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陰事管三分

這聲音聽來一點也不溫柔,冷冰冰的沒半點溫度,但此時聽在我耳內不啻是仙女綸音。我掙紮著“嗬嗬”了幾聲,卻說不出完整一句話。

隻見到青子的一張俏臉出現在我眼前,皺了皺眉頭,嫌惡地道:“這麽髒。”蹲下身子,給我遞過口碗來,湊到我嘴邊。

我聞到了水的味道,立即精神一振,張開嘴咕嘟咕嘟灌了一氣。在地上又躺了一陣,總算是恢複了些體力,從地上爬起來。

我又把剩下的水一口氣喝了個光,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說:“你是從哪弄來的碗?”死人臉這間屋子地處荒僻,附近也沒個鄰居,也虧得她能找到這麽大一口碗,隻是邊上缺了個角,但不妨礙我喝水。

青子在屋子裏晃蕩了一圈,說:“院子外頭撿的,那裏還有兩個,這個破的少點。”

我一陣無言,突然想到件事,忙問:“那這水呢?哪裏來的?”

青子道:“外頭不是有口井麽?”

我差點把碗失手給摔了。不過也算了,之前我就已經喝過一次,喝一次跟喝兩次也沒什麽分別。

那箱子東西雖然不是特別沉,但對於我這個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人來說,連在地上推著它走都犯難。青子這女人雖然兩手空空,但讓她替我搬箱子,那是想都不用想。

“這真是個鬼地方,連聲音都傳不出去,你都不知道我喊了你幾次!”我喝了一肚子水後,又在地上休息了一陣,總算是恢複了些體力,爬起來靠在箱子上,心有餘悸地說。

青子打量著屋子,頭也沒回,說:“聽見你喊了。”

我一聽,差點跳了起來:“什麽?你聽到了?那你也不來救救我!”

青子淡漠地道:“就這點小事,你就受不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差點小命都沒了,這也叫小事?”

青子沒再搭理我。過了好一會兒,轉身往屋外走去:“躺夠了沒,走了。”

我咬咬牙,爬起來推著箱子跟著出門。一到門外,陽光有些刺眼,眼前一陣發黑,差點就暈了過去。青子那女人在前麵輕輕巧巧地走著,頭也不回,估計我這會兒暈死在地上她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到鎮上,找了家小麵館,先要了一碗麵湯慢慢喝了,等緩過勁,才又叫了一大碗牛肉麵。青子對這些粗糙的吃食沒什麽興趣,隻要了杯清水。

我連吃了兩大碗牛肉麵,又灌了一瓶汽水後,終於算吃飽喝足,舒服地打了個飽嗝。在椅子上靠了會兒,終於要開始打算後麵的事情。

“哪好玩就去哪。”青子這死女人飲了一口清水,放下杯子,依舊是這麽一句話。

“行,勒次狗!”我伸個懶腰,大叫一聲,倒驚得那正在算賬的店老板嚇了一大跳。

青子皺皺眉頭,道:“什麽意思?”

我得意地道:“這是鬼子話,就是‘走起來’的意思。怎麽樣,時髦吧?”我這都是從電視上學來的,叫著還挺帶勁的。

青子道:“英吉利?法蘭西?花旗國?弗朗機?還是邪馬尼?”

“邪……邪什麽馬尼?”我聽得目瞪口呆,這都是什麽鬼?我說,“這是英文,是英國的語言。”

青子“哦”了一聲,說:“原來是英吉利。”

我當時年紀小,見識也淺薄,很多東西也都是從電視上看的或者聽人說的,不知道在百年前我們民間稱呼,英吉利就是現在的英國,法蘭西就是法國,而花旗國就是美國,至於弗朗機和邪馬尼,分別為葡萄牙和德國。

我說:“對頭,就是那些紅毛鬼子!你以前見過啊?”這死女人看來還真是見多識廣。

青子道:“殺過一些。”

我聽得一陣毛骨悚然,好奇地說:“我還以為巡陰人是陽事三不管,隻管陰間事的呢。”

青子冷冷地道:“死了不就是陰間事了?惹得我不高興,順手也就給宰了。所以,你最好給我乖乖聽話。”

我連連點頭,天大地大,就你不高興最大!

