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鶯飛草長

暖陽和煦,透過破碎的雲層細細地落了下來,和風撲麵,帶來一陣溫潤潮濕之意。隻聽到“潑剌”一聲響,一隻水鳥自前方湖麵掠過,銀光閃爍,已是攫走了一尾小魚兒。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青草氣息,鶯飛草長,萬物滋生,正是人間二月天。

我打了個哈欠,在一棵大槐樹下躺了。因離著湖邊很近,潮氣深重,樹身已經爬起了嫩綠的苔蘚。將背包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仰頭望著天空流雲聚散,倒是愜意。

自打回到潭城之後,莫婆婆和狗哥麻子兩兄弟倒是就在榮華安頓了下來。有莫婆婆這樣的大高手坐鎮,大家夥自然也是安心不少。關於虞玄機的事,我曾私下找燕子問過,她卻是絕口不提。去問麻老大和黑毛,兩人更是黑了一張臉,悶聲不吭,實在是無法可想。

騷包臉卻是個閑不住的,在這邊住了幾天就連聲喊著無聊,有天給我打了聲招呼,就跑得無影無蹤。

隻是在昆侖府泰山冊封前夕,這家夥突然回來找到了我。昆侖府在俗世立府的事,已經通過陰陽閣傳出,隻不過“昆侖府”這個名字對於眾人來說,簡直是陌生到極點,所以也隻不過曇花一現,連些微波瀾也沒掀起來。隻是這對於真正明白的人來說,卻無疑是在心中狠狠地紮了根刺。

原本看似平靜的世間,忽然就像平靜如鏡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激起漣漪鼓蕩。我也努力地想看清這漣漪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卻怎麽也看不到。

昆侖府封泰山,並沒有給我倆的請帖。不過我可不管,兩人一路就奔了過去。當時已是入了深冬,寒冬臘月,大雪封山,大山之中行人絕跡。也不知這次有多少人接到了請帖,也不知有多少人上了山。

隻是到泰山之巔的時候,我們就被昆侖府之人給擋在了外頭。我和騷包臉假意離去,自然是準備悄悄闖陣。不過隻是才闖進去三層,就被人圍在了陣中。結果沒等到青子,反倒等來她身邊一個女童,冷著個臉,就將我倆鎖進了鐵籠之中,扔在冰天雪地裏。隻丟下一句話:“再不聽我話,就打斷狗腿!”

我知道她這是傳的青子的話。

等到我倆被凍得硬邦邦的扔出來的時候,封泰山已經結束,青子也早已離去。等事後我們才得知,青子受敕的封號竟然是“九天玄女元君大天尊”,也就是世俗所稱的九天玄女娘娘。騷包臉聽說之後,目瞪口呆,半天合不攏嘴來。因為據他所知,自有昆侖府起,就從未給人封過“九天玄女”的尊號。

從泰山黯然歸來之後,騷包臉就再次離去,也不知去了哪裏浪蕩。我則是去找了莫婆婆,問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桐宮。因為再過數日,就是葬門在桐宮重開之日。

莫婆婆卻一口將我回絕,說是老了,走不動了,哪裏也不想去。我卻是非去不可的,於是就獨自上路,隻是剛走到半路,葬門就通過陰陽閣傳出了消息。葬門重開之日,桐宮閉門謝客。也就是說葬門這次開宗門居然是要自己私下進行,謝絕外客觀禮了。

我去那邊找了一圈,卻根本連桐宮的影子都沒摸到,也不知這傳說中的陵宮究竟在哪裏。

此後回到榮華,跟眾人一起祭奠了肌肉男,就將榮華殯儀館重開。有獅子頭這個老掮客在,倒也不缺生意。我在館裏幹了兩天二皮匠的活,就留下一封書信,回到家中,收拾了一些隨身物品,將家門鎖了,就背著包離開了潭城。

在二皮匠和巡陰人之間,我選擇了後者。

反正那死女人又不在,又憑什麽管我?她若要想管我,就讓她親自來啊!

還真以為我怕她啊!

