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十二鎮地

井底東南角的壁上,有一個半人多高的窟窿。隻聽黃蕾說道:“這口井原本就是跟裏頭通的,我們可以從這裏進去。”

我在下來之前,也聽黃二爺說過,這十二口井分布在祖宅周遭,通過地下水與陣法相連。這個窟窿原本應該是一條水道,隻是如今井水幹涸,就成了這副模樣。

當即順著窟窿爬了進去,黃蕾在後頭跟上。大約爬了有十來米的樣子,就到了盡頭,從窟窿中鑽出,就一腳踏進了一個深坑裏,坑道兩邊大約有三四米高。

黃蕾隨後鑽出,走到我身邊道:“這兒原本是個蓄水池,是溝通十二口水井的,現在幹成這模樣了。”

說話間,就見一團黑煙從頭頂罩了下來,順著坑道灌向窟窿。黃蕾低聲道:“你跟我來。”隨即沿著坑道朝前行去,再走了一陣,她指指上頭,道:“我們上去。”

兩人沿著坑壁攀爬而上,站定身形,就見這兒是個頗為廣大的地下空間,地麵都是彎彎繞繞的坑道,若在平時,這些地方都是蓄滿水的。看了一陣,就覺出這些水道彎彎曲曲,筆構奇異,像是畫的禁紋。

黃蕾低聲道:“你倒是眼尖,這是個水陣,以這些水道構成的禁製。”停了一停,又道,“就快到了,小心點。”

我“嗯”了一聲,讓她領路。再往前走了一陣,就見前頭彎彎曲曲的水道中間,似乎有什麽東西閃了一閃。黃蕾低聲道:“就在那兒。”

再走近一些,就見是一個三四米見方的石台,正好被那些錯綜複雜的水道環繞在中心。

那石台之上,仰麵臥著一人,地麵勾勒出幾道銀線,環繞著他身體繞了幾圈,剛剛閃光的就是那東西。再仔細瞧得一眼,就認出應該是灌的水銀。這石台大致是個圓形,在各個角落裏分別插著一根黑色的鐵釺,這鐵釺大概有兩指粗細,釺身嵌入地麵,露出地麵大概三寸有餘。隻是有三枚鐵釺卻是從地麵跳了出來,臥在地上。數了一數,有十二枚之多。

這石台上的人,應該就是那隻赤凶。就聽黃蕾低聲道:“那位就是我家先祖爺爺。”

說話間,隻見一團黑氣在那人身上起起伏伏,瞧著倒是頗為寧靜,看不出半點凶戾之意。之前宋叔帶著幾名弟子下來過,等他們逃出來時,已經是死的死傷的傷,誰也不知道裏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我沒有立即上前,隻是在遠處仔細觀察。黃蕾挨在我身邊,看了一陣,低聲道:“是鎮地尺掉了。”就見她伸手指了指。這才知道,原來她說的鎮地尺,就是那十二根鐵釺。

再觀察一陣之後,就取了一道清心符和一道洗靈符,讓她貼在心口和後背,說道:“你在這等一會兒。”

隨即微微調息了幾拍,運轉陰陽瓶,將氣機發散出去,小心地朝石台靠近。到得近處,就看清那赤凶的長相。濃眉闊鼻,相貌頗有威勢,死的時候大約五六十歲年紀,膚色黑中泛赤,雖然已是死了有三百來年,但是骨肉豐盈,毫無幹癟的跡象,要不是嘴唇烏黑,麵色猙獰,瞧著就跟活人一般無二。

他的兩隻手分於兩側,平放在地,指甲很長,顏色發黑,彎曲如鉤,頭發胡須也是頗為茂密,這是陰生長的征兆。

那團黑煙籠罩在他身上,一起一伏,猶如呼吸一般。但陰屍是不可能呼吸的,就算是成了煞也不例外,隻可能是這赤凶的身子在吞吐水汽。

仔細觀察了一陣,見這位先祖爺爺臥在那兒紋絲不動,似乎頗為安詳,但心下卻絕不敢掉以輕心。但凡涉及陰事,莫不是凶險無比,稍有不慎,就可能萬劫不複。沉思片刻,當即取了一袋銅錢出來,割破手指,將銅錢沾了血,豎著立到地上,繞著那赤凶圍了一圈。

