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煦趁著等紅綠燈的時候, 側過頭去看了江澈一眼。
其實不止是對安全帶熟悉了，似乎也更加活潑了。還記得最開始認識江澈那會，見誰用的都是敬辭, 雖然他身上的氣質就不會讓人覺得卑微懦弱什麽的, 但還是客套古板了點，而且很有距離感。
現在則活潑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趙明煦的錯覺，似乎從SH市回來以後，江澈就有了不小的變化，說不清道不明。大概就是，先前看這個人, 怎麽看都是出塵脫俗的，現在漸漸的也像個人了。
也許還要感謝蘇娉。
是蘇娉提的建議, 帶著江澈四處去看看世界, 興許江澈的想法就會有所改變。聯想到江澈過往的生活, 趙明煦半信半疑的讓於濱帶著江澈好好的在SH市玩上一天, 還特的要求要去遊樂園就是緣故於此。
“最近身體怎麽樣？”趙明煦狀似不經意的開口詢問。
上回嘔吐物裏摻血可是把趙明煦嚇了一跳，本來是想著不由分說的第二天就拉著人去SH市當地的一家大醫院，但是江澈對此十分抗拒, 後來才轉變想法，有了遊玩的事情。
有關江澈的身體狀態, 算是兩個人和諧的合作關係中唯一不和諧的地方。
江澈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 回答有點緊張：“就那樣，和平常一樣的。”
趙明煦放緩了車速：“江澈, 你不擅長說謊，於濱都告訴我了。我不問的話, 你打算瞞到什麽時候？”
好家夥, 於濱是轉頭就賣隊友啊。江澈一時無語凝噎住了。
這鍋確實和於濱有關, 他甚至是特的沒有及時跟著來L市，選擇了趙明煦和江澈兩個人都到了L市，並且試鏡結束以後這個時間段遠程告訴的趙明煦，盡最大努力避免這場爭執殃及池魚。
“沒什麽事，我不還是活蹦亂跳的嘛。”
趙明煦就皺眉，不過到底是控製住了情緒，沒有在開車的時候繼續起爭執。
兩人的沉默的尷尬氣氛一直保持到了酒店房間門口。
“我不是，非得逼著你去醫院治療不可，我隻是不明白，而且很擔心你為什麽不願意去，你為什麽這麽抗拒？”
“趙哥，你不用勸。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治是治不好的。”都是治標不治本罷了，回到原世界才是唯一的解藥。江澈能理解趙明煦的好心，但是似乎被誤解就是表達者的宿命一樣，他本意隻是想表示看開了，但趙明煦好像誤會了什麽，表情更加複雜。
“你才24歲。”
趙明煦是確實不理解，明明看起來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去的這樣美好的未來，江澈是為什麽……
“你還有那麽多喜歡和支持你的人，她們都期待著你的未來，你並不是孤獨一個人活著，你也不是你一個人的。”
江澈回以沉默。
雙方這樣安靜的對峙良久，最終還是趙明煦率先敗下陣來。
“你不願意的話，我以後不會再通過什麽道德綁架逼你去醫院了。但是，我希望你有事，不舒服，很難受的時候可以記得找我。你可以求助，你可以，也需要去信任別人。”他停止了那種無言的強迫，而是換了另一個角度。
這一番話則確實是指明了江澈的境遇。
江澈回望了一下這幾個月，他確實沒有把信任給過任何一個人，除了幾乎完全是同類的烏啼月，因為隻有烏啼月讓他感到過歸屬感。剩下的，哪怕是被他劃歸到朋友這一塊領域的人，他也大多時候隱瞞沒有必要的那些有關自己的事。
比如自己的身體狀況，又或者別的一些什麽事。
幾乎是本能一樣的不信任其他人。不過在江澈自己的視角裏，他這隻是沒有說那些沒必要的事情而已。
“我甚至還是從李居那裏得知卞新知邀請你去試鏡的，我自己的藝人，我卻是兩眼摸瞎。”趙明煦說到這個的時候，一點手下藝人被知名大導演邀請試鏡的喜悅都沒有：“江澈，你至少要給我基本的信任。”
“趙哥，”
“你需要自己靜一靜，明天上午九點鍾，我會送你去九琛公司。”
“剛剛的那些話，隻是我希望能夠改善我們合作關係的一些建議，如果你希望能夠繼續保持現狀，那我也隻能如你所願。這隻是一場正常的交流，並不會影響到我們原有的關係。”趙明煦打斷江澈的辯解，擺了擺手：“就這樣吧，明天見。”
江澈有些迷茫的站在原地。
今天這場勉強算得上是爭執的討論，脫離了他一直以來的認知。禦鬼師本身就該獨立於人外的，這是不容動搖的。就像他能在烏啼月身上找到歸屬感，但《人生自有詩意》節目錄製結束以後，就再也沒聯係過烏啼月。
給了信任，那麽就要保持距離。
像趙明煦和蘇娉這樣的，因為距離太近，出於對雙方安全的考慮，他也會本能的逃避給予對方信任的選項。
他所做的一切明明都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為什麽？
“大師……”見江澈站在原地，久久未動，喬喬有些擔憂的出聲安慰道：“趙叔叔也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江澈啞聲道，他望向被關上的門，卸了力，倚在自己房間的門上，有些頭痛：“正是因為他是對的，我也是對的，我才這樣兩難。”
喬喬不懂江澈兩難什麽，隻能不痛不癢的勸慰：“趙叔叔是個好人。”
向達在鬼蜮裏不悅的冷笑一聲：“也就你單純，看見個人對大師好了就是好人。誰說為你好就真的是為你好，隻不過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裏自我感覺而已。要是真為大師好，能在這裏先禮後兵，又逼又勸的？”
