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這句, 晏寧沒反應過來,杏眼圓睜看著麵前的人。

她頓了頓道:“我其實……”

這要怎麽解釋,她其實並不是不會吃醋, 隻是覺得江致知如果有事要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 所以哪怕她失落,她也將這份情緒選擇深埋心底。

北冰洋的罐子被江致知拿了下去, 他無奈道:“你為什麽不把真實的想法說出來,比如, 讓我陪陪你?”

晏寧的心跳聲又急促地響了起來, 她手指將北冰洋的罐子捏得更緊, 接著開口道:“我可以嗎?你不是有事嗎?”

她的手被江致知扣住,緊接著看他微微挑眉, 聽他輕聲哼笑出來:“晏寧,你說你怎麽就這麽乖呢?乖得讓我發不出脾氣。”

江致知原意不過是想逗弄逗弄晏寧,沒想到她認真了。

他其實看得出來,她挺想讓他多留身邊一會兒,但她什麽都沒說,安靜得像個瓷娃娃, 隻有閃爍的目光出賣了她。

晏寧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的身體已經被麵前的人籠罩住,江致知將頭埋在她的頸間, 聲音喑啞,接著道:“騙你的, 我早就跟教官請過假了, 而且, 我隻是來參觀學習的, 並不需要和他們一樣按時歸隊。更何況,家屬來了這個理由,教官覺得也很正當。”

他的呼吸還傾吐在她的耳畔,晏寧垂下來的頭發擋住了她的眼睛,這樣整個人被他環抱住的姿勢,讓人莫名其妙的有些安心。

晏寧雖然精神恍惚了一會兒,但很快捕捉到了江致知話語裏麵的重點,她微微咬唇,接著低聲道:“所以,你是不是,可以不用走了?”

這句話的聲音很輕,江致知依稀可辨她的語氣中有輕微的釋然。

“你說呢?”江致知的手輕鬆刮蹭了一下晏寧的鼻子接著道:“如果我不說,你是不是就讓我走了?”

被戳中心事,晏寧低著頭把罐子重新塞回去給江致知接著道:“我沒有這麽說。”

見到晏寧這樣,江致知也不再繼續為難她,接著道:“你回家是什麽時候,需不需要我送你?”

他這句話剛說完,晏寧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頓了頓,把電話接了起來,對麵是陳悠悠打來的電話,她沒有不接的理由。

電話很快接了起來,晏寧聽到對麵陳悠悠的聲音道:“寧寧,你回到家了嗎?”

晏寧頓了頓道:“我還沒回家,明天回。”

聽到這句話陳悠悠心中了然道:“你和江致知在一起嗎?聽說他去軍隊裏訓練了,你現在也在部隊裏?”

“嗯。”晏寧頓了頓道:“我明天的火車。”

她打工剛結了一筆錢,還能給媽媽買點什麽東西。

另外,她也想給江致知挑點什麽做下學期的開學禮物,盡管她清楚江致知並不需要那些東西,但她總想給他也買點什麽。

陳悠悠聞言接著道:“你明天的火車呀,那我明天去送你吧,對了,本來還想跟你聊點什麽的,不過你和江致知在一塊的話,我就先不摻和你們兩個小情侶之間談話了,拜拜了您。”

晏寧知道陳悠悠一向是這麽雷厲風行,所以她也沒說什麽,而是輕快地開口道:“明天見。”

電話很快的掛斷了,晏寧回過神來的時候手指被江致知握在了手中,她聽到他聲音帶著些許的笑意,眸色裏也帶著光:“所以,看來是不用我明天送你了?”

