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萬箭穿心 [ 返回 ] 手機

方才那一聲,是王統領所出

侍衛驚懼地行禮,大氣不敢出。

楚明鋒內著明黃真絲中單,外披墨色披風,可見剛從龍榻上起身。他臉膛暗黑,眸光陰鷙,眼中彌漫著冰寒的怒氣,令人懼怕。

葉嫵坦然迎上他冷酷的目光,不禁想,他早已算到自己會走,還是無意中察覺?

“臣弟見過皇兄。”楚明軒恢複了冷靜自若的神態,屈身一禮。

“皇弟陪母後到這麽晚才出宮?”楚明鋒冷冽道,“不走正門,竟走側門,皇弟這癖好是很難改了。媲”

“臣弟這癖好沒什麽好處、也沒什麽壞處,隨心所欲也罷。”楚明軒笑如初秋的夜風,來去自由,微微的冷。

宋雲揮手,幾個侍衛會意,行至一邊。

楚明鋒語聲冷淡,“夜深了,皇弟回府罷,路上當心。”

楚明軒抱拳一禮,“臣弟告退。”爾後,他轉向她,用規勸的語氣道,“皇貴妃,無論如何,請勿意氣用事。”

葉嫵愕然,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瀟灑地轉身,隱沒在濃黑的夜色中。

宮門前隻剩他們二人,他們對視,兩兩相望,好似夜空的星辰為他們發光發亮,好像整個皇宮為他們寂靜下來。

“你就這麽想離開朕?”楚明鋒質問道,語聲沉啞,飽含悲痛,“你就這麽跟他走?”

“是!”事實擺在眼前,她不承認,還能怎麽說?“我一個人走,與旁人無關。”

“就因為朕廣納嬪禦?”他陡然提高聲音,悲憤交織。

“是!”她也大聲回道。

“朕告訴你,這輩子你休想逃出朕的手掌心!”他扣住她的手腕,說得咬牙切齒。

“陛下要我留下來,還請守諾。”葉嫵心灰意冷,不想再與他吵架、爭辯,“否則,我絕不會留下來!”

四目相對,他的眸光寒冽如冰,她麵容清冷。

誰也不肯讓步,誰也不願妥協,冰冷地僵持。

冷風掃過,吹起她的鬢發,吹亂他的發絲,廣袂隨風飄動,而他們僵硬地站著,一動不動,仿佛風化千年的石雕。

忽然,楚明鋒捂胸屈身,吐出一口鮮血……鮮紅的血水從嘴裏流出來,滴落在地……

她的心駭然一跳,立即扶住他,“陛下……”

宋雲立刻趕過來,亦扶住他,嚇得心慌,“陛下怎麽吐血了……速速回寢殿……”

她也慌了,擔憂得心都揪起來了。

楚明鋒緊緊扣著她的皓腕,眉宇微蹙,語聲堅決如刀,“朕不讓你……絕不讓你走……”

————

澄心殿。

徐太醫匆匆進了寢殿,直往龍榻。

楚明鋒靠躺在大枕上,龍目微闔,唇色微微發白。葉嫵坐在床沿,心七上八下,右手被他握著,抽不出來。

徐太醫立即把脈,楚明鋒朝她一笑,寬慰道:“朕沒事,隻要你在朕身邊,吐口血有何要緊?”

她瞪他一眼,問徐太醫:“陛下怎會吐血?”

徐太醫凝神聽脈,麵色頗為凝重,“應該是急怒攻心所致。”

楚明鋒疏朗一笑,“朕沒病,隻是急怒攻心罷了。”

徐太醫把完脈,站起身道:“陛下,微臣開個方子,稍後送來湯藥

葉嫵直覺他沒有說實話,想抽出手,卻抽不出,隻好道:“我去偏殿更衣。”

“速去速回。”楚明鋒流露出一股孩子氣,“朕是病人,你必須近身照料朕。”

“很快就回來。”

出了寢殿,她把徐太醫叫到大殿外,問:“陛下吐血,究竟是什麽病?”

徐太醫眉頭輕鎖,“從脈象看,陛下龍體康健,隻是急怒攻心罷了。不過……”

“不過什麽?”

“吐血不能掉以輕心,隻怕不止急怒攻心這麽簡單,可陛下的脈象又沒什麽。”他眉宇糾結,似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許是心病居多。”

“不能刺激他?”

