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有沒有覺得趙先生好像有點不太對?我感覺他看起來很……難過?最後聊的那一會,我總覺得他是在透過我看另外一個人。”

江澈回到房間以後,才出聲問剛剛和他一起的喬喬。

“我不知道……你們以後不會再見麵了嗎?”喬喬也有點難過,她覺得這個姓趙的叔叔人很好的,也很照顧大師。

可是經此一別,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麵。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人生自有詩意》海選現場有緣分能再見。不過確實可能性不大……”

本來還想借用這位引路者的力量,靠近名利鬼。誰知道莫名其妙就跑到醫院檢查去了,早知道不應該去的。

江澈有些後悔,不過他也知道,不去檢查的話,趙明煦不會放心簽他的。

到時候拍戲拍一半,人沒了,怎麽整?

另外,檢查也不能說全花的是冤枉錢,好歹知道世界規則給他的最後時限。

隻是,不到一年的時間真的夠嗎?

江澈打了個哈欠,癱回**。長遠的擔心完了,又要去擔心近在咫尺的事情了。

下午就要殺青了,希望不要出什麽岔子。

這短短幾天的拍攝過程,他能看得出金珠兒是真的沉浸其中了。

雖然說金珠兒入戲出戲控製的極好,但是架不住最後一場戲是她人生中,可以說是最恐怖的時光了。

要是一開始知道會這麽直接的揭開金珠兒的傷疤,江澈也不會來。

打原定的幾個鏡頭計劃,被李居修改成了一部微電影以後。

江澈就對劇情走向很模糊不清了,因為李居為了方便他每個階段的情感和人設變化,劇本都是分段給他的,然後拍攝過程中還會為了提高效率,而不得已打亂這些分段的劇本。

他明明是主演,卻是到了要殺青這天,才知道劇本的全部內容。

看著劇本上印刷出來的鉛字,一行短句,就道完了一個人的一生。

“你說前幾年的那位金珠兒?嗐,什麽老黃曆了,現在還聽什麽戲啊,都是玩意兒。”

……

如江澈所願,殺青那場戲拍的很順利,沒出什麽亂子。

雖然是一場水戲,但也沒NG幾次,隻是為了幾個比較重要,始終沒有找到合適感覺的鏡頭,李居要求多拍了幾遍。

金珠兒就在水裏上上下下了四五次。

萬幸是夏天,要是冬天,可真冷呢……

金珠兒在水裏費力的睜開雙眼,這回她在台下看著台上的人演戲,隻是這樣的角色轉變要以生和死來切換,換來的也隻是台下的人掙紮,台上的人譏諷。

說白了,苦還是她一個人抗的。

她在這水裏,死了,又醒了;死了,又醒了,身上還是髒的,怎麽想都髒……

終於在第五次被撈出水麵的時候,李居高喊了一聲,結束了金珠兒對自己死法不同角度的懷念。

金珠兒還沒完全出戲,懵懂的站在原地,甚至都還有些站不住。冰涼的水和鬼氣自帶的寒意交織,讓她的腿都有些麻木。

餘泠泠忙上前用毛巾裹住了金珠兒,又送上一杯溫水:“快坐下休息一會,你先緩緩,緩完了我們在去換衣服。”

雖然是夏天,但是為了營造更真實的金珠兒的死,這水其實是冰冷的,岸上造的景也是白皚皚的一片。

但是一身的寒氣,那麽容易消散?

金珠兒捧著水杯,依著江澈平日的習慣笑著道了聲謝。隻是嗓子下水是被嗆進了幾口水,啞啞的,帶出一股柔媚來。

餘泠泠下意識就捂著心髒的位置。

雖然漂亮哥哥現在十分狼狽,但是真是好看啊。那一瞬間,餘泠泠自己都覺得自己要被掰彎了,怎麽會有人真真的舉手投足都是風情啊?!

等死寂的冷意稍稍過去了一些,金珠兒才離開了江澈的身體。

但她這回沒有像前幾次那樣一頭紮進了鬼蜮,而是悠哉的趴在了江澈的右肩頭,笑盈盈的說謝謝。

謝謝你。

金珠兒沒有說謝什麽,但是她的視線停留在了水麵上,水下,像是另一個時空。

她看著那個時空裏,溺死在水裏的自己。

江澈首次被金珠兒弄得有點麵紅耳赤,不知所措。

好在餘泠泠又過來帶他去換下濕衣服,金珠兒就順道回了鬼蜮。

等江澈換完衣服出來,收到了李居封的一個大紅包。

“小江老師拍的很好,好幾次我都以為你是真的溺水了。這麽冷的水,辛苦了辛苦了。”李居拍了拍他的肩:“以後有機會還是要合作一下,晚上一起吃個殺青宴吧。”

“不辛苦不辛苦,以後有機會肯定要合作一下的,和您合作十分愉快,這也是我的榮幸。”

這話回答的客套又官方,倒是李居一下子沒收住笑出了聲:“我也很榮幸能遇上你這麽好的演員,那晚上我讓餘泠泠來接你。”

