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夜眼

燕子在看清楚盒子裏的東西後,也是臉色發白:“這條蛇怎麽長了個人頭,是這女人肚子裏的?”

那瘦竹竿點頭說:“是……的……”他倒是好,不管遇到什麽事,說話都是這個調調,半點情緒也沒有。

我仔細瞧了幾眼,這條嬰兒蛇腦袋耷拉著臥在盒子裏,不過那前額像眼睛的地方,不時輕微地顫動一下,顯然還是個活物。

“這東西還是個活物啊。”我就十分好奇。這女人都死了三天多了,腹中的胎兒居然到現在還活著,實在是有些詭異。

麻老大道:“這樣的東西你們誰見過?”目光轉處,燕子、肌肉男和黑毛都搖了搖頭。瘦竹竿倒是沒動,不過隔了好一會兒,他也搖了搖腦袋。他隻是遲鈍了些而已。

我也跟著搖頭,這人頭蛇身的鬼東西我又哪裏會見到過?

麻老大道:“我也沒見過。找你們來,就是商量一下,這東西該怎麽處置。”

我又看了一眼那怪物,心想這東西還真是難辦。要說把這東西拿出來送給死者家屬吧,那非得把人給嚇死不可。

燕子最先開口,說:“還想什麽,這玩意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趕緊讓死矮子拿去火化了!”

那黑毛把一雙小眼睛一翻,冷笑道:“要去你去!這女人是個出馬弟子,肚裏的這蛇胎明顯就是她出馬的那條蛇給搞出來的野種。咱們要是把它給一把火燒了,萬一那條蛇找上門怎麽辦?”

黑毛這話說得也不是沒理。傳說中,能挑選香童成為出馬仙的,都不是什麽普通貨色,好歹都是一些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就比如那頭青蟒,估計也不是什麽好惹的。

麻老大看了一眼肌肉男,說:“老四,你怎麽看?”

肌肉男撓撓腦袋,憨厚地笑了笑,說:“我也拿不定主意。”

麻老大又問到我,這回我倒是支持了黑毛的看法。那黑毛看了我一眼,笑道:“你這小鬼倒還有點想法。”

這樣子下來,麻老大最後決定就把這東西留一個月。如果一個月之內那頭蛇還不出現,到時候就把它一把火給燒了,省得留下個禍害。

之後又讓老六給換了個有縫隙的鐵籠子,既可以透氣,縫隙又不足以讓那東西逃出去,以免把它給悶死了。

事情處理完後,麻老大拍了拍我肩膀,說:“以後你就是老七了,這裏的人你應該都認識了吧。”

我在心裏一盤算,這麻老大自然是老大,屍妝間那個白發女人他們都叫她二姐,應該就是老二,黑毛是老三,燕子叫肌肉男“四哥”,那他就是老四,燕子是老五,而瘦竹竿是老六。

我是最後一個來的,年紀又是最小,自然是老七了。

燕子一把摟住我腦袋,往她鼓鼓囊囊的胸脯上按,笑道:“小七,快來叫一聲四姐聽聽!”

我一張臉被埋在裏頭,哪還叫得出什麽聲音,隻發出“唔唔”幾聲。

麻老大吩咐道:“小七,這女人的屍體你給縫合一下,再給化個妝,整理好儀容。”

我好不容易從燕子懷裏掙脫出來,答應道:“好的。”給屍體化妝,這就是我的本職工作麽。想到一件事,又問了一句,說我能不能在白天工作,晚上還得回家去。

麻老大說:“咱們殯儀館隻規定不許白天接生意,沒有規定白天不能幹活。隻要你事把活幹完了,什麽時候幹都隨你。”

有他這一句話我就放心了。黑毛打了個哈欠,說要回去再睡一會兒。燕子也是,說起太早了,累得慌。麻老大則跟肌肉男一起說著話,到前頭去了。瘦竹竿則拎著那關了那條怪蛇的鐵盒子回了殮房。

