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帝王皆薄幸 [ 返回 ] 手機

殿內,楚明鋒麵色冷冷,冷冽的目光掃過五個老臣

一個老臣道:“陛下,葉嫵原為沈大人二夫人,有幸侍奉陛下,卻公然與陛下同住天子寢殿,於禮不合。再者,朝野、京城皆知葉嫵以***之舞迷惑陛下,如此不知廉恥的女子豈能冊封為皇貴妃?”

“放肆!”楚明鋒怒喝,語聲極為嚴厲。

“忠言逆耳,縱然陛下不悅,老臣也要說。”那老臣繼續道,絲毫不懼龍威發怒,“依老臣之見,葉嫵一無子嗣,於社稷無功;二無賢德,於後宮無功,怎能高居皇貴妃之位?陛下三思。”

“朕確要三思。”楚明鋒以無所謂的語氣道,“朕不喜後宮爭風吃醋、明爭暗鬥,妃嬪越少越好。四位官家女子,朕一個都不要,遣回去。丫”

“陛下,官家女子已經進宮,怎能遣回去?”另一個老臣語聲蒼老而著急。

“你們喜歡插手朕的後宮,國事、政務都交由你們處置,豈不更好?”楚明鋒森寒道媲。

五個老臣麵色一變,嘴角微抽,白須顫顫。

半晌,那老臣道:“陛下,老臣無話可說。”

楚明鋒一雙龍目浮動著幾許清寒,適時,宋雲進來稟奏,說四個官家女子已至,在殿外等候。

片刻後,四個姿色不俗的女子循序進來,五個老臣笑眯眯的,好似她們是他們的自家晚輩。

“臣女參見陛下。”四女齊聲行禮,嗓音嬌柔。

“平身。”楚明鋒一眼掃過去,這四人姿色中上,卻遠遠及不上嫵兒的千嬌百媚。

四女起身,一個老臣一一介紹,叫到一人的名字,她便往前走兩步,稍稍抬起臉讓陛下看。

她們的姓名,誰家女兒,他無心聽、也無心記,淡漠地看一眼便作罷。她們卻以含羞、嬌媚的目光看他,希望拔得頭籌,得到天子的青睞。

那老臣道:“陛下,這四位姑娘出身清白、才德兼備、品貌俱佳,請陛下封位。”

楚明以慵懶的口吻道:“都封才人吧,日後再晉封。”

“謝陛下。”四女又是齊聲謝恩,卻神色不一。

“吩咐宮人,好好安排她們的寢殿。”他閑適地吩咐宋雲。

“奴才這就去。”宋雲明白陛下的聖意,連忙領走四女。

眼見如此,五個老臣氣得吹胡子,再聽見陛下一句“退下吧”,更是氣得瞪眼睛。可是,他們隻是臣子,還能如何?

禦書房終於安靜了,楚明鋒頓覺疲乏,閉眼休憩。

腦中卻浮現一抹倩影、一張怒火叢生的玉臉。

————

葉嫵本以為他會早點回來,沒想到他還是很晚回來。

楚明鋒脫了衣袍,在床榻上躺下,卻見她坐起身,便也直起身。

二人靜靜地對視,她目光幽冷,他眸色冷靜,就這麽兩兩相望,直至天荒地老。

她太傷心了,他言而無信,竟然還不願解釋,這算什麽?拿她當猴耍?

寢殿留了一盞宮燈,暗紅的光影映照在她臉上,照亮了她的怨恨、淒楚與痛苦。

他知道她心中難受,這種被人欺瞞的滋味,他深有體會。雖然他想解釋,但是他更想先聽她的解釋。

“不願解釋,還是解釋不了?”葉嫵幽冷地問。

“若你欺瞞過朕,朕希望你坦白。”楚明鋒淡漠道。

她驚愕,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就因為她欺瞞過他,他就可以言而無信?

的確,關於拓跋泓,她騙了他,可是,一碼事歸一碼事,怎能混為一談?難道他廣納嬪禦,就是因為他覺得被騙了?

他的黑眸染了一抹暗紅,好似她給予的傷,“沈昭說過,夫妻之間理應坦誠相對,你為何一再欺瞞朕?”

葉嫵憤怒道:“就算我騙過你,你就可以不守承諾嗎?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傷害我嗎?我已經放棄自己的原則、放低底線遷就你,你竟然這麽對我?”

最後一句,陡然高揚,飽含悲痛,一雙美眸泛著淒傷的淚花

“朕不再納妃,不是遷就你?那約法三章,不是遷就你?”聞言,楚明鋒更來氣,提高聲音怒道,“事到如今,你仍然欺瞞朕,朕不知你究竟有多少真心?”

