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停住了自己發散的思維，正想開始收拾房間呢，忽然就有些呼吸困難。
他立刻坐了下來，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甚至很有先見的把頭偏到了一邊，免得等會又吐出什麽東西來弄髒衣服。
可是越調整越難以呼吸，四肢的關節處也像是被人用繩索紮的死緊，沉甸甸的撕裂感。
水……漫過了頭，掙紮也被重力淹死，身體像是被無數隻手拖著拽著往深處壓。耳邊還隱隱傳來叫罵聲，但是很快，這點聲響也被灌入耳膜裏的水隔絕開來了。
江澈越沉越深，他勉力睜開眼睛，看見了水麵揉碎了的世界。
電光火石之間，他福至心靈，難怪摘下口罩那會兒全場安靜了一下。這樣的異常反應並不是源自喬喬，而是另一位鬼蜮居民。
“豔鬼……”江澈氣若遊絲的叫出了聲，整個人都虛脫的癱坐在地上了。
“叫金珠兒，什麽豔鬼，俗氣死啦！”鬼蜮中傳出女子嬌嗔。
知道是哪隻厲鬼帶來的影響，也就好對症下藥了。
江澈猛咳了幾聲，閉眼凝眉，一麵驅散了腦海裏那些不好的畫麵，一麵轉移金珠兒的注意力：“怎麽這些事都過去這麽久了，影響還這麽大。怨念太深對你也不是什麽好事。”
金珠兒不悅：“怎麽，我就小心眼了唄，這輩子這事都過不去！再說，老娘這心裏過去了，人不也就沒了。死鬼，你是半點不盼著老娘點好。”
她雖然沒有露麵，可這樣嬌媚的聲音足矣叫人想象出一副美人風情圖。江澈也沒有再做無用功開解這位舉世難見的美人，他平複了一下思緒，拿出了手機。
雖然常年深山老林裏住，但衝浪江澈還是會一點的，盡管不多。他很快就搜到了和Aurora接機相關的資訊，再然後就看到了熱點榜上那個“Aurora粉絲神仙顏值”的熱搜。
果然，就是因為自己一時被病鬼侵擾沒壓住鬼蜮，叫豔鬼的氣息不慎流露了出來，這才無端的有了評論區裏說的什麽“豔靡感”“破碎感”，以及……為什麽還會有僵屍美人的說法？
他是第一次抓鬼抓到異世界來，也不清楚這個世界的世界規則對於鬼蜮的反應，隻能慶幸還好不是災鬼禍鬼的影響外泄，那造成的結果可就比恃美行凶可怕的多。
“得快點把那隻鬼收了。”
江澈皺眉。他五官底子生的很好，加上常年鬼氣熏陶，皮膚白的不像話，嘴唇也是寡淡的粉。臉上唯一的重色就是眉眼，這樣一蹙眉，整張臉都鮮活了好幾分。
洗淨了花泥的汙跡，他又是好端端一副山河墨卷圖。
喬喬看的有些癡，眨巴眨巴眼睛，絞盡腦汁的試圖撫平江澈眉間的死結。
“那三個人是不是很有名啊？不然那隻鬼也不會跟著那個人了。”
小家夥一語中的，讓江澈才反應過來，名利名利，自然是為著世間名利雙收者去的。是他一時沒轉過彎來，還以為和以前的老路數一樣的打法。
先露出自己命不久矣的疲態，勾引鬼們上身奪舍，隻要進了自己的身體，那再接下來就是自己個的主場了。但是全然沒想到過，名利鬼可能對他要死不死的根本沒興趣。
江澈連忙在手機上搜索，結果不出意料，Aurora是當下最火熱的頂流男團，門麵擔當就是那個被名利鬼貼著的，叫白歸璨的人。
核心的問題被拆解了，可新的問題是，他要吸引那隻鬼怪，難不成還要去當個更火的明星？
倒不是對明星有什麽偏見，隻是，要比頂流更頂流……屬實有點為難他了。畢竟唱歌跳舞演戲什麽都不會，要靠什麽當頂流。
跳大神嗎？
“你說他一個鬼，那麽癡迷於陽間的名利幹什麽？有點跨界了嘛這不是。”要是算陰間的人氣，江澈看了一眼自己的鬼蜮，這怎麽著也能算是個陰間頂流小閻王了。
“這有什麽跨界的，哪個鬼不貪戀人間啊，當鬼多沒意思。”金珠兒頂他一句。大家夥也七嘴八舌的幫忙出著主意，隻是沒啥可供參考的建設性意見罷了。