我在心裏正嘀咕了一句,突然臉上一溫,濕漉漉的。我趕緊伸手把那湊過來的小腦袋撥開。就見旺財吐著紅撲撲的舌頭,上來又要舔。

我坐起來,拎住她的脖子就把她扔到一邊。那小怪胎立即鼓著腮幫子衝我“啾啾”叫了一聲,大概是以示抗議。

這時候,就見一個人從遠處一路小跑奔了過來,雖然這年紀已經是一大把了,身子骨倒真是硬朗,他媽的健步如飛,不一會兒就到了近前。

看到鄭老頭這張臉,我就是一陣頭疼。這一老一小的,也不知是哪來的嗅覺,居然在我之後不久,就從後頭趕了上來,死活就非得跟著我出門。

“師父,這邊荒郊野嶺的,也沒什麽吃的。”鄭老頭跑得額頭見汗,捧出幾個白麵饅頭,笑道,“我本來是想用錢跟那對夫妻買的。山裏人就是淳樸,死活不肯收錢。”

我一聽他叫這一聲“師父”,就覺得頭疼得厲害,道:“你再叫下去,我晚上都要睡不著了。”這鄭老頭也不知發了哪門子瘋,自從跟著我們到了潭城,就死活要拜我為師,說是跟著我學什麽葬法。

我隻想說“學個毛線啊”,就讓他去找莫婆婆去。隻不過這小老頭哪敢去招惹那老太太,整天就在我身邊糾纏。這老家夥臉皮倒也是厚,在沒得我同意之前,倒是先“師父師父”的叫開了,聽得我一陣陣心驚。

鄭老頭在旁嘿嘿笑道:“師父,先吃個饅頭再說。”

我也懶得與他再廢話,抓了個饅頭就要放進嘴裏,就聽那小怪胎叫了幾聲。我隻得掰了一半先喂給她,道:“今天是幾號了?”

鄭老頭咬了一口饅頭,笑道:“師父放心,我給你記著呢,起碼還得有個把月時間。”

我“哦”了一聲,點點頭。之前我曾經跟劉子寧聯係過一次,是想問問她哥哥劉子安的情況。說是依舊神誌不清,不過清微派幾名長輩一起出手,正在閉關合力診治。我們剛才說的就是劉子安他們出關的大致時間。

在經曆過這麽多事情之後,我越來越發懷疑三叔跟葬門那個姓馮的宗主有著某方麵的關係。我有時候甚至會想,那個馮宗主會不會就是我三叔。但每當這個念頭生出,就被我掐滅在萌芽之中。

這個馮宗主,不問可知就是當初在九仙台中與青麵狐狸和趙淳封一起出現的那個黑衣人。我實在無法想象,我三叔會要置我於死地!若不是青子救我,此時我早已經死在煞氣灌頂之下。

我思來想去,又連著去找了莫婆婆問了好幾次。但這老太太就是什麽也不說,輕飄飄地就把我擋了回去。從她之前說到三叔的神態言語來看,我絕不相信她不認識三叔。

當日他在蛇母墓中與修老的那番交談,就更是讓我迷糊。這中間所藏的必然是一個無法向旁人言說的巨大隱秘,否則以莫婆婆的性子,不可能連我都閉口不談。

三叔,馮宗主。這兩者究竟有什麽聯係?

隻是自從上次桐宮閉門之後,就很長時間再沒聽到葬門的消息,也不知當日葬門究竟出了什麽變故。

如果此時劉子安能醒來,說不定就能說出當日在南疆的那場劇變,究竟是怎麽發生的。

正想著,手上就是軟乎乎的一濕透,是被那小怪胎卷著舌頭舔了一下。我見她小嘴紅撲撲的,知道是嫌沒吃飽,又掰了一半塞給她。

就聽鄭老頭道:“師父,咱們這一路走來,倒也是撞見不少靈異怪事。隻不過事情都太小,不太過癮。”

我看了他一眼,道:“瞧把你給能的!隻要諸事平安,咱們就要燒高香了,還想著出什麽大事!”

鄭老頭嘿嘿笑道:“有咱們師徒倆聯手,還有啥可怕的。”

我瞪了他一眼,肅聲道:“陰事無小事,這句話你給我牢牢記住!”要知道但凡牽涉到陰事,就沒有小事之說。再厲害的老手,要是敢掉以輕心,也能在陰溝裏翻了船,稀裏糊塗就把命給丟了。

鄭老頭也是神情一肅,起身道:“師父的教訓,徒兒一定謹記!”

這老東西!我實在是頭疼的很,吃著饅頭,再也懶得跟他講話。鄭老頭嘿嘿一笑,道:“師父,咱們接下來去哪?”

我朝前頭瞧了一眼,心中頗有些複雜,道:“回家瞧一瞧。”

鄭老頭愣了一下,道:“回家?師父,咱們這麽快就要回去啦?”

我聽他這麽一說,就道:“不是潭城的家。”過了一會兒,才道,“我以前就在這兒長大。”望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景物,不由得有些癡了。所謂近鄉情怯,也許就是說的如此吧。都到了村子邊上了,我卻有些不敢再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