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補陣

我立時停住了腳步,隱到暗處,仔細聽了一陣。那白臉魔尖聲嗬斥了幾句之後就沒了聲音。過了一會兒,就見白猿那二貨一瘸一拐的身影出現在石殿深處。

我隱在暗處沒動,見他嗚咽著從旁經過,後背上又是多了兩條血痕,鮮豔奪目,觸目驚心。等他走得遠了,這才出來,往石殿深處看了一眼,隨即悄然退了出去。

沿著山道下來之後,就尾隨著二貨回去,一邊暗自琢磨。這白臉魔法術古怪,手裏又握著《魯班書》這樣的大邪書,上次在明月觀之所以能趕走他,那是借了清微派陣法的光。

以我目前的能力,假若在完好無損的情況下,說不定還能跟他鬥上一鬥。此時遍體鱗傷的,貿然上去隻不過是送死而已。

這樣回到了石穀,白猿那二貨進去找了一圈,沒找到我,急得到處亂轉,見我從外頭進來,這才消停下來。我到室中取了一些清水過來,替他把傷口清洗了一下,那二貨耷拉著個腦袋,發出嗚咽幾聲,不時拿腦袋蹭我幾下,瞧得大為可憐。

我幫他把傷口處理好,坐到石凳上,拎了桌上兩隻螃蟹,丟給他一隻,仔細詢問了一遍那白臉魔的情形。

那二貨一手抓著個蟹腿,哼哼唧唧,比劃了半天。我連蒙帶猜的,大致隻能推測出這白臉魔應該是一個人躲在石殿中閉關修煉,基本上從不踏出石殿半步,每日的飯食都是由二貨送去。

除此之外,也就問不出更多的。我沉思了一陣,拍了拍二貨,讓他回去石室歇著,這腿剛接好,再亂走下去可真要殘了。又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出了石穀,在石穀周遭溜達起來,一邊想著心思。

無意中就又來到了那個崖邊的石台處,海風迎麵吹來,吹得衣衫鼓蕩不休。石台上那棵赤黑色的大樹仍佇立在那兒,雖是寒冬臘月,樹梢上依舊綻出一片片圓圓小小的葉子。走到近處,就發現這棵樹也並不是一塵不變。

一年多不見,這棵樹變得愈發的死氣沉沉,赤黑色的樹身上出現了龜裂的細紋,似乎被這大風一吹,就隨時要碎裂開來。我伸手摸了摸那虯結的樹幹,稍稍一觸,就有細碎的粉末撲簌而下,是外頭的樹皮在腐化。

可能是因為青子師父的屍身已經從八仙局中脫出的緣故罷。我這樣想著,走到懸崖邊上,舉目遠眺,隻見海天一線,浩渺無際,心胸豁然開闊。

四處逡巡了一陣,海麵平靜,並沒看到有船隻的影子。這朱砂島原本就極為隱蔽,周遭洋流錯綜複雜,就算那姓鍾的女人在我身上下了法術,可以憑此追蹤過來,她想要抵達這裏,恐怕也得廢上不少功夫。

心中計算了一陣,計議已定,回去石穀把二貨叫了出來,讓他找一個地勢高的地方,瞭望海麵,一旦發現有船隻過來,就來示警。布置妥當之後,就回到那石台,盤腿坐在樹下。

在額頭上書了一道洗靈符,又在胸口處畫了一道陽魂符。調息了一陣,運起胎息經,聚氣引導到後背。

隻是這氣息一觸即,脊椎處就是一陣鑽心刺骨的劇痛。當即撚了枚三棱針,在後背連封了數針,強行收攏住即將潰散的氣息。額間洗靈符帶來陣陣冰涼,沿著眉間直灌入腦顱之中,保持神誌清醒。

