個小大人。

用膳後,她摸摸他的頭,“以後就叫本宮‘母後’吧。”

宮女捧著三身衣袍從寢殿出來,葉嫵微笑,“日前本宮讓宮人裁製了三身衣袍,大皇子不嫌棄,就拿回去穿吧。”

楚淩天跪地行大禮,“謝母後賞。”

“以後閑了就來陪陪母後,知道嗎?”

“兒臣謹記。”他唇角微動,似有笑意。

“好,去吧。”她慈眉善目地笑。

他接過衣袍,屈身一躬,轉身,邁步。

踏出大殿的那一刻,有淚滑落,滴落在精繡錦袍上。

這一刻,他感覺到了被人關懷的感覺,那是一種叫做溫暖的感覺。

這夜,葉嫵對楚明鋒提起大皇子。他問:“為何忽然提起他?”

她說了今日傳他來用膳的經過,“我覺得大皇子懂禮知禮、睿智沉穩,無論是性情還是頭腦,都很像你,是可造之材,是儲君之選。”

“我還沒駕崩呢,這麽早就為我想後繼之人?”他麵色一沉。

“我這不是未雨綢繆嘛。”葉嫵狡黠地笑,“雖然你正值春秋鼎盛,但那些臣子總是以我沒有子嗣為借口,勸諫你廣納妃嬪。如若我收大皇子為子,就能堵住他們的嘴。”

楚明鋒不語,若有所思。

她看出他動搖了,繼續勸:“明鋒,雖然你不喜歡他的生母,但你也不能這麽對待一個孩子。孩子是無辜的,既然你生了他,讓他留在宮中,就要承擔養育他的責任。”

他捏捏她的臉蛋,“隻要你喜歡,我都依著你。”

也罷,嫵兒收養楚淩天,不是壞事,反而可以堵住那幫朝臣的嘴,還可以讓她有所寄托。

葉嫵欣喜地笑,“明鋒,謝謝你。”

三日後,楚明鋒下詔,封大皇子楚淩天為睿王,賜居睿思殿。

————

與所愛之人廝守在一起,日日相見,夜夜相伴,柔情蜜意,最大的幸福莫過於此。

無法生育所帶來的痛,慢慢地壓入心底,葉嫵漸漸想開了,將全副心思放在睿王身上,尋訪名師為他講課授業,請莫七教他武藝、騎射,每日監督他的功課。

還有一件事,令她心中惴惴。

之前,夢中那團白光說,她完成兩個神聖的任務後便能回到二十一世紀。現在,她和楚明鋒在一起,沒有紛爭,沒有傷害、痛苦,過著寧靜、幸福的日子,那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完成了那兩個任務?她是不是會在某一日、某一刻忽然靈魂出竅、飛回二十一世紀?

可是,那團白光也說了,必須找到一對鴛鴦扣,才能開啟時空之門、回到二十一世紀。

那麽,鴛鴦扣在哪裏?

如果,上蒼真的讓她找到了鴛鴦扣,她會義無反顧地回去嗎?她舍得離開楚明鋒嗎?

想到要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就要離開他,再也見不到他,她的心很痛、很痛。

她應該怎麽抉擇?

終於,有一夜,她又在夢中見到了那團白光。

確切地說,那團白光已經變成一個小小的、肥肥白白的小男孩,全身光裸,還縈繞著一圈耀目的金色光流,繞著他的身子緩緩流動。

小男孩說她已經完成兩個神聖的任務,她錯愕不已,問那兩個任務究竟是什麽。

原來,第一個任務是化解楚明鋒的暴戾之氣,令他不再濫殺無辜,心存仁厚。第二個任務是,楚國、魏國、秦國,三足鼎立,戰禍頻扔,而從今往後,因為她是楚國皇後,魏皇不會揮軍南伐。如此,天下太平,至少維持三四十年的安定,三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

葉嫵總算明白了。

小男孩問她想不想回二十一世紀,她說還沒找到鴛鴦扣。

“楚明鋒送你的那對鴛鴦扣便可開啟時空之門。”

“你之前不是說不是嗎?”“那是因為當時鴛鴦扣還沒經曆過火劫。鴛鴦扣被火燒過,便具有靈性,可開啟時空之門。”

“那首詩又是怎麽回事?”

“我忽悠你的。”小男孩嘻嘻地笑。

葉嫵氣結,恨恨地瞪他。

小男孩蹦跳起來,“若你想回去,我便告訴你回二十一世紀的方法。”

她想了想,堅決地搖頭。

因為,她愛的人,在楚國。

他苦惱地皺眉,“你在這裏,一生無子,若你回去,二十一世紀醫學昌明,看看婦科,也許還有機會生養。”

她怒道:“是你們這些人故意玩我的,你們賠我孩子!”

“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小男孩不情不願地說道,“我可不想當你的孩子。”

“你當我的孩子?”葉嫵驚愕。

“是啊,我師父說上頭這麽決定的,讓我鑽入你的肚子……”他用手抹眼,嚶嚶地哭泣,“人家才不要當你的孩子,人家要當自由自在的神仙……”

“不要……”

她猛地驚醒,冷汗涔涔。

原來是做了一個噩夢。

可是,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噩夢,她怎麽想也想不起來。

————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平淡、幸福、甜蜜、寧靜的日子就這麽一日日地過著。

葉嫵有時覺得,這一日日的過得太快了,有時又覺得很慢。

這種感覺是不是很奇怪?

每日清晨,她為他穿上龍袍,目送他走入清冽的晨霧中去上早朝;每日黃昏,她站在夕陽餘暉下的殿門前等候他歸來一起用膳;每日夜裏,他擁著她入睡,恩愛纏綿,十年如一日。

的確,他做到了,十年如一日。

這十年來,他沒有納妃,身邊隻有她一個妻。

這便是楚國人所說的“帝後鶼鰈情深”嗎?

那幫臣子勸諫他廣納嬪禦,他不是不予理會,就是大加斥責,絲毫不給重臣顏麵。

久而久之,那些臣子也不再提了,所幸已有子嗣繼承帝位——太子楚淩天。

在睿王十八歲那年,葉嫵提議,楚明鋒冊他為太子。

楚淩天天賦極高,也很上進,文武功課都勤奮學習;因此,短短幾年,他就學全了旁人十年所學的。楚明鋒見這個兒子這般勤奮好學,性情、膽色、頭腦與風範極像自己,便漸漸地喜歡他。

冊立他為太子之前,楚明鋒特意考他,他的表現極為出色,無論是文史詩詞,還是騎射武藝,都出類拔萃,比自己十八歲的時候還厲害。

如此,他才不再猶豫,冊立楚淩天為太子。

卻沒想到,在與嫵兒相守十年後,上蒼終於賜給他們一個意外的驚喜。

**這是什麽驚喜呢?是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