徐太醫點頭,“皇貴妃還是多多體諒病人吧。”

葉嫵回偏殿更衣,金釵坐在大殿,已經睡著了。

更衣時,她腦中冒出一個念頭:陛下吐血不會是假的吧,用這個伎倆讓自己留下來,也太卑鄙無恥了。

回到天子寢殿,她輕手輕腳地坐下來,靜靜地看他。他雙目緊閉,呼吸勻長,臉孔放鬆,還和以前一樣,沒什麽變化。

他吐血,是真的嗎?

這張俊毅的臉龐,這雙深邃的眼眸,這柔軟而濕熱的唇,這結實而強健的胸膛,無一不是她的迷戀,剛才她有決心離開,如今又沒有了。

一時的想法,可真奇怪。

她輕聲歎氣,他們之間這麽多問題,可這麽辦?

正想起身,她的手被他握住。

“不許走!”楚明鋒低沉道,“朕是病人,今晚你要在榻上近身服侍朕。”

“徐太醫說你沒病。”葉嫵好笑地睨他,“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這麽幼稚。”

“陛下,湯藥煎好了。”宋雲端著湯藥進來,見陛下拉著她的手,愣住了。

“我服侍陛下服藥吧。”

她一笑,從宋雲手中接過湯藥,遞給陛下,“陛下,感情深、一口悶。”

楚明鋒不解地皺眉,“感情深、一口悶?什麽意思?”

宋雲笑道:“陛下,皇貴妃意思是,陛下對皇貴妃情深如海,理當為了皇貴妃,一口喝下這碗湯藥。”

楚明鋒看一眼黑乎乎的湯藥,劍眉微結,“這藥很苦。”

“陛下頂天立地,是大楚生殺予奪的天子,什麽都不怕,會怕了這碗湯藥?”葉嫵含笑譏諷。

“陛下,不苦,奴才知道陛下很少服藥,怕苦,已經放了冰糖。”宋雲勸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說、催促,楚明鋒眉頭緊皺,就差捏鼻子了,苦著臉大口大口地喝了湯藥。

然後,宋雲端著藥碗退出寢殿。

楚明鋒拉她的手,“上來。”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她上了龍榻,躺在裏側。

他們麵對麵側躺著,四目相對,卻已沒有西側門那會兒的火氣。

相顧無言,就這麽彼此互望,目光癡纏。

想了想,她終究暫時饒過他,等他病情好轉再談吧。

他也沒有提起她私逃一事,更沒提起兩人之間的問題,就這麽望進彼此的眼底,直抵心房。

忘了這些日子的不快與悲痛,忘了所有的一切,眼中隻有彼此,隻有彼此的深情。他支起身子,吻她的蛾眉、眼眸、鼻子、臉腮、耳珠、脖頸,溫柔而濕熱,一路往下滑……她接受了他,身子柔軟,好似在他身下化成一汪清水……

葉嫵撫觸他的脊背,柔聲道:“陛下剛剛服藥,還是睡吧

楚明鋒吻她的粉唇,“沒有服藥,朕亦龍精虎猛。”

柔情四溢,唇齒纏綿,可是,藥的苦澀在口中彌漫開來,好比他們之間,痛楚居多。

她感覺自己燒著了,迷失在他的火熱裏,他緊實的身軀是她的方向,因此,她牢牢地攀著他的肩背,不讓自己脫離他的掌控。

他的溫柔如水一般漫過,淹沒她,她好像在水裏遊來遊去,又好似自己就是水,與他這團炙熱的火融合在一起,水火相容……

一切都很美妙,四肢的糾纏猶如藤蔓纏繞,死神也不能分開他們。

他的律動很有節奏,一下又一下,她扭動腰肢,配合著他,身軀的契合完美得令人瘋狂……他每一次的深入探索,總讓她激動,可是,怎麽也無法達到巔峰……仿佛過了好久好久,他們仍然在一起,仍然水乳交融地相愛,直至筋疲力盡……

————

次日午時,楚明鋒回澄心殿與葉嫵用膳,之後,他覺得有點乏,便上榻歇息。

慈寧殿宮人來傳話,孫太後讓她去一趟。

她本想守著陛下,半個時辰後叫醒他,不過太後傳召,那就走一趟吧,吩咐玉鐲叫醒他。

來到慈寧殿,孫太後正在午睡,大殿、寢殿見不到一個宮人,怎麽回事?