……

殺青宴上。

身為今天晚上的主角,江澈自然是少不了要被勸酒的,他又不擅長拒絕這種場麵上的客套,隻得被勸了好幾杯。

他是一點不喜歡喝酒的,雖然小時候被師父拉著有一起對酒當歌過,但是當歌的是他師父,他主要在這個四字詞語中當負責句號。

鬼蜮倒是有個難得冒泡的酒鬼出來了,眼巴巴的看著,恨不能以身相替。

李居也是看出了江澈涉世未深,後麵就幫著擋了幾輪酒。

江澈實際上也就最開始的時候,喝了幾杯。但就是這幾杯,江澈就有點迷糊了。

他喝醉是很乖的那種類型,不喊不叫,就抱著個杯子,看。看完這裏看那裏,整個人跟個木雕一樣,隻有眼睛是靈動的。

所以一開始都沒人發現他喝醉了,因為他在劇組一貫是少話的,隻有別人主動來找他講話的時候。

大家都是共事了一段時間的,知道江澈其實是個比較靦腆的人,很快就沒有再強行把他架在焦點上了。

江澈雖然被人群冷落了,但是他身邊並不冷清。

鬼蜮裏的厲鬼們又嘰嘰喳喳聊起了老黃曆。

一會兒說什麽“等大師死了以後,咱也辦一場這樣的宴會”

一會兒是什麽“祭奠大師的話,他不喜歡酒,我們倒點什麽下去給他啊?”“那當然是抓幾隻鬼燒下去啊?大師畢生所求不就這麽些東西嘛“這樣的話,空氣裏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而鬼中異類喬喬沒有參與到其中的談話,小姑娘看看那小酒杯子,又看看江澈快要被酒精蒸熟的臉,砸吧砸吧嘴,好奇的問:“這個酒很好喝嗎?怎麽你臉都紅了呀?”

江澈就偏頭想一想,然後慢吞吞的堅定搖頭:“不好喝,壞東西,再也不喝了。”

一醉酒,智商和六七歲小孩持平了。

兩個小孩就聊起了天,喬喬說故鄉的夏天的晚上,江澈也說故鄉的夏天的晚上。

隻是一人一鬼,牛頭不對馬嘴。因為兩人的故鄉,在時間上和空間上都差了十萬八千裏。

還是餘泠泠最先注意到江澈醉的不清,因為江澈已經在和自己的左肩膀聊天了,看樣子還聊得有來有回。

“小江老師?小江老師?你是不是喝多了啊?”她走過去拍了拍江澈的肩,輕聲問道。

江澈見有人過來本能地就閉上了嘴,轉頭去回答餘泠泠:“嗯,我喝了好多,好醉……"講話都有點講不清楚。

餘泠泠就沒忍住看了一眼那個可能隻有正常紙杯一半多一點容量的酒杯,一時有點,不確定江澈是真的醉了還是裝的。

按道理說,醉了的人不是都應該辯解自己沒喝醉嗎?

不過她還是去和李居說了一聲,把人扶出了包廂醒醒酒。

這裏是衡店比較有名的飯店了,原先趙明煦和江澈約飯的就是這家。他們是六樓的包廂,這一層正好外麵就是個小陽台。

但是沒想到江澈剛一被扶出包廂,上一秒還在頗有條理的回答餘泠泠的話呢,下一秒鼻腔裏就湧出了一股熱流。

雖然還不太清醒,但是江澈瞬間就反應過來了,立刻伸手去捂自己的鼻子。

餘泠泠也是人生中第一次看見有人流鼻血能一下子這麽……恐怖,那個勁兒,像是幾輩子沒流過鼻血,下一刻就要失血過多休克了一樣。

當時就有點手忙腳亂。

她算是知道為什麽接機直拍視頻上,靠近江澈的那幾個人,包括白歸璨等人會那麽慌亂。

江澈倒是很淡定,他擺了擺另一隻空閑的手,示意自己沒事就一個人就往廁所去了。

走的居然還勉強是一條直線。

正好這會副導演出來透氣,遇上在門口呆愣住的餘泠泠,然後又看看一路的血和帶血的鞋印。

他腦子裏可能柯南小劇場開演,沒忍住問出一句:“你…你把江澈殺了?”

這邊的廁所裏。

江澈也懶得仰頭了,他都流鼻血流出經驗了。把頭伸向洗手台,等著它自己慢慢流幹就完事了。隻是流著留著,眼淚就跟著下來了。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直到眼角一涼,才反應過來。

喬喬難過地看著他,收回了手:“大師,你也很想家嗎?”

家?江澈迷茫的抬頭看向了鏡子,以前在家裏的時候不會這麽痛的。但是為什麽不會這麽痛呢?他使勁想,也想不出來他忘記了什麽。

到底是忘記了什麽?

在混亂的記憶裏,江澈的頭暈越發厲害,恍恍惚惚的,總覺得自己是在下墜。

地麵在塌陷,世界都開始失重。

直到有手觸碰他,一雙,兩雙……漸漸的,他自己也數不清了,隻知道大概有很多雙。這些手把他托舉起來,最後是一雙溫暖的手。

他貪戀這樣的溫暖,索性放棄掙紮,任由自己懸溺在失重的世界裏。

作者有話說:

偷偷埋一個伏筆,馬上就進入下一個副本啦。

從下個副本開始起飛的頂流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