我抱了裹屍布過來,替女屍把身體蓋上,推著木板床往屍妝間去。

這屍妝間是在兩棵大桑樹下,樹蔭斑駁,門依舊是虛掩著的,不過我可不敢隨便就推門進去。先在門口小聲叫了一聲。

“二姐,你在嗎?”我這一句“二姐”一出口,隻覺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要說這女人雖然看不出年紀,但再怎麽往低了說,至少也有四十多歲了。我一個小毛孩子,卻要叫她為二姐,實在是有些別扭。不過按照這兒的規矩,都是平輩稱呼的,我是這兒的老七,自然要叫她二姐。

屋裏頭沒人應,我隻好又叫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裏頭有人說了一句:“進來吧。”

聲音很輕,不過我正在全神傾聽,所以還是聽到了,立即答應一聲,推開門,將屍體推了進去。

屋子裏黑漆漆的一團。我發現殯儀館的這幾個人似乎都特別喜歡黑暗的環境,瘦竹竿的殮房,這二姐的屍妝間,燕子的存房,全都是沒有窗戶的。也不知是當初這房子造下來就是如此,還是後來被他們改成這樣。

那女人還是躺在她那張躺椅上,隻看到個背影。我估摸著,按照這群人的脾性,現在這時間,這女人也是正在睡覺。這點倒是每個人都不同,那瘦竹竿喜歡睡停屍板,燕子喜歡睡棺材,這位二姐喜歡睡藤椅。就不知道老大、肌肉男還有黑毛又是什麽喜好。

“二姐,我來給這女屍縫合化妝。”

靜靜地等了一會兒,隻聽那女人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這女人叫什麽名字?”

這我倒還真不知道,剛才也忘了問。

“以後給屍體化妝前,要先記下他的名字。這女人叫張慧芳。”

我忙答應一聲。

那女人道:“你去那邊幹活吧,別弄出太大聲音就行。”

我點頭應了,小心地把屍體朝她指的地方推過去。屍妝本來就是一件極安靜的活,不會有什麽太大動靜。

把身上背的包放下,去架子上找了雙纏屍手套,準備就緒,正想要動手,就發現遇到了難題。這屋子裏頭黑漆漆一片,昨天我給那具被剮首的男屍下針的時候那還好,是在靠近門口的位置,外頭還能照進來些亮光。

但我現在這位置,已經是在屋子的最裏頭,黑乎乎一片,就算我睜大了眼睛,很多東西也隻能隱約看到個輪廓。隻能朝那女人問了一句:“二姐,我開個燈會不會影響你?”

聽那女人說了句“隨意”,我這才鬆了口氣,但找了這一圈下來,才發現這屋裏頭根本就沒燈!不管是給屍體縫針還是化妝,都是一件特別精細的活。這黑燈瞎火的,根本就幹不了什麽。

大約是我走來走去,弄出了動靜,被那女人聽到了,說:“怎麽?”

我隻得把實情說了,說屋子裏太黑,幹不了活。

那女人道:“你沒開過夜眼?”

我已經是第二次聽說這“夜眼”了。第一次是在南疆古墓,從青子口中聽到。我就說沒有,又問:“夜眼是什麽?”

那女人沒有回答,說:“那你把屍體推到門口去。”

我“噢”了一聲答應了,把屍體推到門口,看了眼那女人,見她依舊躺在那裏,連姿勢都沒半分改變。心裏犯了下嘀咕,揭開裹屍布,開始幹活。

這女人上半身的屍容保持得還不錯,肚子上那道口子縫合起來也很容易,就是這下體的傷口有些麻煩,簡直是慘不忍睹,也不知這女人死前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大約兩個多小時候,大致的縫合修補工序終於是完了,輕輕地呼了一口氣,把裹屍布給屍體蓋回去,準備呆會兒出去問問燕子,有沒有給這張慧芳準備的衣服。之後再給屍體清洗一下身子,換好衣服,補好妝,這才算是大功告成。

正要把屍體推回到角落去,隻聽一陣悉索,原來是那女人在藤椅上動了一下,伸出一隻戴著綠色毛線手套的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