從飯店出來,我特意又去買了個大的行李箱,把衣服之類的日常用品都放了進去,原先那個大背包就用來裝死人臉那箱子裏的東西,一股腦塞了進去。閑暇的時候,我也抽空看了幾眼,除了好些個稀奇古怪的物件,其他都是一些書冊。

有些紙張十分古舊,是上了年頭的古籍。有些倒是挺新,是死人臉自己寫的筆記,上頭密密麻麻用蠅頭小字記錄,粗粗一翻,大約是他的一些心得領悟。有什麽術法的、符咒的、排陣的、布局的……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隨便翻了幾頁,有些讀來倒是並不陌生,似乎跟三叔以前教過我的一些東西頗為相通。不過看了幾眼,就丟回了包中,等以後有空再說。

黃吉鎮上是有個小車站的,我背著個大包,擠到車站買了兩張票,就啟程出發了。至於去哪,這得由著青子那死女人高興,我是半點做不了主的。一路上走走停停,遍曆各地風光,倒也過得爽快。

青子這女人雖然在棺材裏睡了近百年,但適應能力卻是特強,很多事物隻是看上一眼就學得有模有樣。比如她現在,一雙白蔥似的手就揮舞著刀叉,嫻熟優雅地切割著盤子裏的牛排。跟她比起來,我更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

“看什麽?”青子瞥了我一眼,優雅地品了一口紅酒,嘴唇紅潤如血。

“看你長得美。”我心裏想著事情,心不在焉地回答。

“眼光還不錯。”青子麵無表情地讚了一句。

此時我根本沒心情跟她說話,含糊地“嗯”了一聲。我在算我身上總共還有多少錢,究竟還能支撐多久。看著這盤子裏的牛排,我連打人的心思都有了。我就不知道這玩意兒有什麽好吃的,還這麽貴,吃一頓得花掉好幾天的夥食費!

“下一站去哪?”青子問。

“哪也去不了!”我沒好氣地說。

“怎麽?”

“沒錢了!”我把皮包往桌子上一拍,“我們總共就隻剩下五千塊,馬上要喝西北風了!”我心裏這個恨啊,我和三叔辛辛苦苦存了這麽些年的積蓄,才兩個月就被這死女人給敗了個精光。

青子“哦”了一聲,繼續慢條斯理地吃著她的牛排:“那以後少花點就是。”

我恨得牙癢癢,現在就隻有五千塊錢了,少花點還有個屁用?叉起牛排當做那死女人狠狠咬了一口,說:“不能再住酒店了,必須找個房子住下來。還有,我們得去找工作!”

青子點了點頭道:“可以。吃完飯你去找份工作。”

“那你呢?”

青子道:“我在這等你。”

我:“……”

要說這死女人,也真是個不遜於我的怪胎。除了身材好,人長得漂亮點,其他就沒有一個地方像個女人的。別說燒飯了,連掃地洗衣都不會,髒衣服往下一脫就一股腦扔給我,讓我給她洗好晾幹,再疊得整整齊齊送到她手裏。典型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種女人要是在我們村,非得被家裏男人活活打死不可。

“你以前也這樣整天閑著?”我忍不住問。

“管那些爛事,挺忙的。”青子淡淡地道。

我很是好奇:“你總不可能除了做巡陰人,就不幹其他事情了吧?那怎麽賺錢,怎麽養家糊口?咦,難道那個也可以賺……”

青子停下來,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說:“我不需要賺錢。”

鬼才不相信,世界上哪有人不需要錢的?

“那你買好看衣服要錢吧?吃牛排喝紅酒要錢吧?”

青子冷冷地道:“我若需要錢,隨意取用就是,為什麽要去賺?”

我一聽,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愣了幾秒鍾,猛然就醒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