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顧長生

我心中頗有些意外,也不知她怎麽突然提起這事。就聽茹教主道:“那你可知道,這鐲子為什麽會在秦陵之中,那些搬山道人又為什麽會去盜它?”

我撓了撓腦袋,心中轉過數個念頭,遲疑道:“據說當年搬山道人盜秦陵,是認為秦陵中藏著長生不老之術。隻是這事也未免太過可笑,秦始皇那老頭求仙問藥這麽多年,最後連他自己都被葬在了秦陵裏,這世上又哪來什麽長生之術?”

我話音剛落,就聽茹教主冷笑了一聲:“真的很可笑麽?”

我聽她口氣有些不對,忙閉了嘴,心中卻是疑惑,過了片刻,就聽她道:“那你覺得我是什麽?”

我聽得心頭狂跳了數下,其實這也是我一直想問卻不敢問的事情。這女人明明已經活了那麽久,卻仍然是一副年輕女子的模樣,雖然容貌被毀,但看著頂多不到三十歲。

心中正驚疑不定,就聽她道:“你那個小丫頭師父又是什麽?”

一說到青子,我就更是啞口無言。青子那死女人再怎麽看,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如今要是與我站在一起,在外人看來,那八成還是我瞧著年紀更大一些。

在這之前,我一直是以為,那是青子在古墓中沉睡百年的緣故,但聽茹教主的口氣,卻又不像。

正遲疑間,就聽她冷哼了一聲,道:“當年咱們祖師娘娘,早就已經學會了長生之術,並且傳與了我們,那又有什麽可稀奇的。”

我心中驚駭欲絕,實在沒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茹教主道:“幽玄身,遮陰眼。這門長生之術,就是咱們的幽玄身。”

我愣愣地看著她,隻覺得腦子裏轟轟作響,完全無法思考。

“要想結成幽玄身,法訣自然是必須的,但其根本則是玄女娘娘傳下的血契。結成幽玄身之日,年齡就會停留在那一刻,永遠不再生長。”

我聽得怔怔發愣,手腳發麻。原來幽玄身居然是這樣一門法術,既然這門法術修成之日,年齡就會在那一刻停滯,那這不就是長生嗎?

難怪秦陵中會藏有陰陽二物鐲,原來秦始皇那老頭當年也是探究到幾分隱秘,想著憑借陰陽二物鐲,傾盡天下人力物力,去找到玄女墓。隻是他這一宏願還沒完成,就一命嗚呼了。而這陰陽二物鐲也被當做他的陪葬之物,鎮在了秦陵之中。

而那群法術高明的搬山道人,想來也是覬覦玄女娘娘傳下的長生之術,盜秦陵,取陰陽鐲,隻是他們也是始終沒能窺得玄女墓的秘密。

隻聽茹教主道:“當年玄女娘娘之所以傳下長生之術,也是因為這鎮守葬法大陣之事太過凶險,希望咱們這些傳人能活得久一些。”說到這裏,歎息了一聲。

我也不由得黯然。雖說巡陰人這一脈,得了玄女娘娘傳下的長生術,但長生並不是不死。滄海桑田,歲月流轉,也不知有多少巡陰人在風波詭譎的陰禍中死無葬身之地。到了今時今日,真不知除了我們幾個之外,這世上還有沒有巡陰人。

想到這裏,不由心中悵惘,見室中內氣氛凝重,就笑了一聲,道:“秦始皇那老頭,還有那些個搬山道人,算是枉費心機了。”

既然玄女娘娘傳下的這門長生之術,其根本是她留下的血契,那就算秦始皇和那群搬山道人真找到了玄女墓又能怎樣?如今玄女娘娘已死,每個巡陰人一生,雖說能傳一次血契給自己的傳人,但這傳人絕不可能會是他們。

隻要沒有血契,就算他們能在玄女墓中找到幽玄身的法訣,那也是無濟於事。

就聽茹教主道:“也不是全無辦法。”

我聽得大驚。就見茹教主看了我一眼,嗬嗬笑了一聲,道:“兵解。”