“拓跋泓是個怎樣的人,做過什麽事,我現在就告訴你,你滿意了?”

“朕不想知道!你與他是否情緣未了,朕沒興趣知道!”

“那你要我怎樣?”她激動地怒吼。

“淫婦!”他的烏瞳劇烈地收縮,戾氣滿滿。

葉嫵忍無可忍,心潮湧動,怒氣高漲,氣得臉腮紅彤彤的。

他竟然罵自己淫婦!

她怒目而視,罵道:“我是淫婦,你又是什麽?種豬!”

楚明鋒森厲地瞪她,體內怒火熊熊。

她立即下床,取了自己的衣衫,離開這個令人火冒三丈的寢殿。

他目送她離去,眼中仍然怒火熊熊。

————

次日早上,葉嫵醒來,懶在床上,想起昨晚和他吵得那麽凶,不禁又怒氣上湧。

楚明鋒如何知道拓跋泓與自己之間的事?無論他如何知道的,他也不能罵她“淫婦”!

笑死人了,她還沒罵他呢,他居然罵她!

金釵端著一盆水進來,來到榻前,“姐姐,該起身了。”

“不想起來。”葉嫵懶懶道。

“姐姐,這幾日陛下政務繁忙,您就別跟陛下慪氣了。”金釵好心勸道,“陛下已定好冊封的日子,就在下月初一。”

“冊封……”葉嫵冷冷一笑,“是否冊封,還要我點頭呢。”

“姐姐又想怎樣?”

“他言而無信,廣納嬪妃,我不會讓步!”她堅決道。

“可是,陛下終究是陛下,廣納嬪禦、延綿子嗣理所當然。”

“那我不管,他答應了我,就要信守承諾,否則就不要亂答應別人。”

金釵無奈地蹙眉,不知如何再勸。

一連三日,他們再次形同陌路人,一人在正殿,一人在偏殿,老死不相往來。

葉嫵決定堅持到底,他不來道歉,不來解釋,不遣出那四個官家女子,她絕不會接受冊封。

距冊封大典還有兩日,宮人送來冊封大典所穿的深青袍服。金釵欣喜地展開袍服,滿目驚豔,“姐姐,這襲袍服的衣襟、袖緣和袍角都繡著鳳羽、雲紋,華貴端莊,好美啊。”

葉嫵冷冷地看,的確,這襲袍服裁製精良,綢緞也是宮中最好的,華美貴氣,無與倫比。

可是,情已破裂,空有華美衣衫有何用處?

入夜,她瞧著他回來了,剛進殿門,就將這襲袍服扔出殿外

深青袍服躺在宮磚上,暗紅的燈影灑照其上,耀目的鳳羽暗淡了,青紅之色交織成一抹黯然。

然後,她回寢殿睡覺。

次日,早朝後,沈昭求見。

他們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綠意猶在,隻可惜秋夜已涼。秋光明媚,暖暖的,晨風微涼,拂過手腕,好似拂過心頭,留下一縷冷意。

“如果你是來當說客的,我勸你不要開口。”葉嫵冷淡道。

“我隻想問,若不受封,今後你有何打算?”沈昭搖頭一笑,的確是來當說客的。

“走一步是一步了。”

“你覺得陛下會為了你遣那四個官家女子出宮?”

“他不舍得,那我走。”

“你當真可以割舍?”

“世間有什麽是不可以割舍的?”她苦笑,“雖然我騙了他,可是,這不是他言而無信的借口。”

沈昭問過陛下,但陛下沒有說,“你欺瞞陛下什麽?”

一片半黃的綠葉隨風飄落,她接住葉子,撕成碎片,“與拓跋泓有關,算了,不提也罷。”

他沒想到是拓跋泓,竟然不是晉王。他終究勸道:“嫵兒,聽我一句,陛下廣納嬪禦,隻是做做表麵功夫,塞住那幾個老臣的口。她們能否得到陛下的寵幸,全在陛下一念之間。既然陛下對你許諾,便不會言而無信。倘若你不信陛下,無法坦誠相待,那此後漫漫餘生,又該如何走下去?”

葉嫵心中一動,看著秋日的天高雲淡、燦燦日光愣愣出神。

————

猶豫了一整個下午,終於,酉時,葉嫵前往禦書房。

沈昭說得對,也許,楚明鋒廣納嬪禦是迫於無奈,是權宜之計,是否寵幸她們,還不是他說了算?他們要坦誠相待,有問題就要解決問題,吵架、慪氣隻會傷感情,根本解決不了問題。那麽,她就先跨出一步,敞開心扉和他談他們之間的問題,否則,一輩子還有幾十年,怎麽過?

