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 十月末。

在XA市還隻是天氣冷,這裏卻已經下起了小雪。出站的那一刻,江澈被冷的哆嗦了一下, 一看才發現是雪。

是雪, 細細碎碎的、從天上掉下來的——

在書裏才看到過的畫麵,還真的是處處銀裝素裹。他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手心,微微的涼,卻沒有像書裏那樣很快就被體溫融化,而是堅強的支撐了好一會兒。

於濱看著很是驚訝, 自己也伸手去接,卻隻留的一手雪水。

“江哥, 你是有什麽特異功能在身上嗎?”他不信邪, 又試了好幾次。, 還是沒兩秒就化幹淨了。

什麽特異功能, 隻是體溫偏低而已。

江澈沒有解釋,遠遠望著地上堆積起來的雲層……有點想去玩雪。要不是還顧忌著成年人的身份在身上……

喬喬這會已經張開大嘴哇哇吃雪了。

當然是吃不到的,大抵是在品嚐快樂罷了。

“奇怪, 不是說會有人來出站口接我們的嗎?怎麽不見有車來。”等了大概四五分鍾,於濱困惑的拿出手機聯係劇組。

終於——見於濱打電話去了, 江澈三步並兩步, 飛快的下了台階蹲下身抓了把雪,嗯……和想象的手感不太一樣, 但還是饒有興致的摸摸捏捏,一下子就堆起兩個圓不溜秋的東西來。

大作——小雪人!

江澈十分滿意自己的作品, 正要給一大一小兩個球合體呢, 一不小心用力過猛, 把雪人的頭給捏碎了……

大作中道崩殂……

“大師,我也想玩我也想玩。”喬喬看的十分嫉妒,也伸長了手去夠。她是碰不到的,隻能指揮大師也幫忙堆個雪人。

一人一鬼玩得開心,被轉頭過來叫人上車的於濱抓了個正著。

本以為又要教育三連一件套了,但於濱卻一反常態,沒有教育嘮叨囉嗦一條龍,而是直接幹脆的塞了個小熱水袋過來:“南方人嘛,頭一回見下雪都會興奮的,就是要注意保暖,千萬別感冒了。”

一臉我懂的表情。

江澈被抓包了,有點不好意思,默默抱著熱水袋跟著上了車。

沒想到親自開車來接他們的副導演杜勢。乍一聽杜勢,副導演而已,但這也要看是誰的副導演了,卞導卞新知的,那就不容小覷。

“劇組今天休息,要等明日大雪才會開始拍攝。江澈你們呢,也不用急,慢慢體驗角色,好好感受一下塞北的天氣。”

“沒有安排行程的這幾天,可以多來劇組看看布景,沉浸式代入一下曆史中的大秦。”杜勢和於濱客套完,就主動和江澈搭話。

“嗯,好的,我知道了。”江澈坐在副駕駛位,聞言,收回了放在車窗上冰花的視線,認認真真答道。

“不用這麽拘謹,我還看過你參演的《華夏恐怖民俗》呢,演的很好,尤其是那個洗手的高能橋段,再配合上雪導的鏡頭,真的是很不錯的。”

杜勢笑道,一點導演的架子都沒有:“不過我們這次拍的,是公子扶蘇。和你演的這個角色底層性格正好完全相反,期待你能演繹出扶蘇的感覺來,我很看好你。”

“我會努力的。”雖然杜勢說了不用拘謹,但江澈的話術來來回回也就那麽幾套。

於濱坐在旁邊聽了一耳朵,不由感歎。雖然扶蘇這個角色和沈修德截然相反,但是怎麽看都很像是江澈本人吧,這不是直接本色出演了?

扶蘇,秦始皇的長子,母親是楚國的貴族。他出身尊貴,又十分得皇帝的喜愛。自幼在宮中被好好撫養的他,也學了許多聖人道理,性子寬仁,十分有政治遠見。

司馬遷在《史記》中這樣評論扶蘇:“扶蘇為人仁”“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奮士”。

但是這個曆史人物身上的爭議卻並不少。被秦始皇盡心盡力培養的他,確實沒有辜負秦始皇的期望,能當大任,隻是太過仁慈,慈不掌兵。在“焚書坑儒”事件之後,因為諫言皇帝,扶蘇被安置去塞北監軍。

這個看似貶謫的舉動,從今天的上帝視角來看,未必不是秦始皇鍛煉扶蘇、穩定朝局的計劃之一。這樣身負眾望,最後卻因為一旨被胡亥一夥篡改的遺詔假令自刎而死(後世對此多有猜測)。

本該是最適合做二代守成君主之人,卻銷聲匿跡於塞北將起的風雪之中。

“秦畢竟年代久遠,史料缺失。我們至今也不知道扶蘇在遺詔之後是自殺了還是隱姓埋名,亦或者其他的人生。”

“所以在一開始,卞導和我是沒有確定下來要不要仔細去拍這個的角色的。這畢竟是一部紀實的曆史影片,所有的情節都需要有詳實的矢量考證。而扶蘇後期遠在塞北,好像也是遠離了政治中心的。而整部影片的鏡頭,始終沒有遠離過鹹陽城。就算要拍,也就隻有潦草的幾個鏡頭罷了。”

“有沒有必要特意去尋找適合的演員出演,又有沒有必要特意去拍攝這個角色的鏡頭呢?”