“君不見當時大師醫院檢查結果一出來以後，人家就存了不樂意再搭理大師的想法，隻是大師先說了出來而已。”
“而後又找了個天時地利人和來，見著大師先是小火了一番，有資質在身，然後被打壓就要觸底反彈了，火急火燎的追上來就是要簽大師。雪中送炭這不是？多好的人。”向達語氣諷刺。
“錢錢大師掙了不少了，就不想著好不容易找來的搖錢樹枯死啊更好控製什麽的，才在這裏死皮賴臉的勸。”
“還生氣，我都不知道他有什麽資格生氣。”
說完這一遭，向達還覺不夠，繼續補充：“還有那個什麽叫李居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和趙明煦關係那麽近，不可能不知道大師的什麽慢什麽血病。拍大結局的時候，不還是裝什麽都不知道，讓大師在冰水裏頭上上下下？”
“為藝術獻身？他怎麽不獻自己的身，奉獻別人的身給藝術倒很積極。”
向達一通輸出，好不暢快。甚至這番歪理，也帶得旁鬼有些動容。年紀最小的喬喬更是已經被帶入邏輯陷阱裏一臉猶疑了。
江澈著重觀察了下幾位有動容之色的厲鬼，心下暗歎，惡鬼有這些想法也算正常，畢竟本身就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摩別人了。但是其他這些厲鬼，思想教育工作還是要加強。
“向達，你這個說法弄錯因果關係了。人與人之間不全是是真善美，也不全是你那種利益至上的論調。”
“首先趙哥不簽我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了，畢竟我的身體條件就是很大的限製了。這要是今天簽了個商業代言，改天人就沒了，你讓經紀人上哪裏哭去？我墳前嗎？”
“而且人家不是翻臉不認人，甚至於在我表示想要繼續深耕娛樂圈的時候，還送了我一個機會。沒有那個海選，我現在能在這裏？”
“至於《人生自有詩意》那事，人非聖賢，怎麽可能沒有私心？沒有趙哥，我們還未必能觸底反彈，被徹底打壓下去也不是沒有可能。你知道那些被篩子過過一回的那些什麽我夜市救人的信息有多難找？”
江澈頓了頓，見向達依然是一副“你在詭辯”的模樣，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要不要以物理服人算了，但是考慮到旁的厲鬼，又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至於李導，誰能確保趙哥就一定把我患病的消息告訴李導了？”
“不過有一點我得承認，李導確實在有關自己的藝術創作方麵很自私。”對於向達的理論，江澈也沒有全盤否定。李居確實很自私，但他本身也是沾了李居自私的光，所以沒什麽好說的。
“還有，”江澈又露出那種讓向達畏懼的法家聖父表情：“你這番話，是沒什麽公心在的吧？忽然對趙哥怨氣這麽大，是因為趙哥新招公了個站姐？”
這事江澈也是昨天上午，出高鐵的時候才知道的。因為有一兩個人一直在跟著拍他，趙明煦就解釋了一下。
所謂站姐，算是線下粉絲的老大，負責追行程，前線拍照之類的活動。這些人擁有高級的攝影器材，修圖功底也很好，主要功能就是產糧和幫助自家正主增加人氣。
這樣一看確實是比向達一個管理線上粉絲群的粉頭要高級得多，而且大概率從向達的角度看，是來分權的。
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事，向達立刻不說話了，隻最後別別扭扭的爭辯一句：“我隻是替您抱不平，那個趙明煦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然後就轉頭潛水去了。
也不知道誰剛被招安那會，大讚趙明煦是能識千裏馬的伯樂來著。
無形之中消解了鬼蜮裏一股即將刮起的不良風氣，江澈躺到了**，入目是潔白的天花板，白茫茫一片，找不到視線的落腳點。
“你還有那麽多喜歡和支持你的人，她們都期待著你的未來，你並不是孤獨一個人活著，你也不是你一個人的。”腦海裏卻浮現當時在台上，答完題以後，底下黑壓壓的烏沉；一條普通的微博，甚至是發布了有一段時間的，底下的評論區當中的謾罵；走在紅毯上，被三麵星光圍攻的無措……
師父死後，他就是孤獨一個人，而且也將始終是孤獨一個人。他也確實不是自己一個人的身體，而是眾鬼的監獄。
“你可以求助，你可以，也需要去信任別人。”
他不能去求助別人，這樣隻會給別人帶來不幸。禦鬼師生來就是獨立於人群之外的，他們一脈傳承，信任隻會在狹窄的一條線上上下。
“江澈，你至少要給我基本的信任。”
似乎是疲累到了一個極點，頭又開始疼了。江澈閉眼皺眉，試圖昏過去，暫時忘卻這一切。想要昏過去的時候，反而大腦清醒的很。
信任嗎？
作者有話說：
小水的異世界初體驗——和活人吵架。
江澈：祝大家國慶節快樂，另外作者說試圖這個月全勤來著。
【作話時間】
去看我的作者專欄（聲嘶力竭——）我換專欄頭像了~頭像是自繪，所以沒有版權問題，算是老圖新用了哈哈哈哈。
這麽好看的專欄頭像，真的不收藏一下我嗎？女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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