宋雲不在,殿前隻有侍衛把守。侍衛知道她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便讓她進去了。

她想給他一個驚喜,便輕手輕腳地進去,卻沒想到,禦案無人,整個大殿一個人影也沒一隻。

奇怪,他去哪裏了?侍衛明明說他在的呀。

忽然,葉嫵聽見嗤嗤的低笑聲,好像從西暖閣傳出來的。

有女子!

心跳驟然加劇,她慢慢往西暖閣走去,盡量不發出聲響。

站在一角,探身往裏麵瞧,頃刻間,血液往上湧,燒了她的脖子、臉腮和眼眸——楚明鋒,你好樣的!

他坐在小榻上,一個身穿淺綠衫裙的女子坐在他腿上,雙臂摟著他的脖子,以嬌柔的聲音低聲說著什麽,語聲含笑,清靈如空穀的鳥鳴。

從側顏看,這女子不是後宮妃嬪,是四個官家女子其中的一個。

“叫什麽?父親何人?”楚明鋒沉聲問。

“臣妾林雪兒,父親是吏部侍郎。”她的右手輕撫他的胸膛,溫柔含情,“臣妾會粗略的按捏功夫,若陛下乏了,臣妾可為陛下鬆鬆筋骨。”

“稍後吧。”他意有所指地笑,大掌摸上她的後腰,熟稔地揉撫,“雪兒,雪兒……名字很美,人更美……”

葉嫵再也看不下去,驚怒、悲痛交加,心中猶如滾過滾燙的油水,劇痛難忍;又好像劍鋒刺入心口,心支離破碎……

是否寵幸她們,全在他一念之間!

說得很對,的確是他一念之間。他想寵幸誰,就寵幸誰,有何顧忌?

她毅然轉身,踏出禦書房。

熱淚,轟然滾落。

她真是昏了頭才會想著和他好好地談、好好地解決問題,他根本就不在乎她,他腦子裏全是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

帝王皆薄幸,他也不例外。

————

這夜,葉嫵坐在床上,淚水長流。

金釵見她如此,急壞了,卻又不知如何安慰,唯有搖頭歎氣。

陛下怎麽還不回來呢?

終於,陛下回來了,金釵連忙過去稟奏。楚明鋒聽了之後,來到偏殿。

殿中幽暗,嫵兒坐在榻上,抱膝飲泣,那般悲傷,令人心痛。

他坐在床沿,見她雙眸又紅又腫、麵上猶有淚痕,心痛加劇,一股憐愛湧上來。她去禦書房太巧了,正巧撞上他與那個林雪兒……他也沒想到會這樣……他轉過身,想把她摟進懷中,她卻揚手劈來,使了全力推他,啞聲怒吼:“不要碰我!”

他沒有防備,被她這一推,差點兒摔出床外。

“我不想看見你,滾!”葉嫵淚流滿麵地怒吼,淒楚悲傷的模樣很憔悴。

“嫵兒,你聽朕說……”楚明鋒試圖抓住她的手。

她瘋了似地打他,用長長的指甲抓他的臉,“滾出去……滾啊……”

見她形如潑婦,他唯有後退。

她聲色俱厲地吼:“再不滾,我讓你後悔終生!”

他無奈地退出寢殿,罷了,過兩日她氣消了一半再和她解釋吧。

葉嫵見他走了,淚落如珠。

此後三日,她日夜悶在寢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沉默寡言,鬱鬱寡歡,愁容滿麵。

金釵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勸了多少回,她還是冷顏少語、眉頭不展。

雖然她不出門,但也知道了一些事。那四個官家女子已經正式冊封為才人,都住在以往文貴妃住的鳳棲殿。金釵告訴她,陛下龍體微恙,兩個太醫無法斷症,最後還是徐太醫來診治。不過,徐太醫也說不出個子卯寅醜,說陛下無病,應該是鬱氣攻心才覺得周身不爽利。如此,陛下服了兩日藥,好了一些。

葉嫵靜靜地聽著,無動於衷。他病了,還是死了,她不想再關心,不想再費心。

這夜,她特意問金釵,陛下在禦書房,還是已回寢殿歇息。

金釵見她關心陛下,興奮地說,一個時辰前,陛下又覺得身子不適,就回來歇著了。

見她若有所思、好像想去看望陛下的樣子,金釵趁機勸道:“若姐姐去看看陛下,陛下就無須服藥了,什麽病痛都好了。姐姐,不如去看看陛下吧。”

