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刺蝟

?我的腦中似有一個炸彈被爆開,目光定在許子傑蠕動的唇,怔怔而問:“你說什麽?”

他轉向我,眼底多了沉痛,“軒豬,唯一不止是他,還是我。那個號是我們倆的,這個秘密沒人知道,那年我們同時要進部隊,不得不放下傳奇放下你。可我不知道,他卻在一個月後跑回去上線了,更沒想到會將你傷得那麽深。”

什麽模糊了視線,是風吹進了沙子嗎?朦朧中見許子傑突然緊張又愧疚地說:“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軒豬,你別哭。”

我抬手一摸,一片濕潤,原來是眼裏的淚啊,不是沙子......

許子揚在這時也鬆開了緊箍住我腰上的手,深皺著眉麵色沉黯站在原處。他沒有反駁,證明許子傑所說的都是真的,那些我深究不解的為什麽,終於找到了答案。可笑又可悲,以為的歲月靜好最珍藏的回憶,不過是我一個人的癡人說夢而已。

我聽到自己淡漠的聲音在問:“也就是說,在101區的時候,你們兩個人一開始就知道我是水雲軒了?”如果唯一是他們兩人,那麽人物的另一邊就是帥帥的豬,顯然這兩人是都知道靚靚的豬這個名字。

無聲的沉默,代表了默認,我心沉到穀底。

不用回憶,那時風雲與冷戰都是主動找上門來要與我做生意,買我手上的裝備,當時我還慶幸認識了兩個大老板,能在遊戲裏小賺一把,後來更是慶幸能夠認識他們兩個,一起攜手闖蕩。曾有多欣喜,如今就會覺得有多傻,許家兄弟當真是將我當成了征服的對象,信手拈在鼓掌間玩弄。

到底我還是被虛妄給玩了一回,屏幕背後的真相是那麽殘酷。一場癡心不悔的網戀,終究隻是一場笑話。我將目光淬煉成冰,狠狠刮過麵前兩個男人的臉,輕吐一個字:“滾!”

倏然走進電梯,將門邊的他們全都推了出去,然後按上關門鍵,低下頭凝著那兩雙腳,不去管他們注目在我頭頂的目光,直到電梯門被關上,黑亮的皮鞋消失不見。我才環住自己肩膀緩緩蹲了下來,淚含在眼眶裏死死逼住不讓它掉落,腦子裏空白一片。

等到電梯抵達樓層,我才機械地扶著牆壁,慢慢走出,打開屋門走入內時躊躇了下,終還是沒將門反鎖。屋子是許子揚的,我沒有權利將他關在門外,而且他要進來有的是方法,不用懷疑他甚至可能深更半夜直接把門給掀了。

飄了眼牆上的鍾,竟已快午夜十二點了,從醫院出來才十點多,這一下折騰又是一個多小時。低頭看了眼身上的髒汙,拿了衣物進浴室裏匆匆洗了個澡,出來時已見許子揚靠在沙發椅背上,手上夾著煙,神色莫名盯著我看。

早知道我能避開任何人,也避不開他。可是這時候,在我沒有把一些該理清的情緒理好前,我是真的不想見他。

“明天要上班,我先去睡了。”冷冷報備,轉過身往臥室走,一直進到裏麵也沒聽有聲響,很意外他沒有阻攔。門輕輕闔上,隔斷了停滯在我後背的視線。

這個房子是兩室一廳的格局,原本的客房被他改成了書房,裏麵的床也被搬走了,要不然我今晚就有睡客房的打算了。因為實在是在知道這些秘密後,不曉得要如何麵對他。

一段刻骨在曾經青春年華裏的網戀,以為自己做了愛情的傻子,但至少有過那許多回憶,即便結局不如人意,到底還是念懷的,多年以後想起也許會笑著說,那時候我曾那麽深愛過一個從未謀麵的人。這也是一種難得的體會與經曆。

可是,真相如最毒的酒腐蝕人心,我這個傻子傻到眼盲不識人,甚至......分辨不出人物背後究竟是誰與我一同暢遊,誰與我說得那些情話,誰又是誰的誰?

躺在床上,睜眼瞪著天花板上的白,年代久遠,好多具體的事我都不記得了。留在記憶深處的都是印象深刻到不會抹去的,所以無從去分析曾與水雲軒麵對的唯一究竟是哪一個。但許子傑最後也透露,那個夜晚通宵達旦打求婚戒指的是他,那麽托付戰狂的人也應該是他,還有那句“最愛”......