“我……”晏寧頓了頓,接著輕聲開口道:“不用了,悠悠會送我。”

她本來也沒有準備讓江致知送她回去,今天她來這裏已經擾亂了他原本的計劃,晏寧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做拖他後腿的那個人。

江致知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些什麽,把她的手攏在掌心接著道:“你不用擔心我,你過來,我很高興。”

他的每一句話似乎都能夠掀起她心中的漣漪,晏寧覺得她的那些小心思在麵前的人眼中好像無處遁形。

屋子裏空調的溫度開得很低,晏寧卻隻能夠感覺到江致知手心仿佛能夠灼燒一切的溫度,他將晏寧攬在懷裏,輕柔的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他沒有去吻她的唇。

但這已經能夠讓晏寧心跳加速得比以往更厲害。

似乎每次和他在一起,她心裏都會湧起驚濤駭浪。

確定關係的這幾天,晏寧其實很害怕,她是個畏首畏尾的人,暗戀這種事情她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成真,她也承認她對江致知的居心叵測。

那天江致知拿著她的日記本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其實她很忐忑。

對於江致知的態度,晏寧一向都不太能摸得準,她知道他的細心,卻也因為他的若即若離而感到糾結和掙紮,在江致知和她說要不要試一試之前,她甚至都以為那天晚上的舞會,江致知堵住她,是為了選擇拒絕她。

但好在其實沒有,也不是她想象的這樣,但這並不能夠完全緩解晏寧患得患失的情緒。

她其實很自卑,盡管晏寧一直將這份自卑的情緒隱藏起來,可是隱藏,並不能夠解決問題,她雖然外表看起來是乖乖女,但骨子裏卻有一股不服輸的倔勁兒。

即便是那天晚上想到可能麵臨的結果是被拒絕,她也隻是在心裏失落了,但隨即告訴自己的就是,即便這段感情注定無疾而終,那她也不是沒努力走到他麵前過。

如果他不會選擇她,那她付出過,勇敢過,就足夠對得起她自己。

無需旁人質疑,但晏寧也恐懼過她的努力會被江致知認為是別有居心,就像同葉文倩對話那一次一樣,和葉文倩的對話,她可以坦坦****,無愧於心,喜歡一個人並不代表就要低人一等。

可是她怕被江致知懷疑她的用心。

她害怕自己日記裏寫下的那麽多隻言片語,會被江致知認為她是一個偷窺狂。

良久的沉默,晏寧沒有開口,江致知察覺到了她的失落,輕聲嗤笑出來,接著道:“晏寧,怎麽話都不會說了?”

晏寧覺得自己的心像一團亂草,接著道:“江致知,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之前就和陳悠悠認識?”

她其實想問的並不是這個,晏寧想說她的行為舉止在他眼裏看來是不是像偷窺狂,就連她自己都厭惡自己這樣的行為,雖然喜歡一個人並不可恥,也不算有罪論,但是,把一個人的全部都一點一滴的融入自己的日記,是會有些過分窺探別人生活的嫌疑。

晏寧所有的情思和寄托都與江致知有關,她不知道對方是否會因為她的日記引發她所不知道的態度,更害怕江致知是因為覺得她可憐才喜歡她。

情感衝昏頭腦的時候,沒有想過那麽多,等到理智回籠的時候,她已經答應了江致知的那句試一試好不好。

可她到底也不知道這樣的試一試會得來什麽樣的結果,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隻能接著向前走,這段感情從一開始,晏寧就已經想象過它會結束的樣子。

她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卑微的以一種搖尾乞憐的姿態去懇求對方的回心轉意,如果有注定分開的那一天,她一定會先江致知一步,主動斬斷這段關係。

長痛不如短痛,晏寧清楚,或許他隻是一時興起,她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也害怕她同趙宛瑜和葉文倩那樣偏執,如果她決定了放手,那麽就算再疼,她也不會主動選擇回頭。

江致知並不清楚晏寧心裏在想什麽,見她精神有些許的恍惚,他用手在晏寧麵前輕輕晃了晃,好半晌晏寧才回過神來。

“你說陳悠悠嗎?”他坐在椅子上麵對著晏寧,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道:“讓我捋一捋,我確實跟她很久之前就認識了。怎麽,她也沒跟你說過嗎?”