“要籌集名利還不簡單，直接把我們放出去溜達一圈，再讓大師出麵挨個收了，名利雙收，說不定這些人類還會感念大師您的恩德，給您老立廟供奉呢。”
這是一心求自由的。
“咱們也可以換個思路嘛，要是自己實在搞不到那麽大名氣，也可以挨個幹掉那些名氣大的。矮子裏拔高個，大師這不就脫穎而出了？”
這是高低沾點違法亂紀的。
“大家和平一點，不要動不動就那麽大動靜。事鬧大了，不怕天道收你。依我看，我們這麽多人，組團出個道，走獵奇風這不是妥妥的走近科學？收視率直接拉滿。”
這還算個靠譜的主意，隻是沒考慮到廣電給不給播。
江澈聽的啼笑皆非，隻得自己找門路了。他生疏的在搜索欄輸入“怎麽樣才能成為很火的明星？”
搜索結果裏就沒一個見效立竿見影的。
倒也不必非得比頂流更火什麽的，隻要那隻名利鬼對他有點想法，上他的身，這事就結了。
江澈有點苦惱，正巧一個未知電話打了進來。
“喂？您好，請問是江澈，江先生嗎？”電話那頭是個聲音軟和的女孩。
“嗯，我是，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我們這邊是《民國·下九流》紀錄片劇組，在網上看到您接機Aurora的那個視頻，覺得您的氣質和樣貌非常符合我們這裏的一個角色，想問一下您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這裏參演這個角色？”
江澈第一反應就是：好家夥，遇上搞詐騙的了。
畢竟他初來乍到，就連電話號碼都是世界規則臨時安排的。除了騙子，誰還會這麽心心念念著自己？
旋即，女孩似乎是已經知道他在想什麽了，立刻就跟上了解釋：“我們確實是《民國·下九流》劇組的，詳細情況您可以看看微博，上麵也是發布演員試鏡之類的消息。現在我們劇組在P城這邊的攝影基地，如果您願意過來的話，我們可以車費夥食費全報銷。”
“片酬是一集一萬五，總共也就一集，一集您出鏡的時長也不會太久，不會耽誤您太長時間的。”
她一麵說著，江澈就已經在翻開微博看了，大致情況就和電話裏說的一樣，至於為什麽能被這個劇組發現，還要感謝這些自來水的網友們。
點進那條演員試鏡，隻見下麵都是來安利他的。雖然說安利給他的角色看上去有點不太……
《民國·下九流》是紀錄片穿插紀實小劇場，講述的是民國時期被稱作下九流行業裏的人，以小見大看曆史。這個劇組的導演先前還拍過很多這樣的人文曆史紀錄片，在那個圈子裏有很大的名氣。
正好蹭蹭熱度。
就是這個角色……
“參演的話我需要考慮一下，您既然能找到我的電話了，應該也知道我是沒有任何表演經驗的。”
“沒關係的，我們隻是需要您拍幾個鏡頭，不需要演什麽。”電話那頭隻差直說要的是個花瓶了。
“我們加個聯係方式吧，我決定了以後告知您。”
江澈完全沒聽出這話裏的意思，他又在手機屏幕上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叫出了豔鬼。
隻見房間裏忽現一位美人，形貌昳麗，身材姣好，活脫脫的人間富貴花。她一露麵，這亂葬崗一樣的地方都有了幾分活色生香。
正是豔鬼金珠兒。
“喲，”金珠兒神色驚喜，在屋裏飄來晃去好不自在，還抱著喬喬調笑起來：“大師找我作甚？”眼神十分勾人，未盡之意過不了審。
“別，”江澈伸手擋了一下，舉起手機：“你看看這個。”
金珠兒眯眼，飄的更近了些，一聲不知情緒的輕笑：“拍紀錄片拍我做什麽？一個□□也有人看了？”
《民國·下九流》邀請江澈去參演的，正是京城名伶金珠兒一角。他也不知道為啥網友們就看上了他能反串金珠兒……總之就是很不解。
習慣了長發高馬尾的江澈自然不會覺得是頭發的問題。
“我是不會演戲的，到時估計得請你幫我。這正好拍的又是你自己，你要是不想去，我就拒絕了。”
見她似乎有些不願，江澈也不會強迫她。
