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辰州符

這七星封魂陣的基本原理是用觀星之法,找到此地的地脈七關,用沾了童子眉的五帝錢封住七關,使得生氣斷絕,形成一個絕陰地。

這屋子裏八成也是布置了類似的陣法,林文靜當時之所以能輕易破開迷陣,是因為她用的不是眼睛,而是通過感知生氣的流向來找尋出路。

我如果能夠找出此地的七關,說不定能有辦法破解這陣法,隻可惜我不會。我一個活人,又感應不到此地生氣的流向,苦思冥想了一陣,也許是事關生死,被逼得急了,突然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個事情。

大概是兩年多前,有次我跟三叔去跑靈堂,當晚就住在那個事主家裏。這事主是在外地做生意的,有天在外應酬的時候,突然心髒病發,一命嗚呼。很多人雖然離家多年,但大多都講究個葉落歸根,所以事主的遺體就千裏迢迢用車子給運了回來。

我就跟三叔說,幸好咱們這地方雖然是山窩窩,還勉強能進車子,像那些住大山裏頭的人家,這屍體可咋運回去。

三叔沒好氣地說:“死了張屠夫,難道就隻能吃帶毛豬?古時候別說卡車,很多人連馬車都雇不起,那些客死異鄉的,最後還不是歸了家。”

我就好奇地問:“那是怎麽回來?特別是那些山高水遠的,車馬根本上不去,難道雇了很多人給抬回來?”

三叔道:“天下的事情,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咱們老祖宗早就有了解決的辦法。”

我想來想去,沒想明白有什麽辦法可以省力地把一個死人送回家鄉,就央著三叔快快說來。

三叔就說了兩個字:“趕屍。”

我當時年紀小,還不知道在湘西一帶,有我們這行的一個分支,他們不做風水法事,專門負責把一些客死他鄉的死者送歸故裏,世人稱之為趕屍匠。

聽三叔說,趕屍匠這門職業自古有之,學這行的,必須要膽子大,身體好。早些年代,如果在湘西那邊的山村小客店投宿,就極有可能見到死屍走路。這些屍體裹著黑布,一字排開,由一個手執銅鑼的人領著,這人就是趕屍匠。

趕屍匠從不打燈籠,一麵敲著小陰鑼,一麵搖著攝魂鈴,讓夜行人避開,通知有狗的人把狗關起來。屍體若是兩個以上,就用草繩串起來,每隔七八尺一個,踏過萬水千山,回到自己家鄉落葬。

自從近代交通變得方便,趕屍匠這個分支就逐漸沒落。不過三叔認為,這裏頭一些趕屍的法門,還是十分有用,當時就讓我用心記下,回去後再時時背誦。我當時年輕識淺,不怎麽相信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雖然當時是記下了,但回頭就給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靠在牆根上,努力回憶著當年三叔教過我的法門。趕屍在我們行內又被稱為移靈,走影,走屍,以湘西一派最為名聲卓著。要成為趕屍人,必須要學會三十六種功法,但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如何讓屍體走起來。

湘西一派之所以最為有名,主要是因為當地生產的兩樣東西,當地的辰州符和辰州砂。要讓屍體自己走起來,這裏涉及到趕屍這行的一種秘術。首先要將朱砂至於死者的腦門心、背膛心、胸膛心窩、左右手板心、腳掌心等七處,每處以一道神符壓住,再用五色布條綁緊。

因為此七處是七竅出入之所,以辰砂神符封住是為了留住死者的七魄。之後,還要將一些朱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中,再以神符堵緊。按照我們行內的古訓,耳、鼻、口乃三魂出入之所,這樣做可將其留在死者體內。

這兩步,是讓屍體能夠自己行走的最關鍵步驟,而辰州砂和辰州符就是最好的朱砂和神符。

我之所以想到趕屍,是因為我看到了屋子裏躺著的六具屍體。我雖然無法感知生氣的流向,但屍體可以。這鬼屋很是邪門,牆內混合了大量朱砂,這些人死在這裏,說不定魂魄還未離體。

我如果能以趕屍術將這些屍體起屍,就能利用他們查知生氣的流向。可我現在別說辰州砂和辰州符了,就連最普通的朱砂和神符都沒有。雖說這屋子的牆壁上含了大量朱砂,但這根本無法使用。

我苦思冥想了一陣,把兜裏藏著的針筒給摸了出來,抽出一根三棱針。湘西一派的趕屍法門是行不通了,不過當年三叔跟我解釋過他的原理,主要就是把死者的魂魄封在體內,並以秘術激發其起屍。

我試著用定針法來代替朱砂和神符。所謂的定針法,講究的是一個“定”字,以前在三叔的監督之下,曾苦練了幾年。這定針法,在我們行內主要是為了對付那些詐屍的,以定針封住屍體關竅,屍體就得乖乖躺下。

我此時迫於無奈,隻能用定針法來封屍體的七竅,看看能不能行得通。

我將七根三棱針夾在手上,把其中一具屍體的衣衫全部扒掉,閉眼吸了一口氣,調息了幾拍,落針如雨,一口氣連封了七處關竅。我一顆心別別亂跳,心裏默誦三叔教我的咒文,朝著屍體一指,大喝一聲:“起!”

就見那具爛了半邊臉的男屍,一下子從地上坐了起來。我雙手交疊,做了個手勢,屍體起立。我心中又驚又喜,這人被困死在鬼屋,魂魄果然沒有散去。

我努力記憶著當年上三叔教我的諸多法門,手掌收緊,然後往外一張。眼前的屍體頓時雙肩一塌,似乎整個人一下鬆垮了。

我退到一邊,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盯著他看。過了一會兒,就見這男屍轉動了下頭顱,往左側偏了偏,停了一下,然後往左轉了半個身位,開始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頭顱微微轉動,又轉身朝著右側連著走了三步。

我全神貫注地默記著他走過的路線,事關生死,一絲一毫也不敢鬆懈。等那男屍再走兩步,我就立即跟上,一腳踏在了他最先站立的那個位置。然後按照他剛才的方位,左轉半個身格,依次邁出兩步,緊跟其後。

其後,兜兜轉轉,也不知繞了幾圈,猶似踏出了一通迷蹤步,終於,男屍在前方停了下來。我深吸一口氣,跟著邁出一步,然後跳起一把抱住那男屍,掛在他身上。

雖然那股惡臭和身上的腐肉讓人惡心,但我心中卻是欣喜若狂!就在我掛到男士身上的一刹那間,就看到我身前多了一樣東西,一隻木箱子!我仔細觀察了一陣,頭下腳上,雙腳環住男屍的脖子,倒掛下來,雙手拉住箱子,一用力,把箱蓋掀了開來。

隻覺得一陣亮光一晃而過,原來這打開的箱子裏藏著一麵銅鏡,閃了我一下。而隨著這道鏡光劃過,屋中景物倏忽變化,那個沒有門扇的大門終於顯露了出來。

我長出一口氣,從男屍身上跳下來,身上黏糊糊的,已經沾了不少腐肉。我也顧不得其他,見那箱子方方正正,約有半米長寬,箱中除了那麵銅鏡,底下還有一些書籍之類的物件,零零散散,一時也看不過來。

我這會兒饑渴交加,剛才這一番折騰已經是把最後的力氣都給用盡了,此時一口氣散掉,頓時一頭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我扯著嗓子大喊了幾聲,卻發現由於嚴重脫水,聲音根本就喊不出來。難不成陣法都破了,結果反而在這裏被渴死餓死?我正絕望,就聽身後傳來一個冷清的聲音:“鬼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