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龜裂

聽著殿堂中那不停湧起的聲浪,我迷迷糊糊地想著,三叔到底跟這葬門是什麽關係。想著想著,心中猛地突了一下。一想到三叔,我就不由聯想到了當初在劉宅的情形。當時劉楠那個鬼丫頭被死人臉用白骨釘封住九陰。

所謂的封九陰,其實也是以白骨釘封住關竅。活人有七大關竅,反之對於陰屍來說,也有相應的七大屍竅,外加另外兩處陰門,合稱為九陰竅。

活人的關竅與陰屍的關竅自然不同,但兩者的原理是一樣。當初死人臉封九陰,為的就是以白骨釘封鎮劉楠,跟老駝子封在我身上的鎖骨釘是一樣的。隻是一個封死人,一個封活人而已。

我突然就想到,當初劉楠那個鬼丫頭究竟是怎麽做到把白骨釘倒逼出體外的?一想到這裏,不由得心中砰砰亂跳,驀地想到一種可能性。心念一轉,把陰陽瓶運轉了起來。

當時劉楠是見到他那個老爹自殘而死,這才突然間爆發,連白骨釘都封鎮不住。現在想來,應該是當時的情形激發了那鬼丫頭體內的怨氣,以至於巨大的陰氣從她體內瞬間鼓蕩而出,從而把沒有完全成型的九陰封竅破掉。

我強自收斂心神,緩緩運轉陰陽瓶,將體內陰陽兩氣強行分開,讓體內陰氣大量滋生。我被青子種了屍,身上附著林文靜和劉楠兩人,命格三分,原本就陰氣深重,此時受陰陽瓶調動,登時渾身發寒,牽引起一道陰氣直往被封的竅穴衝去。

一旦開始,才知道這種倒轉陰陽是有多痛苦,才稍稍牽引了一陣,就覺得五內如焚,這樣下去,恐怕還沒破開鎖骨釘,自己就要引出陰火,被陰火焚身而死。我稍稍穩了穩,盡量控製著陰氣牽引的速度。

這時候,突然聽到殿堂間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一停,我專心致誌地引導著陰氣,隱約聽到那白臉魔說了一句:“把人帶上來!”

我正在想:“帶誰上去?”就感覺有幾個人走到我身邊。我壓製著陰氣,微微睜開眼睛,就見幾個黑衣人麵無表情地過來,將麻老大三人抬了過去。

我心中一驚,差點就控製不住,讓陰氣亂走,忙收斂了心神,朝前頭望去。就見麻老大三人被放到了大殿正中,那黑衣老頭過去,不知道做了些什麽,就看到麻老大他們醒了過來,隻是大概身體太過虛弱,仍然委頓在地。

幾人不時地打量四周,大約是一時弄不清究竟身在何處。

我心中又是歡喜又是驚懼,忙穩住心緒,不讓自己失控。就聽那白臉魔雙手朝前展開,臉朝天道:“天佑我葬門,在開門大典上以陰虯祭禮!”

我一時沒聽明白他說的到底什麽意思。就見那黑衣老頭上前幾步,衝著那白臉魔躬身道:“這三人大約是曾經被虯褫咬過,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沒死,所以成了陰虯身,不可見天日陽光,隻能終身隱跡黑暗。”

我聽得心中突突亂跳。幹我們這一行的,自然聽說過這虯褫是什麽。虯褫是一種白蛇。在民間傳說中,虯褫是蛟龍下界。但在我們這一行中,自古就有先人留下明訓,虯褫是一種在聚陰池中修煉的異蛇,通常出沒在那種年代極為久遠的古墓中。

常人一旦被虯褫所咬,就會立即喪命。麻老大他們三人是摸金校尉,幹的就是下古墓的活計,遇到過虯褫倒也不是不可能。他們三人還有肌肉男,確實都有這個毛病,不能見天日,隻能在夜間活動,或者隻有在那種陰雲密布的陰雨天氣,才能在白天去周遭轉上一圈。

我這心念未絕,就聽那白臉魔發出一陣極為興奮刺耳的笑聲,道:“真是天佑我葬門!來呀,點虯燈,祭天命!”