開玩笑，把好不容易戾氣散的差不多的金珠兒，再拖回當年的破事裏，萬一心結沒解開，這就鬧大了。何況這裏還是並不熟悉的世界……
“去，怎麽不去。”金珠兒瞪他一眼，撅著嘴撒嬌，聲音綿軟：“到時候人家可以上你的身嗎？可以嗎可以嗎？”
這番事了，江澈才終於開始收拾房間。
一晃眼的時間，就到了江澈努力適應現代都市生活的第五天。
一早他就坐著高鐵來到了P市。本來是想靠著鬼一路飛過來更快的，節能又環保，但是考慮到這裏不同於以往，還是最終作罷了。
《民國·下九流》劇組的所在地是北方最大的攝影基地——衡店影視城，這還是江澈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他抬頭望了一眼麵前的古宅院落和現代大廈錯落有致的布局，忽然想起來他小時候經常去玩的那間鬼宅。
聽說是後來被拆遷了，“屋主人”差點沒氣活。
“是江老師嗎？”一眼在人群裏望見那標誌性的高束發，小姑娘飛快的跑了過來。
“嗯我是，你是……？”
“我是那天打電話聯係你的那個女生，我叫餘泠泠，年年有餘的餘，泠泠是形容水聲的那個泠泠。”
說著，餘泠泠偷偷上下打量江澈幾番。果然很高……皮膚很白……好帥救命！其實最開始就是她在網絡上看見的這個神仙男粉，然後第一個在自家微博上推薦江澈的。
江澈沉默半秒，思考了一下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麽：“還麻煩您來接我了，謝謝。”
餘泠泠：“不麻煩不麻煩，不用和我客氣啦，來我帶路！”接漂亮哥哥怎麽能算是麻煩。
“不不不還是麻煩您了，非常感謝。”江澈堅持。
“不麻煩不麻煩，真的不麻煩。”如此幾番，餘泠泠終於知道了：這個漂亮哥哥應該是有點社交禮貌在身上的。
“來，咱們這邊走吧，從側邊進，會比較快一點。導演那邊還等你呢。”餘泠泠索性直接開始帶路，一邊走一邊和江澈介紹周圍的建築，十分健談，氣氛就沒有尷尬過。
但……盡管如此，江澈還是有些無所適從，特別是真的進到了劇組裏。這於江澈而言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他一進來，整個劇組的人的目光都移了過來。
還好這樣讓人窒息的場麵沒有維持太久，餘泠泠很快就把導演帶了過來。
江澈有提前做過功課，《民國·下九流》的導演，姓李。他率先伸出手，禮貌道：“李導，您好，我是江澈。”
李導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江澈是在和自己握手，他遠遠地就在上下打量江澈，走近了也還在用那種評估的目光打量。
絲毫不顧及被關注者的感受。
直到餘泠泠小聲提醒了一句，他才如夢方醒，有些失望的隨手和江澈握了握。
兩隻手才一接觸到，李導就打了個冷戰，連忙縮回：“你就，先去化妝間試試妝吧。”語氣已然冷淡十分，說完他就轉身繼續去忙了。
“啊……那個，李導可能今天比較忙。這個，化妝間在這邊，來跟我走。”餘泠泠急忙上前來緩解氣氛。
兩個人前後進了化妝間。
在他們身後，李導皺著眉，怎麽就沒了視頻裏看到的那種感覺了呢？是因為沒有那種戰損傷襯托嗎？
他在網友們的推薦下看到了那個接機的視頻，當時一眼就覺得這個人雖然是個一米八幾的大漢，但是真的非常符合他觀感裏的金珠兒。
明明是個伶人而已，卻有著名動京城的才貌，一折貴妃醉酒勾了多少達官顯貴的心，卻生在了那樣動亂一個年代。
可是線下實際上一見到真人，說不失望是假的，就算是同樣的隔著口罩，同樣的發型和衣服，也完全找不到視頻裏那種感覺。
反而更像是位光風霽月的君子，好看是好看，不符合要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