“但是,後來還是決定拍了。”

杜勢說著話的時候,江澈注意到他的視線也飄離了一瞬:“因為扶蘇雖然不在政治中心,卻確實在嬴政的心中。這部電影,也需要一點明媚的冷色調。”

“同時我們也是想給觀眾們一些別的思考,如果扶蘇起兵抗令,那麽秦朝還會那麽快結束嗎?亦或者加速秦的覆滅?總之這個角色很難說,盡管著墨很少,也還是個棘手的。”

杜勢說這些話,並不是閑的無聊胡吹海侃,而是在幫助江澈更好的認知在導演視角這部電影,這個角色是什麽樣的。

這樣的好意,自然不是無緣無故的。

會是那個有著淺銀色光暈的老人家授意的嗎?

江澈接過這些示好,等到下車的時候,三人已經變得熟絡多了。杜勢交代完劇組明天的位置,便開車離開了。

於濱趕緊拉著江澈進了酒店,一進去就是融融的暖意,叫人不禁舒服的眯起了眼。於濱臉上的笑容都克製不住了:“人家一個好好的副導演,何必屈尊來接個龍套,指定是卞導示意的。江哥,你身負厚愛啊,說不定就指著這一個角色在電影圈打下一片江山來。”

真真是前途無限光明。

電影圈和電視劇網劇圈可不是一個檔次的,君不見有多少演員努力了大半輩子還隻是電影圈的新人。而江澈身後沒有大佬撐腰,也沒有公司資源加持,真正的是個新丁蛋子,卻才隻是第三部 戲而已就衝到了卞新知的劇組裏。

“哪裏就那麽容易了。”

江澈有些好笑。來到這個世界的這段時間裏,他也陸續補全了基礎認知,知道電影圈的門檻有多高。

但他自己也不清楚就華表晚會上那一麵,卞導是看中他什麽了。江澈揣摩這個角色也有一段時間了,加上剛剛杜勢說的那些話,可以肯定扶蘇就是一個高光角色。

雖然篇幅很少,但無疑是那種隻要一眼,就可以驚豔到觀者的。

到底是看中江澈什麽了,這個問題,杜勢同樣問過卞導。

《大秦》籌備了五年,選角無一不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實力派,為什麽要把這麽好的一個高光角色定給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

甚至那個叫江澈的,那個時候隻有一部男扮女裝的微電影可以勉強算得上是代表作。

卞新知一邊看著今天新剪出來的片子,一邊慢悠悠道:“選角對於導演這一行來說是個技術活,你今天去接人家了,感覺這小夥子長得怎麽樣?”

縱然杜勢對江澈多有不滿不解,可那張臉確實是沒話說的端方如玉。

卞新知看杜勢不回答了,嗬嗬一笑,推了推老花鏡,繼續慢悠悠道:“你看當下的環境裏,哪裏還有這樣演技不錯,臉又這樣符合扶蘇選角的,還完全能禁得起大屏幕拷問的演員?”

這確實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但不應該是全部,或者決定性因素。杜勢還要追問,卞導肯定是沒說實話的。

“宿命感。”

“宿命感?”

卞新知也終於過夠了賣關子的癮,樂嗬嗬的道出了真正的緣由:“看《民國·下九流》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孩子演的很好,但不是大家都誇讚的那些,浮於表麵的東西。”

“那些東西,誰用心了都能演的出來。主要是宿命感,就是這樣的玄妙之處,她才那樣打動觀眾。這其中,固然是有劇情推動的原因,但是……”說到這,看杜勢還是一臉懵逼,老爺子有些不樂意了,擺擺手不說了。

“你這悟性不夠,說了也白說。”

“欸欸欸別別,卞導,你再說兩句唄,說不定我就豁然開朗了。”杜勢急切起來。

“不說了不說了,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這種宿命感從何而來。”卞新知捂住了耳朵,再次埋頭檢查片子。顯然就是拒絕繼續溝通了。

杜勢隻好悻悻離去。

扶蘇的結局啊……是明媚的冷色調?說到色彩,江澈點開了情書的微博翻看。

很可惜,沒有得到什麽幫助。

情書的畫作大多是溫吞的灰,並不太區分冷暖,硬要說的話,還是暖色居多。而且畫的實際上是自己,也沒有辦法從中找到什麽線索。江澈拉開了窗簾,窗外還在下著雪,不過已經比一開始要小很多了。

簌簌的雪間,太陽冒出了一點痕跡,陽光照耀在積雪上折射出於江澈而言有些刺眼的光。

這算是冷色調?還是暖色調?

想著那個不知所蹤的青年,江澈把自己整理出來的資料翻了又翻,試圖在並不完整的史料中,拚湊起扶蘇的完整形象來。

會是什麽樣子的呢?這個曾經真正存在於曆史當中的人。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高冷人設(大概)所以不逼逼賴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