靜等了一會兒,見銅錢不倒,隨即朝後邊的黃蕾招了招手。她點了點頭,立即小心地走了過來。我在手中撚了一道“四聖鎮靈符”,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那赤凶瞧,隻要他一有異動,立即出手。

不過靜等了半晌,仍是毫無動靜。黃蕾雙手合十,朝著那赤凶拜了拜,低聲道:“先祖爺爺保佑。”

小心翼翼地在我身邊蹲下,瞧了一眼地上的銅錢,道:“這是什麽?”

我回道:“是立的金剛牆。”這是三叔教我的法門,以前在劉家宅子鎮劉楠和林文靜兩個鬼丫頭的時候還用過。

“等下多留意這金剛牆。”這門秘法雖說是封不住屍煞的,但隻要有異動,金剛牆立即就會有反應。

黃蕾“嗯”了一聲,點頭表示知道了。我見她伸手要去撿地上臥倒的鐵釺,立即拉了她一把,低聲道:“先等等。”

黃蕾疑惑道:“怎麽?”

我盯著那赤凶,說道:“先摸摸水。”所謂的摸摸水,其實是我們行內人常說的話。對方是屍,我們是人,本就是隔了一條生死線,兩者陰陽相衝。

但凡是陰煞之物,必然對陽氣極為敏感,我們一靠近,它就已經有覺察。此時最好先不要輕舉妄動,再等一些時候,緩和一下氣息。

黃蕾聽了,“噢”了一聲,當即跟我站在一起,盯著那金剛牆。我見她臉色有些發白,顯然頗為緊張。過了一會兒,就聽她道:“銅錢上還沾了血。”

我觀察著那赤凶的動靜,“嗯”了一聲,道:“立金剛牆,要用童子眉。”

黃蕾低聲道:“那是什麽?”

“就是童子的血。”

我這話音一落,就聽黃蕾突然笑了一聲。我扭頭瞧了她一眼,見她笑得古怪,也不知這女人莫名其妙在笑些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算明白過來。也不去理她,過得一陣,見那赤凶還是毫無反應,低聲道:“你來補陣。”

黃蕾一聽,頓時麵容一肅,俯身去拾起一枚落地的鐵釺。這時候離得近了,就看清那鐵釺並不是一個光杆,靠近尾部的地方,共有九顆方方正正的小鐵塊,串在鐵釺之上,每一麵上都刻著不同的符號,其色如血,是用朱砂浸染而成。

黃蕾衝我使了個眼色,就見她握住鐵釺,嘴唇微微開闔,念動法咒,找到鐵釺起出的位置,插落下去。我暗自戒備,緊盯著那赤凶,見金剛牆紋絲不動,還是不敢有絲毫鬆懈。

這時候,就聽一陣錚錚聲響,聲音急促,黃蕾一手結法訣,另一隻手按在鐵釺之上,口中念念有詞。那九顆小鐵塊陸續轉動,每轉過一麵,上頭的符號就切換一次,那急促的錚錚聲就是這些鐵塊轉動發出。

過了一陣,就見黃蕾抬頭望向頭頂。我跟著瞧了一眼,就見在那赤凶的正上方,懸掛著一個圓盤,瞧材質應該是青銅所鑄,上頭密密麻麻刻著許多符號和格子,乍一看,很像是我們這行所用的羅經。羅經通俗來講也就是羅盤,這東西通常是用來看風水的。

但瞧得仔細了,就知道並不是,跟普通的羅盤頗有不同。黃蕾手中法訣連變,口中誦咒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那九顆鐵塊依舊在不停轉動,沒轉動一次,那鐵釺就深入地下一分。

我見黃蕾一邊鎮尺,一邊盯著頭頂的羅盤瞧,想必這十二根鎮地尺跟上頭的羅盤有什麽關聯。

過不多時,隨著錚錚聲不停,那鎮地尺已經嵌入地下,隻露出地麵三寸有餘。黃蕾收了法訣,額頭上已經是滲出一顆顆的汗珠,臉色發白,顯然就剛剛這片刻功夫,心力消耗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