我隻覺得腦海裏轟的一聲響,心中驚濤駭浪,猛地想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可能性。

“他……他……”我看著青子師父端坐在椅子上,閉著雙目,心中震撼,卻是連話也說不囫圇了。

茹教主沙啞的聲音傳入耳中:“兵解是咱們門中的一種秘術,使用這門秘術之後,就可以將體內的血契剝離而出。”

我雖然已經想到,但聽她親口說出,兩耳還是嗡嗡作響,一時間難以接受。

“想要使用這門秘術,一定是要本人自願。”茹教主說到這裏,突然笑了起來,笑聲沙啞,卻透著無盡的悲涼。

如果她的推測沒錯,當年青子的師父就是自願兵解,將自己身上的血契剝離了出來。可這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看看他,又看看茹教主,心中咚咚亂跳,猛地電光石火般閃過一個念頭,難道說……

就聽茹教主冷笑道:“你覺得能讓這死鬼自願剝出血契的,還會有誰?”聲音陡然尖利。

我怔怔地看著她。能讓青子師父自甘如此的,除了那個“玄女娘娘”之外,又能是誰?一顆心揪得緊緊的,一時間千頭萬緒,五味雜陳。突然又想,當年那“玄女娘娘”被茹教主垂死反擊,受了重創,恐怕也是沒什麽好下場,說不定就是借此機會蠱惑了青子的師父。

心裏頭難受得緊,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就聽茹教主厲聲道:“這個死鬼,一輩子都糊裏糊塗,半點腦子都沒有!他的所作所為,已經是咱們門中的叛逆!就算死了,又有什麽麵目去見祖師娘娘!”

我知道她此時心中一定是難過得緊,也不知該怎麽勸慰,問道:“後來又怎麽樣了?”

茹教主喘了一口氣,恨恨地盯了那老冤家一眼,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咱們這門兵解秘術,原本就是一種禁術,有違天和。以刀斧加於己身,硬生生剝離出血契,這是大忌。其人死後,必然怨氣不散,假以時日,就會孕出凶神惡煞。”

“你從小就經手死人生意,應當最清楚不過,但凡是怨孽,出世頭一件事,就是憑著本能去找害他之人索命。雖說這兵解之術是出於自願,但怨孽可不這麽想。”

“因此接受這血契之人,自然要消弭這個禍患。”

聽到這裏,我總算是有幾分恍然。原來這八仙合氣解屍局,就是用在此處。將青子師父的八段屍身,分置八口青銅棺中,以此布下陣局,消解這兵解殘屍中的怨氣。

隻聽茹教主接著道:“我當時發覺此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到了這個死鬼。”說到這裏,又是恨恨地瞪了她身旁的男人一眼。我雖瞧不出她的神情,但也知道她此時必定是情緒激蕩。也不知她當日知道此事後,會是如何的驚愕傷心。

“我雖查出那八仙局其中一個陣眼在三化,但具體的位置,卻是需要再經過周密的計算,才能找出。我也沒有立即動手,而是回到房中,一連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醒來之後,我就離開了潭城。”

我聽得一愣,我原本以為她會不顧一切地把她男人的屍骨給挖出來。但轉念一想,隨即就明白過來。他既然已經兵解了,就算當時就將他挖出,那也是無濟於事。而且八仙局剛布成沒多久,殘屍上的怨氣也沒來得及消解。如果當真將他挖出,隻不過是人世間多了一個難以降服的邪祟凶煞而已。

過了良久,就聽茹教主道:“也不僅僅是為此。”

我有些不解,聽她接著道:“這八仙局,除了咱們門中之人以外,無人識得。那賤人既然在此布局,其一自然是為了消解怨氣。其二,哼哼,怕是在投石問路。”

我聽得心頭連跳了數下,霍然醒悟過來。如果茹教主當日真動手去碰那八仙局,怕是立即就被那人知道,茹教主還活著。就算不是茹教主,那至少還有其他懂八仙局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