晏寧搖搖頭,又點點頭:“她前些日子跟我說了,你們之前就認識。”

她沒有提及陳悠悠和她講過,江致知的媽媽要回國這件事。

江致知微微垂眸,唇角上翹,接著道:“是啊,我們是很久之前就認識,我跟陳悠悠應該算是維持了很久一段時間的童年玩伴關係吧,隻不過後來就沒以前來往得那麽頻繁了,抱歉,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

聞言,晏寧搖搖頭道:“你不必道歉,我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生氣。”

她隻是想更多的了解他一點。

有關於江致知家庭的情況,他不提及,晏寧也沒辦法主動去詢問,方才聽到江致知說和他媽媽沒什麽好談的,她已經清楚了大概有不太愉快的一段過往,晏寧雖然想了解有關於他的一切,卻也不願意強人所難。

空氣中過分的寂靜,陽光順著半開的窗簾傾瀉進來,日光的光暈灑在麵前少年的黑發上,他嘴角笑意依然,但是笑意卻不達眼底,江致知將礦泉水瓶擰開,倚靠在窗邊,將瓶子中的水飲下,水滴順著他的下頜滑落到他的喉嚨又沒入他的衣領,隱藏起來。

“我好像沒怎麽跟你說過我的媽媽,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去我家,我家裏放置的那台斯坦威三角鋼琴嗎?”他聲音淡淡,晏寧能通過丁達爾效應看到空氣中光暈形成的光柱,投射在江致知的身上,讓他此時此刻看起來更多了一種撲朔迷離感。

“她是個鋼琴家。”江致知輕聲道:“或許,你可能知道她,她叫慕傾然。”

晏寧從未聽其他人說起過江致知的媽媽的名字,她中學時期幫助老師組織家長會的時候,也從未見過江致知的父母出席,所以無從得知江致知的母親到底是誰。

這還是她第一次知道江致知的媽媽到底叫什麽名字,慕傾然是近些年來最出眾的中國鋼琴家,她就算不了解鋼琴,也在一些國內有關鋼琴的報道上見過慕傾然的名字,但她從未將她與江致知聯係在一起。

“其實,從我小的時候,我對她的印象最多的就是,她對我要求挺嚴格的,小的時候以為對我的嚴厲就是愛,可是現在看來,卻未必如此。”

江致知睫毛輕顫,繼而無奈的笑笑:“我之所以那麽努力地學鋼琴,就是因為想著把鋼琴彈好了或許她就能夠多看我幾眼,我其實,沒那麽喜歡彈鋼琴的。”

或許這是有些畸形的家庭關係,江致知唯一能夠感受到慕傾然真的存在在他的生活中的時候,反而是因為彈鋼琴被她注意的時候。

江致知的黑眸平靜地望著晏寧接著開口道:

“我有的時候有些不明白我爸和我媽為什麽會選擇走到一起。至於他們兩個,我覺得還挺無奈的。

江致知聲音微頓,在窗前靜立:“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我對他們兩個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冷漠,他們之間的對話往往都是有必要才會溝通。”

除了必要,江致知幾乎沒有怎麽見到過他的父母聊天。

盡管是夫妻,卻和陌路人沒什麽區別。

他們聊天時間最長的那一次,應該是他十歲那年,雙方擬定離婚協議的時候。

晏寧靜靜地聽著江致知敘述,眸色平靜而又認真,她思索了一會兒接著道:“所以……但是,這可能是不同的父母有不同的愛人的方式而已。”

“是嗎?”江致知輕聲笑了出來,接著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和我媽為什麽關係不好嗎?我告訴你了,所以,你還會生我的氣嗎?”

晏寧愣了愣,她與麵前的人對視,發現注視著麵前的人,她會覺得自己撞入了星河深處。

明明起初說那段話是她想安慰江致知的,最後卻變成了江致知來安慰她。

深吸了一口氣,晏寧抬起頭,主動踮起腳尖,在江致知錯愕的目光中,環繞住麵前人的腰身,抱住了他。

她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力量。

“如果你需要擁抱,我隨時會在你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