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麵試所出的十道題,江澈隻搶上了兩道,都是和飛花令相關的題目。

飛花令,原本是古人行酒令時的一個文字遊戲,源自古人的詩詞之趣,得名於唐代詩人韓翃《寒食》中的名句“春城無處不飛花”。

比如說,酒宴上甲說一句第一字帶有“花”的詩詞,如“花近高樓傷客心”。乙要接續第二字帶“花”的詩句,如“落花時節又逢君”。丙可接“春江花朝秋月夜”,“花”在第三字位置上。丁接“人麵桃花相映紅”,“花”在第四字位置上。

接著可以是“不知近水花先發”、“出門俱是看花人”、“霜葉紅於二月花”等。到花在第七個字位置上則一輪完成,可繼續循環下去。

行令人一個接一個,當作不出詩、背不出詩或作錯、背錯時,由酒令官命令其喝酒。

飛花令還有另一個玩法,但是這不是在酒宴上,所以就不再贅述。

一道是“花”字的飛花令,江澈一口氣續了十二句才停。另一道是“白露”這個詞的飛花令,江澈磕磕絆絆才續到了第七句。

沒辦法,質量上打不過別人,那就隻能在數量上取勝了。

要知道總共十道題,江澈搶了兩道,看起來是少了點,但要知道另外的那兩個男生合起來才搶到一道題,剩下的七道題都是烏啼月獨占鼇頭。

雖然工作人員嘴上是說一天之後出結果,但是很明顯烏啼月是必過的。

江澈隻能祈禱評委看在自己擅長飛花令的份上,給自己多加點分了。

不然,他真的有可能要拖著病軀當唱跳偶像去了。

喬喬安慰他:“至少沒過的話,就可以不用背詩啦。”這話深得鬼蜮眾鬼的心,登時就慶祝了起來。

江澈再次惆悵自己到底是養什麽樣一群鬼,這麽點小事值得這麽興師動眾的慶祝嗎?一點厲鬼的樣子都沒有了。

“大師,那個叫烏啼月的女孩子,好像在跟著你。”喬喬貼在他耳邊悄悄道:“不過我不確定,距離拉得有點太遠了。”

烏啼月?

江澈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沒什麽跟蹤經驗,一看到他回頭就慌張要找地方躲起來的女孩。

江澈索性招了招手,停下來等她。

烏啼月糾結片刻,還是走上了前。麵色很是凝重,刻意的和江澈保持了一米遠的距離:“你好,我是烏啼月,就是剛剛和你在同一批麵試的人。”

“你好,我是江澈。”江澈也禮尚往來的自我介紹。

“您有時間嗎?我有點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說。”

雖然嘴上說著是要和自己說,但江澈總覺得這個女孩是在看著自己的肩膀說話,不過他還挺好奇烏啼月到底要說什麽的,就點了點頭。

兩人一道走出了人多的地方,女孩領頭帶著往人少的僻靜地方走。

在這個過程中,很有意思的是,江澈一加快腳步,女孩立刻瞬時提速拉遠距離,活像江澈是個惡鬼。

總算是來到目的地,烏啼月抿了抿唇,這才終於願意正麵麵對江澈。

“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都是認真的,希望您不要當成是一個玩笑,或者覺得我是精神病,很明顯,剛剛在麵試中的表現已經說明了我的智力和精神狀態都很正常。”

見她這樣正式,本來還覺得烏啼月是個孩子的稱呼,江澈也改了口:“您請說。”

“你肩膀上有鬼。”

烏啼月又看了看江澈,上下打量好一番,才補充道:“可能不止這半隻。”

一下子就給江澈整不會了,他看著烏啼月,忽來的眼熟叫他有點拿不準了。

倒是喬喬,聽見麵前這個女孩的話,友好的打了個招呼,成功把女孩的臉又嚇白了幾分。

早就已經習慣麵對這樣的懷疑,烏啼月又退遠了幾步,無聲的歎了一氣,張口就要道歉:“不好意思,打擾您——”

“你也看得見?”江澈這樣一問,截斷了烏啼月本要說完的話。

“同……同道中人?!”女孩遲疑著低呼出了聲,明顯很驚訝。

“是啊。”

“那你……你,你肩膀上的東西?”

“嗯?”江澈偏了一下頭,看見喬喬無辜的眼睛:“你說這個小姑娘?這是喬喬,她是…她是我妹妹。“說著,他甚至抬手摸了摸喬喬的頭。

喬喬配合的歪著頭,朝女孩友好的笑了笑。

你管那個麵容枯槁,眼窩深陷,瘦的幾乎是一架骷髏,半截身體都被什麽東西截斷的鬼,叫小姑娘?還有名字?還是你妹妹?

