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身上又沒出現什麽百鬼追隨的怪異現象……
江澈皺眉打量了一下這些鬼魂, 尚有遺願殘存，但神智比起為人時，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單純又呆滯。
“啼月,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歲，怎麽了嗎？”烏啼月不解怎麽話題一下子偏的這麽快。
“生日過了沒？”
“生日還沒過，不過也快了。”
看著烏啼月霧蒙蒙的眼眸，江澈心裏，一個推測逐漸成型：整歲總是會比較特別的，就像陰陽眼十歲一個要命的大劫難一樣。
不過他也不能斷言, 他雖然是陰陽眼，但是是後天人為形成的。還沒到十五歲整, 師父就撒手人寰, 無人可以提供指導, 那些年都是野蠻生長過來的。
現在想想, 好像十五歲那年，眼睛確實會經常不舒服，隻是自己那會情緒起伏跌宕, 不曾覺察過。
再加上在原世界裏並沒有什麽鬼魂之類的，所以表現形式和烏啼月截然不同是有極大可能的。
“我猜, 可能是因為你的主動天賦技能要升級了。”用詞是謹慎的我猜, 但江澈心裏已經十拿九穩了，甚至還活躍氣氛般, 用了一個比較有趣的說法。
“你是說我的眼睛？”烏啼月半信半疑。
“你不是一直都處於隻能看見鬼魂，卻不能和他們交流的階段嗎？等你十五歲生日過完, 大抵就能和他們進行溝通了。”
江澈頓了頓, 給烏啼月接受事實的時間, 然後才繼續道：“至於為什麽這些鬼魂圍過來，請注意他們身體的透明程度。”
“你吸引了這麽多鬼魂來，我卻始終也沒見到有那種高度透明或者快要消失的鬼魂。我先前說過，鬼魂的出現是因為人有殘念未了。隨著時間流逝其中大部分鬼魂都會慢慢消減對殘念的執著，逐漸透明直到消失。”
“這些寸步不離圍繞著你的鬼魂，他們大概是有事相求於你，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這才越聚越多。”
烏啼月看起來卻並不為自己與生俱來的天賦就要升級了而開心，她甚至——江澈敏銳的察覺到了一點厭惡在她的情緒當中。
“有沒有辦法能把我這個天賦給剝離出來？我一點也不想要什麽陰陽眼。”
江澈有些訝然：“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烏啼月厭煩道：“要這種天賦什麽用都沒有，隻會打擾我的正常生活。你說什麽我看見的鬼是別人思念的人，但是看了這麽多鬼，也不見我想見的人，根本就沒有必要。”
“目前唯一的用處就是能看到誰快死了，雞肋不說，我明明看的到卻無法改變，不是徒增痛苦嗎？”
“這些鬼魂圍著我跑啊繞啊飄啊，明明都是已經死掉的人了，守著自己的遺願未了也就罷了，為什麽還要在這裏擾亂活人和死人之間涇渭分明的界限？”
“找我又有什麽用？！”
烏啼月本來以為江澈會和她持有類似觀點的，因為他不是始終都在努力控製非正常因素幹擾秩序的嗎？但是江澈卻微微搖頭，沒有立即接話安慰或者附和。
沉默。
在這樣的沉默中，烏啼月終於慢慢平複下來了。
“鬼者，歸也。人之歸宿，所謂鬼也。”江澈久違的扯了一句文縐縐的話：“人鬼生死之隔，未嚐就不容僭越。鬼隻是人類存在形態的另一種延續，有很多東西、情感，是可以從延伸出去的鬼、死亡身上，傳遞回人、活著。”
“啼月，想必我也不用舉例說明了，你是知道的。”因為你已經親身體驗過了。
“這段時間，確實更加難熬些。等你十五歲生日過完了，你還是抗拒和鬼魂溝通，大可全部拒絕。必不必要，選擇權在你的手中。”
他眉眼柔和，像是在教育不懂事的妹妹一樣的長兄口吻。隻是輕輕一勸，也並不多說。
“現在找到病因了，有沒有什麽解決辦法啊？”烏啼月倔強的轉移了話題，但是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未必沒有聽進去，隻是一時半會兒很難改變根深蒂固的觀念。
江澈也沒有強求這一時半會兒。
提到解決辦法，長兄之感頓時全消。
“依然是隻有那個應急的保底方案，雖然是治標不治本。但是我們現在找到原因了，你日後自己也能順利處理好。現在的情況確實是嚴重的影響到生活了，而且我們也暫時無法和鬼魂溝通……”江澈說到最關鍵的地方忽然停了下來，他耳朵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個處理辦法，有點，”折磨你。
“什麽？”江澈後半句的聲音越來越小，烏啼月沒太聽清。
“就是聽我唱歌……”江澈別過頭，不太敢直視小姑娘了。
烏啼月還有點驚訝，那這應該算是獨一份的福利了吧。記憶裏江澈這還是頭一回唱歌呢，她當即有些好奇，正坐道：“那就趕快吧，還等什麽？”
那點觀念不同帶來的小小不愉很快就消散了。
江澈為難的看她一臉期待，到底還是把“你要不找點什麽東西捂住耳朵”給咽了下去。
真的，這輩子沒想過能聽到如此仙樂。
聽第一句的時候烏啼月就覺得不對勁，等到二三句歌詞出來，那點子好奇全把貓給害死了，她表情十分古怪。