她心生疑竇,正想往外走,卻有一人忽然現身。

楚明軒。

原來,他藏在隱蔽之處。

“王爺假傳太後懿旨?”葉嫵壓低聲音質問。

“正巧我陪母後用膳、還沒出宮罷了,你何必把我想得如此不堪?”他好整以暇地笑,“跟我去偏殿。”

他拖著她去偏殿,她不想去,卻奈何不了他,隻能見機行事。

如今偏殿無人住,隻是日日有宮人打掃,窗明幾淨,一塵不染。

“王爺有話直說吧。”她不耐煩道,用力地抽出手。

“昨晚之事,皇兄沒對你怎樣吧。”楚明軒不在意她的抗拒,溫潤從容。

“沒什麽,我和陛下和好了。”

“是嗎?”他的聲音立時變得陰寒無比。

葉嫵心中一動,“如若王爺還執迷不悟,我想對王爺說,很多時候,並非你想得到就能得到。”

他麵色不改,俊眸微睜,“我相信,人定勝天。”

她苦勸道:“雖說謀事在人,但成事在天,上蒼如此安排,必有道理。王爺,得不到的,永遠得不到,無論怎麽努力,也是白費心機。我與王爺的情緣早已成為過去,我已經是陛下的人,王爺再如此糾纏不清,隻會令自己痛苦,也會給別人造成困擾。還請王爺自重。”

楚明軒眸色冷沉,想說什麽,卻終究沒說。

“王爺這些小伎倆,並不能拆散我和陛下。”葉嫵萬般誠懇地說道,“王爺,這一生,請讓我幸福,好不好?”

“那我的幸福呢?”他握住她的臂膀,用力地夾緊她的身,語聲悲愴,“失去你,我如何幸福?如何度過漫漫一生?你可有為我想過?”

“我已是陛下的人,王爺不介意嗎?”她唯有搬出這個理由,“就算你不介意,我也會介意。好女不侍二夫,還請王爺高抬貴手。”

“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楚明軒的黑眸睜得大大的,目色邪戾駭人,“嫵兒,終有一日,你是我的女人!”

聽了這篤定、頗有意味的話,葉嫵的心猛烈地跳起來,“王爺想做什麽?”

他鬆開她,眼中浮動著刺骨的寒意,“你該回去了,去看看你的陛下。”

她狐疑地看他,他為什麽這樣說?什麽意思?

他變了,變得深沉、神秘,令人捉摸不透。

————

才出慈寧殿,葉嫵就望見澄心殿的方向濃煙滾滾、隨風扶搖而上。

出了什麽事?哪座宮殿著火了?不會是澄心殿吧?

心怦怦地跳,她疾步而行,心慌意亂……不可能是澄心殿,天子寢殿怎麽會輕易著火?

途中看見不少宮人往澄心殿的方向疾奔,她的心一寸寸地下墜,手足一分分地冷。

楚明鋒是天子,所有宮人、侍衛都會護駕,他不會有事……不會的……越想越心慌,雙腿越沉重……她暗笑自己胡思亂想,他是真命天子,怎會有事?

卻聽見,宮人高聲呼喊:“澄心殿走水了……澄心殿走水了……快去救火……”

一如五雷轟頂,葉嫵陡然止步,四肢發軟,心幾乎跳出來。

呆了片刻,她才發足狂奔。

澄心殿上空濃煙彌漫,仿如一條黑龍騰躍、叫囂……近了,她望見了鮮紅的火光……

許多宮人提著木桶來回奔跑,幾個侍衛冒火衝進火場,她呆呆地看著巍峨、奢華、氣派的澄心殿付之一炬。火勢很大,肆虐的火舌吞了雕梁畫棟的殿宇,所有的一切都變成焦炭。

“陛下呢?”她抓住一個麵孔熟悉的宮人。

“陛下……還在裏麵……”宮人灰頭土臉。

葉嫵心神一震,震得回不過神,他在大火裏?

算算時辰,這個時候玉鐲應該叫楚明鋒起身了,而之前就著火了,他大有可能還在殿內。

怎麽辦?

兩個侍衛衝出來,撲滅衣袍上的火,“皇貴妃,卑職找不到陛下。”

“宋雲呢?金釵呢?”她焦急地問,心揪成了一團。

“自走水後,卑職沒看見宋公公和金釵姑姑。有人說,發現走水之時,他們在殿內。”

“陛下還在裏麵,快去救陛下。”葉嫵聲嘶力竭地喊,欲哭無淚。

兩個侍衛又衝進去火勢熊熊的火場……更多的人進去救人,卻始終不見他出來……

火光噬人,熱浪襲來,好像燒了她的心……卻有寒氣自腳底升起,迅速往上蔓延,令她手足發顫……漸漸的,她全身劇烈地顫抖……

侍衛扛出兩具燒焦的屍首,她蹲下來,辨認這兩具麵目全非的焦黑屍首,心口好似插著一柄匕首,似有一隻邪惡的手轉動著匕首,切割著心……

那對翠玉耳墜,金釵每日都戴,這具屍首是金釵……那具屍首個子不高,也許是宋雲……

雖然他們是宮人,但朝夕相處,多少有些感情。但見他們死於非命,她很難過。

當時他們在殿內等陛下起身,可是,就算燒起來了,他們不可能逃不出來,不可能不救陛下……而且,殿門沒有關閉,窗扇也沒有封閉,他們怎會逃不出來?他們服侍楚明鋒已經多年,經曆了許多大事小事,比猴子還精明,隻要聞到嗆鼻的煙味,他們就算拚了命也會先救陛下出來。