烏啼月一臉驚疑不定。

江澈很懷疑他現在一動,估計女孩就要撒腿跑路了。

其實這說來是一件很小概率的事情,有陰陽眼的人本就占世間絕少數,而在這絕少數中間,又有大多數是活不過十歲的。

像烏啼月這種平平安安長到十四五歲的,十萬個人裏挑不出一個都是正常現象。

就連江澈自己都是被師父收養以後,才後天形成的陰陽眼。

請注意,在這裏已經不是江澈原來的那個世界了。這個世界裏是沒有江澈那邊的傳統意義上會傷人的鬼的。

這個世界的鬼怪很少,而且無法傷人,壽命短暫,基本上就是個擺件。對於這些移動的擺件,更加準確的稱呼應該是:鬼魂。

江澈為了抓那隻名利鬼,誤入異世界,沒有被世界規則第一時間噶掉,就是因為這個世界沒有生成過像名利鬼這樣壽命悠長,還能影響陽間的鬼物。

留他一條命,是用來糾錯的(盡管這糾錯也是有時間限製的吧)

“是的,這就是我的妹妹。”江澈重申了一次。

“可是!”烏啼月音量高了起來:“可是她會害死你的!”

害死自己?以江澈常年對鬼無往不利的視角,他確實是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烏啼月說的是什麽。

他失笑:“你弄錯因果鏈了,是將死之人身邊會吸引你說的這些鬼魂,而不是這些鬼魂來害的他們。”

“鬼魂沒有這樣的能力。”當然,這個規則僅限這個世界。

要是跑到他那個世界去,還把鬼當吉祥物,鬼會把你當紙燒的。

“你胡說!”烏啼月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激動的反駁起來。肯定是騙人的,她的…!就是因為它們死的,怎麽可能!

江澈目光柔和的安撫著這隻炸毛的貓咪:“我何必騙你,就像你好心來提醒我一樣,我也隻是單純的覺得有必要糾正你的錯誤觀念。”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麽,良久才道:“我可能比你想象的,對於這方麵,要了解的多。你想聽聽嗎?”

這於江澈而言,是一個具有一定風險的實驗性舉動。他覺得這個女孩可以信任,加上烏啼月看樣子是有什麽心結的,不妨順道幫著解決了。

也算是一件功德。

最後兩人來到了一家僻靜的咖啡館,女孩輕車熟路的點了杯檸檬水就把菜單遞給了江澈。

江澈看著那對他而言有點貴的離譜(其實是正常價格)的價格,默默向服務員要了杯白水。

“你說吧。”烏啼月率先開口。

“在說之前,我需要向你證明一下我是專業的嗎?”江澈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

“專業的?”女孩一頭霧水,還沒反應過來呢,緊接著,她就看到了她此生最難忘記的一幕:

樣貌清朗的青年微笑看著她,這非常正常。隻是……如果忽略掉青年背後生出的好幾道鬼影,以及鬼影更後麵數都數不清的鬼手。

整個咖啡館的體感溫度驟降了好幾度。

烏啼月被那幾道鬼影友好的盯著,動也不敢動,身體僵直在原地,一張本就有點蒼白的小臉上淌滿了淚。

江澈眨眨眼,看看烏啼月,又看看自己特意選的幾個外表上很正常,放出來即使可能對人群產生影響,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負麵影響的鬼。

一個舉世難見的美女,一個陰鬱了些但是還挺溫順的男人,一個肚子滾圓的酒糟鼻老頭……

除了是鬼以外,沒什麽好怕的啊?

這不都是人形?

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完全不記得師父的諄諄教誨了:厲鬼在禦鬼師收服關進鬼蜮,在禦鬼師眼裏以後才會是正常的模樣,在其他能看的見鬼的人眼裏,他們看到的還是厲鬼死時的模樣。

要知道鬼為什麽能成為為禍一方的厲鬼,那就是因為苦難太多生生被磨死的。這樣的死法,死時能好看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見女孩實在驚懼的厲害,江澈隻好放棄了向她介紹這幾位厲鬼的想法,把厲鬼們收回了鬼蜮,然後默默喝水,等烏啼月自己緩過來。

這一緩,差不多緩了半柱香的時間。

烏啼月狼狽極了,她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立刻把屁股往座位外麵自以為不留痕跡的挪了挪,然後才警惕的問:“你到底是什麽人?”

江澈放下水杯,友好的朝她笑了一下:“很高興以這種方式認識你,我是禦鬼師江澈,專業的。你剛剛所看到的的那些鬼物,是我的一部分同伴。”

烏啼月艱難的咽了口口水。

她看著麵前這個男人,再次萌生了一種“自己到底招惹了什麽魔鬼”的想法。三百六十五行,居然還有這麽陰間的職業?那麽多鬼,那麽多…居然還隻是一部分同伴?!

以這種方式遇見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