葉嫵淡然道:“我自有主張。”

金釵聞言,失望地歎氣。

夜色深濃,葉嫵忍著沒睡,躲在陰暗處,低聲喚金釵進來。

金釵進來,睡眼惺忪,葉嫵手持茶壺,狠狠地擊她的後頸。瞬間,她暈了,軟倒在地。

葉嫵把她拖到床榻邊,脫了她身上的宮婢衫服,迅速穿上,再換了發式,最後將她拖上床榻,蓋上錦衾。

沒有收拾行裝,隻身一人離開。葉嫵出了澄心殿的殿門,侍衛盤問,她微低著頭,出示金釵的腰牌。

由於燈火昏暗,侍衛沒有看清楚,也沒有細問,就讓她出去了。她快步離開澄心殿,走到聽風閣,終究回頭望去。

澄心殿的朱門被重重林木、重重夜色隔斷,根本看不見,隻能望見那琉璃瓦頂的灰黑影子。

楚明鋒,你我情緣已斷,望你珍重。

繼續前行,她往西疾行,從西側門出宮,希望侍衛不會盤問太多。

由於走得急,沒注意到巡視的禁衛。禁衛看見她,喝問她是什麽人。她還是微低著頭回話:“我是澄心殿的宮人,陛下龍體抱恙,我奉命出宮找一種特殊的藥引。”

“藥引?”禁衛不太相信,“禦藥房要什麽有什麽,何須到宮外找?你是什麽人,為何深夜出宮,如實招來!”

“我的確是奉命出宮找藥引。”葉嫵強硬道,出示腰牌,“看清楚了。陛下龍體微恙,你們阻我辦事,耽擱了時辰,陛下怪罪下來,你們擔待得起嗎?”

禁衛仔細看了腰牌,這才放行。

西側門的侍衛還是如此盤問,她唯有端出架子,以強勢之態令他們懼怕。

然而,宮門侍衛比禁衛謹慎,看了她的腰牌,還是不太信,說她一個弱女子深夜出宮找藥引,很危險;倘若陛下真的派人出宮,也是公公,不會是宮女。

“陛下為什麽不派公公出宮,我也不知,不如你們去問問陛下?”她怒道,盛氣淩人。

“話雖如此,西側門不能隨便出入,姑娘若要出宮,就走朝陽門。”侍衛不卑不亢地說道。

“我必須立即出宮!如果你們耽誤了時辰,誤了陛下的龍體,你們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葉嫵又急又氣,“還不讓開?”

這些侍衛就是不放行,非要她走朝陽門。

她氣得大叫,“你們無權阻止我出宮,我有出宮腰牌!讓開!”

侍衛麵麵相覷,卻還是不讓開。

“何事?”寂靜中,突然傳來一道清逸的聲音。

“卑職參見王爺。”幾個侍衛齊刷刷地下跪。

葉嫵轉身望去,心中驚疑,這麽晚了,晉王怎麽還在宮中?怎麽來西側門?

楚明軒穩步走來,仿佛踏著宮燈的暗紅輝影,一襲玄袍被夜色吞沒,玄色更黑了,黑得神秘。

她心神微亂,他會不會揭穿自己?

“王爺正要出宮?”侍衛笑問,恭敬有禮。

“本王*剛從慈寧殿出來,正要回府。”楚明軒轉眸看她,裝出一副不認得她的模樣,“這位是……”

“她是澄心殿的宮女,自稱奉命出宮找藥引。夜深了,卑職擔心她一個弱女子出宮危險,就不讓她出宮。”侍衛賠笑道。

“本王聽聞皇兄龍體微恙,藥引至關重要,你怎能耽誤宮女出宮找藥引?”楚明軒訓道。

“是是是,卑職糊塗了。”侍衛點頭哈腰,“姑娘可以出宮了。”

葉嫵看他,他的目光亦落在她臉上,唇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她忍不住想,他幫自己,想必是不希望自己困在宮中吧。

楚明軒的俊眸精光熠熠,好似落滿了日月星辰的輝彩,仿佛對她說,“我幫了你,你如何謝我?”

爾後,他率先往前走,玄色廣袂無風自拂。她剛邁出一步,就聽到一道重重的喝聲:“且慢!”

二人不約而同地回身望去,震驚地呆住。

宋雲和王統領先行,後麵是楚明鋒。三人疾步趕來,很快就到宮門前。

**這回又被抓到了,嫵兒會不會受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