我聽得心中劇震,就見黑衣老頭揮手示意,黑白兩行人中各出來幾人,把麻老大三人壓著在殿中跪下。我仔細瞧了一眼,立時知道這白臉魔說的點虯燈是什麽意思,他媽的這老妖怪居然要把麻老大他們做了人蠟,點了天燈!

我這心神劇震,頓時體內陰氣就轟地散亂,胸口像被巨錘砸了一記,眼前一黑,差點就暈厥了過去。好不容易強行收攝了回來,耳中嗡嗡作響,隱約聽到有人怒喝了一聲,聽聲音似乎是那清微派那個紅臉膛。

我加緊收攝混亂的陰氣,隻聽那紅臉膛“啪”的一拍椅靠,怒喝道:“什麽狗屁!葬門淵源流長,哪是你們這樣的邪魔外道!我看你們根本不是什麽葬門,而是邪道!”

我胸口煩悶欲死,總算把散亂的陰氣強行聚攏回來,睜眼望去,隻見那紅臉膛站在殿中,護在麻老大三人身前,怒氣勃發,不由得心中一暖。看來這道門中人,還是有些不討厭的。

隻見那白臉魔一臉冷笑:“我葬門重開,自然也要萬物相迎。不過點些人蠟,擺些屍坑,有什麽大不了的?修老,你說是也不是?”

他這最後一句話是問的那黑衣老頭。那修老垂著頭,似乎遲疑了一陣,道:“本來也不必用活人來祭,隻需一些靈獸就可。”

白臉魔冷哼了一聲,道:“今日我海菩薩重開葬門,當然要越隆重越好,怎麽能用些畜生祭天?”

聽到這白臉魔發怒,修老頓時不再說話。

那紅臉膛頓時大怒,指著白臉魔罵道:“去你媽的狗臭屁!你這樣草菅人命,跟那些邪道有什麽區別?還葬門,去你媽的葬……”

他這話罵道一半,突然就啞了。我心中一突,生起一股極為不好的預感,極目望去,就見那紅臉膛站在那裏,頭頂上突然汩汩地淌出了清水,沿著他的臉頰直到打濕全身,滴滴答答地滾落地板。

與此同時,他的臉上身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赤紅色細紋,就跟之前在船中的老駝子一般無二。

我心中怦怦亂跳,就見那白臉魔拿著手中那卷經書,念念有詞。紅臉膛身上的水越流越多,汩汩地湧到了地上。

“你對我師父做了什麽?”就在這時,清微派那邊一個年輕女子衝了出來。聽她的口氣,倒像是這紅臉膛的徒弟。

隻是還沒等她走到她師父那,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哢嚓”聲,紅臉膛就像龜裂的瓷瓶一般,突然間碎裂成了千片萬片,在空中爆出一團血霧,將那衝出來的女子淋了個一頭一臉。

那女子霎時間就成了一個血人,呆立在當地,一動不動。

在場眾人紛紛站起,臉上有悲憤、有震驚、更多的是恐懼。就連梁庸、薑狐狸、姓顧的這種老手都變了臉色,顯然在座眾人誰也沒見過這樣歹毒的法術。

那白臉魔放聲尖笑起來:“多麽美的血花啊,這是呈獻給咱們葬門的血肉祭品!”

他話音未落,就見殿中人影晃動,原來是清微一行人在短暫的驚駭過後,已經盡數湧了上去。清微派中此時隻剩下那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一個長輩,其餘就是包括劉子寧在內五個年輕弟子。

那中年女人雖然站在殿中,但神情委頓,搖搖欲墜,顯然是受了重傷。看了一眼滿地的血汙,低眉輕吟了一聲:“師兄且去吧。”

朝劉子寧道:“你帶他們幾個退下,無論出什麽事都不許出來!”

劉子寧大急,叫道:“師父!”

“都給我退下,聽到沒有?”她雖然沒有如何嚴厲,但一句話說出,氣勢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