倒不是江澈唱的不好聽，隻是這個歌，這個曲目，真的是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這種歌曲，不一般是她這個年紀選班歌的時候才會出現的嗎？
為什麽江澈會唱這一首？
是想鼓勵她嗎？鼓勵她要相信自己，勇敢的麵對十五歲以後被鬼魂經常性騷擾的人生嗎？
江澈還在繼續高歌，看得出來他真的很放不開。畢竟是頭一回在活人麵前唱歌，他隻能努力在心裏把烏啼月幻想成一具屍體，才能勉力繼續唱下去。
“拋開煩惱 勇敢的大步向前，我就站在舞台中間”
“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青春沒有地平線……”
好不容易一曲終了，轉頭一看，還好烏啼月的臉色和表情隻是有些複雜，沒有到一臉嫌棄的地步。
“咳，”江澈摸了摸頭發，試圖緩解這種尷尬：“我這真的是有原因的，你看，這些鬼魂是不是比剛剛看起來要透明一點了？”
和烏啼月這種不懂得欣賞音樂之美的凡人不同，在江澈開口第一句的時候，鬼魂們就非常動感的跟著搖晃起來，甚至有隱隱要把圓圈的核心往江澈那邊移動的跡象。
烏啼月敷衍的掃了一眼一眾非人的聽眾，點頭應是，隨即開口道：“你怎麽，我不是說這首歌不好，我是就是好奇你為什麽會唱這首歌。”
“當時趙哥讓我準備給大家的千萬粉絲福利，我一開始是想著唱歌來著，然後就特地去學的。”
“等等等等，你這首歌，居然還是為粉絲學的？”烏啼月的表情越發古怪起來，她現在這會都可以想象的出來要是千萬粉絲福利真是這個，那一眾江水們的反應會是什麽樣了。
雖然是從小到大聽到吐的勵誌歌曲，但是從男神口中唱出來，好像就有了無限的新意呢。她們一定會這麽自我洗腦的。
“是的，還是當時在練習這首歌的時候，意外發現的這件事……”
“什麽事？”
“我的歌聲，咳，可以超度鬼魂……”盡管十分不想說出這種事的真相，江澈還是坦誠相告了：“當時就是因為發現了這個特點，所以才放棄的唱歌。”
不管怎麽說，這種禮物對於活人來說還是有點過於超前了。
還好你沒真的選這首歌送給粉絲好吧，臉上那一點遺憾她覺得還是可以好好再藏一下的：“沒事，你看朗誦高考必背篇目，大家不也挺喜歡的嘛。說到這個我還得感謝你了，要不要再幫幫我，把中考必背篇目也讀一下，不要厚此薄彼嘛小水。”
她口中的深受大家喜歡的朗誦禮物其實也不盡然得到了全體江水的喜歡，在這個視頻放出去的四五天後，解讀視頻才姍姍來遲。
江水的整體素質沒有辜負趙明煦的期望，大家果然很自發的找到了整個視頻裏的關竅。
首當其衝的就是每一篇目都是按照朝代時間線豎著鋪下來的，每一篇目中，江澈身上穿的服飾也是十分考究曆史的：比方說唐宋同樣是圓領文人服飾，卻在袖口等地方的不同設計；又比方說腰間玉帶和飾品，都是經得起一幹同袍的研究的。
其中不乏有先秦時期，唱誦《蒹葭》的，被江水們戲稱為“麻袋”的簡陋服飾。最簡單的服飾，也最能看出一個人的氣質與身材。
江澈就是那種你給他套個麻袋，他都能穿出一股書卷氣的衣架子。
還有發型也是，甚至細節到了該篇目作者的年齡段該梳什麽樣的發型，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是什麽季節，應該佩戴什麽樣的帽飾。
雖然江澈整個視頻當中所穿的服飾沒有什麽特別華麗的，但就是這樣的大道至簡更能讓人感受到東方內斂的大雅所在。
上述視頻隻是漢服圈中江水的解析，緊接著就像是打開了什麽新世界的大門，不少文學係、漢語言文學專業的江水也站出來做二創解析視頻。
但是到了這個時候，已經不是單純的局限於江澈的那個朗誦視頻，而是直接開始解讀高中上學那會語文老師沒有提到的，這些篇目更加深刻的含義和曆史環境條件。
比方說重點篇目《桃花源記》，本身留給觀者想象的空間就很大。這樣聚眾討論起來，各種猜測都出來了。盡管這些猜測邏輯自洽有理有據，可和高中語文官方課本想讓大家解讀的東西還是大相徑庭了些……
這樣的高質量視頻，時長略長，在當下的互聯網環境中，其實並不討喜。
但是——這就體現了當時趙明煦選擇高考必背篇目的先見之明了，這一類文章的大眾化程度是很高的，除了屬於是必需品的高中生，還有不少上班族有想過通過知識類視頻來開拓自己的見解和思維深度。
再加上博主跟風三創，很快就把文學解讀這個標簽送上了熱門。
其他類別的二創視頻，當然不得不提從江澈出道開始就始終如影隨形但是隻在江水內部很火的鬼畜視頻了。
向達創作的電搖背詩流係列視頻以極度押韻，朗朗上口，節奏感超強等優點（內含江澈鬼畜畫麵按下不表），迅速破圈，直接在B站鬼畜區霸榜。
而且，視頻中的詩文都是正確無誤的，極大的方便了高中生苦背64篇，受到了一致好評。
向達這個up主做的也小有名氣起來，粉絲量突破了十萬大關。更加熱衷於折騰鬼畜了，而在他的視頻裏，亙古不變的主角當然是折磨他多年的江澈了。
打打不過，罵不敢罵，搞事也擔心事後被收拾。做鬼畜視頻來發泄仇恨簡直是一件零風險、高爽點的大好事。
朗誦視頻的口碑逆轉始終在趙明煦的預料之中，甚至在必要時他還會推波助瀾一番，但是緊接著就有一件事超乎他的想象了——
作者有話說：
小水的觀念不僅和烏啼月不一樣，和曆代禦鬼師前輩也截然不同啊。
不知道說啥了，默默閉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