然後一個月後回來再現傳奇的人,卻是許子揚,難怪冷漠疏離像變了個人。我一直糾結的原因與問題竟是出在這裏,言之灼灼深愛我的本不是他,那麽又怎能要求這個人言行一致呢?也當真是巧,他們兄弟倆居然是要同時進部隊當兵,也就有了那次放手傳奇不玩的結局。

瞞得還真是徹底,就連陳新都沒察覺到唯一這個號其實是兩個人在上。足可見,多年前,許家兄弟已經能夠做到城府深沉不露底。

忽然門邊傳來細聲,我立即翻轉了身閉上眼,耳朵卻豎起。果然聽到門聲,接而腳步雖輕卻在靜謐中依舊能聽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心上,胸口的震動如雷。

我以為許子揚會像往常那般默聲躺在旁邊,哪知卻聽那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竟是走到了我跟前,焦灼的視線就是我閉著眼都能強烈感受到,這下不止心跳加速了,連呼吸都變得不穩,深怕呼氣重了就被發覺。

可當微涼的手指突然觸及我臉頰時,我再也無法做到鎮靜,幾乎是瞬間向後彈跳開,眼睛睜開時看到修長的手指就在眼前,往上尋望,是他似笑非笑又略帶深幽的眼眸,明顯他是知道我沒睡著,而剛才我不過是做了次掩耳盜鈴。

許子揚就勢坐在床沿,低首沉目看我,他的兩手自然垂落在身體兩旁。這般情景,我躺在床上仰視,他俯首而看,實在是太過弱勢,隻得從床內坐了起來,目光垂落它處,也不吱聲。一聲訕笑傳出,他的氣息突然逼近,“餘淺,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像什麽嗎?”

我微微抬眼,對上近在咫尺的瞳眸,不由咬住下唇。

“刺蝟。”他唇角彎了彎後,“像滿身長滿了刺後的刺蝟。怎麽,在知道唯一也是子傑後,就連碰一下都這般排斥了?”淡淡的嘲諷裏透著的是風暴,我受不住這壓力,避開了目光,卻突然被他扣住下巴轉了回來。

“說話,不至於失聲了吧。”鬆了下巴處的鉗製,改為手指拂過我臉頰,他忽然放輕了聲音問:“還疼嗎?”我微微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我臉上的指印,想起剛才他的動作,原來他撫的是被他指尖扇過的地方。

不知該如何形容心情,說他是貓哭耗子假慈悲似乎不太貼切,給一巴掌再給顆糖吃也不符合,畢竟他隻是問了一句類似關心的話,如果沒發生樓下電梯前那回事,我可能就順坡而下,隱忍下來。

可眼下我卻不想忍,學著他常做的表情,微昂了頭牽起嘴角諷笑著問:“你說呢?”

卻見他斂目而笑,下一秒居然探身過來在我臉頰上輕輕印下一吻。原本那處其實已經沒多大痛感了,被他這麽一吻後,立即灼熱又起,我毫不猶豫伸手就去推他,卻不防自己右手的傷,在抵到他胸前時,痛覺瞬時傳輸整個神經。

許子揚輕捏住我掌翻過來一看,隻見那白色紗布隱隱透著紅,估計是裏頭碎片插入處又滲出血來了。涼風撲麵,他放開我的手起身快步走了出去,我愣愣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懵懂。

很快他就手抱醫藥箱走了進來,有些訝異,他倒是知道我放東西的地方。想要接手過來自己重新包紮,他卻挑了眉問:“你一個人行?”話不多說,拆開幾條橡皮帶子,將紗布給揭開來,掌心處猩紅尤為明顯。

碘酒洗傷口時,我再忍不住痛呼出聲,那疼是鑽心的。而許子揚卻似沒聽到一般,自顧手上動作熟練的清洗、包紮,等他將最後繃帶粘牢時,我瞪著臃腫不堪的手掌,欲哭無淚。

“翻過身來。”

我不懂他意思,他再度重複:“翻過身,趴著。你的屁股難道不疼?”

這回我的臉刷的一下飛紅了,難堪地移開目光,“許子揚,我們不該這樣。”不該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也不該將曖昧持續。兩人之間有那麽深的結,怎麽還能像以往那般相處?

許子揚涼了眸子,沉鬱開口:“那你說說,我們應該怎樣?知道子傑也是唯一,甚至當年為你發瘋的都是他後,就迫不及待想跟他了?怎麽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餘淺,我不管你是水雲軒還是什麽靚靚的豬,那不過是一場遊戲,給我腦袋清醒一點,我許子揚才是你現在的男人!”

“我的男人?你是嗎?是誰在我受辱時站在對立的一麵,甚至還指責我,要我向人賠禮道歉?又是誰當眾扇來一巴掌,留下我臉上這些指印?我還真不知道你許子揚是我男人呢。”就算是紙糊的性子,也有爆發的時候,聚會上所積存的怒氣加上被殘酷真相的衝擊,令我在此時出離了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