總算是收攝著一律氣息,沿著脊柱緩緩沉下,凝神斂氣,仔細覺察後背的異樣。過了不知多久,才總算瞧出一些蹊蹺。似乎是脊椎骨中被刺入了某件異物。

我想起當日在後背摸到的一絲血跡,看來這玩意兒不是針就是某種釘子之類的細物,這會兒恐怕已經刺入我骨頭裏麵去了。

這一番折騰下來,全身都已經被汗水給濕透了,喘了一口氣,癱倒在地上。白猿那二貨此時卻是爬到了那棵大樹上頭,攀在樹頂,瞭望著周遭海麵。見我臥到在地,衝我焦急地叫喚了幾聲。他這一動,就有灰黑色的碎屑飄落了下來,紛紛揚揚的,像是下了一場黑雪。

這棵樹是腐壞得厲害了。

我衝他打了個手勢,讓他別再亂動。閉眼計議了一番,等恢複了些氣力,又坐將起來,既然有可能是被針或者釘子附在骨上,那就試試解鎖骨釘的手法。

凝了凝神,聚氣於手掌,按向背心處,心中默念法訣,以胎息經驅動鎖骨釘反解。手掌貼背,一經施展,隻覺脊椎處有什麽東西隨之一動,頓時劇痛難當。

我心中一喜,穩住手掌,法訣流轉,將那東西緩緩吸出。隻是那異物一動,脊椎上的疼痛猛地以數倍劇增,隻覺腦中像炸裂一般,不由自主地在地上打了個滾,一下子撞在旁邊的大樹上。

耳中嗡嗡作響,隻見黑灰碎屑劈頭蓋臉的落下。那二貨發出一聲尖叫,也從樹上落了下來。我在地上滾了一陣,才覺疼痛稍減,起身看去,就見那棵大樹被我一撞之下,樹幹崩裂,上頭的樹枝也是斷折了許多,撲簌簌落下,在海風中揚起了一場黑雪。

我也顧不得許多,在地上坐定,繼續以反解之術吸出附在骨中的異物。到得後來,就能清晰地摸到,有一根細刺在我背後的皮肉中冒了出來,八成就是這鬼玩意兒在作怪。

歇息了一陣,正想一鼓作氣將這跟附骨刺拔出,看了一眼海麵,心裏不由的一動,隨即停住動作,在最後一步收了手,躺倒在地上大口喘氣。

心中盤算了好一會兒,等歇息得夠了,就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朝龜身大島方向行去。那二貨在樹上衝我叫喚了幾聲,我讓他繼續在上頭盯著,就頭也不回地去了。

到了大島之後,就沿著這山道繞了數圈,摸清了這十八冥輪大陣的脈絡。這裏頭的大小葬坑都還在,隻是一些主幹的禁製被毀,稍加修補,應該就能再連接起來。唯一比較麻煩的是,我雖然對十八冥輪的陣法有些了解,但其中用於調動大陣的法訣卻沒學過。隻能仗著對術數的理解,依著陣中的禁紋結構,強行推導出一些調動陣勢的訣竅。

如此一來,雖說也能調動大陣的部分威力,但相比起完整的十八冥輪,終歸是差了許多,也不知能不能奏效。不過事到如今,也隻能賭上一把。

心中計較了一番,當即定下心來,從頭開始修複陣法主幹,將損毀的禁製,重新構建出來。有些地方不是太過重要,又實在不知該怎麽重建的,就略過不管。這樣忙碌下來,不知不覺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

白猿那二貨又去送了一次飯,海上也沒什麽異常,鍾靈秀那女人顯然還沒摸到這裏。在原地歇息了一陣,又想,那女人會不會被風給刮進海墳場去了,要真是這樣,倒是老天開眼了。

隻不過通常來說,這世上都沒有如此便宜之事。我也隻是想想,過後就熄了這念頭,起來繼續幹活。一直到後半夜,這才把大部分的禁製都修複完畢。雖然往細了說,這十八冥輪目前還是千瘡百孔,漏洞百出,不過總歸是勉強能用了。

在心裏頭把推導出的法訣再梳理了一遍,暫時也隻能坐到這樣了,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抬頭望了一眼山頂上的石殿,舉步朝山下行去,回到石穀。到石室裏轉了一圈,卻沒見到白猿那二貨,正打算出門尋他,就見這他一瘸一拐地從外頭進來,一見我,就哼哼唧唧比劃半天,拉了我就奔上崖邊的石台,指著台上那棵樹大叫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