諸多疑慮湧上心頭,葉嫵想不通,這火是怎麽燒起來的,為什麽人跑不出來?

“陛下……嫵兒……”

是孫太後驚惶的聲音。

葉嫵站起身,但見楚明軒攙扶著孫太後走過來。

孫太後望著這漫天火光,震驚得差點兒暈過去,又焦急又慌亂,“陛下呢?陛下在哪裏?”

“宮人說,也許陛下還在殿內。”葉嫵眉骨酸澀,都這麽久了,就算救出人來,也是一具屍首。

“還不進去救陛下……”孫太後朝一眾宮人吼,

“母後莫擔心,興許皇兄在禦書房,根本不在裏麵。”楚明軒寬慰道,接著對侍衛道,“多派些人進去找。”

他看向葉嫵,她也看著他,目光相觸,各懷心事。

她不禁懷疑,楚明鋒畢竟是他的親兄長,為什麽他毫無焦慮之色?

麵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他太鎮定了,似有可疑。

她向天祈禱,求上蒼保佑,明鋒不要出事,要好好的,好好的……

不多時,兩個侍衛扛著一具屍首出來,說此人許是陛下。

三人圍上去,仔細地辨認。

這具屍首全身焦黑,根本分辨不出原本的麵目,身形倒是與楚明鋒的體格相差無幾,臉型輪廓也相似。

孫太後捂著嘴,悲痛得淚水奪眶而出,從指縫流下來。

楚明軒從屍首的食指取下一枚染黑的深碧玉戒,用衣袂擦拭,玉戒恢複如初,碧色剔透。他語聲悲沉,“母後,這枚玉戒可是皇兄時常戴的?”

這句話宛如晴天霹靂,擊中葉嫵。

孫太後看著那枚深碧玉戒,嘴唇抽搐,哀傷得無法自持,“鋒兒……”

眼眸一翻,她暈了過去。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吩咐宮人護送她回慈寧殿,傳太醫診治。

葉嫵盯著屍首,咬著唇,不停地搖頭,淚雨紛飛……不會的,楚明鋒怎麽會變成這具屍首呢?半個多時辰前,他還活生生的……不會的……

痛得無力支撐……萬箭穿心,血肉模糊……那種痛,未曾嚐過,那麽痛,那麽痛……痛得快要死了……

為什麽會這樣?

陛下,你真的被燒死了?

“嫵兒,別這樣……人死不能複生……”楚明軒蹲在她身側,柔聲寬慰,“此乃意外,誰也不想……”

她仿若未聞,伸手觸摸已成焦炭的屍首。

他立即抓住她的手,“屍首還燙著,碰不得。”

她掙脫手,固執地伸手去摸,淚珠簌簌而落。

他氣急敗壞地捉住她雙手,語聲含悲,“嫵兒,皇兄駕崩了,再也回不來了……”

葉嫵突然轉過臉,含淚微笑,“這屍首不是陛下,他怎麽會是陛下?陛下英明神武、武藝卓絕,就算被大火困住,也會逃出來……他不是陛下……陛下沒死……”

楚明軒見她又哭又笑、容色淒絕,心痛道:“我送你去慈寧殿歇著。”

“你告訴我,陛下沒死……陛下在禦書房……”她嘶啞道,淚眼悲痛。

“也許,皇兄在禦書房……”他扶她站起身,“先去慈寧殿歇會兒吧。”

淚眼模糊,她忽然想起,對,她要去禦書房找陛下。

可是,不知為什麽,小腹痛起來,越來越劇烈,痛得她直不起腰。

他見她黛眉緊蹙,大吃一驚,“怎麽了?”

葉嫵捂著小腹,“好痛……”

楚明軒抱起她,趕往慈寧殿。

**明鋒真的被燒死了嗎?嫵兒腹痛是為毛呢?大夥兒猜猜~~手裏有票的寶貝不要藏著喲,快快投給俺哈,讓俺也嚐嚐月票100的滋味,嗚嗚,昨天喉嚨卡魚刺了,還在痛,好悲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