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你又想騙我什麽?又要殺了我嗎?!”◎

起初, 流民越來越多,甚至有流民千裏迢迢來到上京告禦狀,無一不例外, 全被官員攔下。

後來, 開始零星發生□□, 兩廣流民更是揭竿而起。

當時淳載帝正帶著百官登摘星樓, 他身著袞服,頭戴十二旒冕冠, 立在高樓上,誌得意滿地俯瞰整齊劃一的京城。

一名官員奉承道:“陛下勵精圖治, 使我大靖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如今又建摘星樓上達天意,實乃我大靖之福啊!”

淳載帝聽後哈哈大笑,更顯得神氣洋洋。

傅琛眉頭微蹙, 臉上露出厭惡之色。他默默後退幾步,離開了人群, 煩悶地下了樓。

他想起昔日讀書時, 曾心懷抱負, 想著習得文武藝, 貨於帝王家, 在朝堂上大展宏圖。而如今奸佞當道, 自己卻無能為力, 心中愈發悲涼。

“大哥哥!”

傅琛抬頭, 隻見傅瑤正朝他走過來, 臉上是不加掩飾的笑意。

“太子妃。”傅琛收斂了滿臉愁容, 先行了禮, 才問:“你身子不好, 怎麽跑出來了?”

傅瑤身上裹著厚實的氅衣,白色的毛領襯得她愈發冰肌玉骨,看起來氣色也比從前好了些:“我知道大哥哥會來,就專門過來找你。”

她言畢看向高聳巍峨的摘星樓,眸中生出些隱憂,卻又很快被掩去:“大哥哥,父親和母親還好嗎?”

“外麵冷,去屋裏說,”傅琛邊引著她進屋,“母親前幾日染了風寒,喝了幾服藥已經好了。父親……父親剛致仕,還有些不適應,在家裏閑不住,好在阿沅把池兒送過來給他啟蒙,倒也不整日煩躁了。”

這兩年發生很多事,傅琛被調回京,傅修遠致仕,池兒已經到了啟蒙的年紀,傅琛也有了孩子。

傅瑤突然感受到了光陰的流逝,她有些遺憾地道:“我若在家就好了,兩個小外甥一定特別喜歡我。”

傅琛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呀,也就隻能帶著他們調皮搗蛋了,還不如不在家。”

傅瑤聳肩笑笑。

兩人進了屋,傅琛將火盆挪到她旁邊:“你在宮裏也好,如今世道不太平,我都不敢讓母親和你嫂子單獨出門。”

傅瑤看著傅琛緊鎖的眉頭,道:“我在宮裏也聽到了一些,大哥哥,如今外麵到底是何光景?”

傅琛歎息一聲:“餓殍遍地,流民遍野,怨聲載道。而我朝重文輕武,積貧積弱,貪墨成風,又大興土木……”

傅琛看向淳載帝所在方向,一切盡在不言中。

傅瑤沒想到事態已經如此嚴重,剛想要開口就被傅琛打斷:“我已聯合十幾名同僚,準備揭發貪墨官員,還受災百姓一個公道。

瑤瑤,你在宮裏顧好自己便好,朝堂之事還有我們這些人頂著——你也不要去和太子殿下說,他勸不了陛下,還會平白讓你們生嫌隙。”

傅瑤點頭:“我知道了,大哥哥。”

他們又說了會話,傅瑤正要起身離開時,傅琛突然叫住她:“瑤瑤,那秦王……”

傅瑤猛地僵住,這三年沒人敢在她麵前提關於那個人的一切,她也不斷麻痹自己,想要忘掉,可聽到這兩個字時,還是忍不住心跳加快,整個人緊張起來。

那個人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嗎?

還是活在某個地方?

傅琛觀察著她的反應,試探著問:“你想知道嗎?”

“不想。”傅瑤抬步往外走,逃一般地離開了。

傅琛無奈搖頭,他這個妹妹還是放不下啊。

自從見過傅琛後,傅瑤就對朝堂之事多上了幾分心,可身子實在太虛弱,不過一陣倒春寒,就又病倒了。

在她病倒這些日子裏,活不下去的流民聚集在一起,浩浩****堵在城門處,要進城討說法。

淳載帝命人緊閉城門,又有傅琛及時上報,揭發盤剝賑災糧的官員。淳載帝挑了十幾個無足輕重的,綁了推到城門上給流民交代,又給足錢糧,派人遣他們還鄉。

可真正的大蛀蟲——王國舅還好端端站在朝堂上,將自己擇了個幹幹淨淨。

傅琛雖心有不滿,卻也知此事需要徐徐圖之,隻能暫且按捺下,等著王國舅露出馬腳。

流民被遣送後,朝中安定了十幾日,河東又有流民揭竿而起,也要來上京討個說法。

淳載帝將他們當做來討債的乞丐,剛要命人打發了,那被遣送的兩廣流民不知又聽到了什麽風言風語,竟去而複返,非要讓罪魁禍首王國舅給他們死去的家人賠命。

淳載帝大怒,正要處置這群刁民,蜀地又開始叛亂,還有盤踞北方的許憎也開始揮師南下。

一時之間風雨飄搖,淳載帝忙得焦頭爛額,命雷進帶精兵鎮壓大靖鐵騎,又下令鎮守蜀地的將領立刻平亂。

就在左支右絀之時,朝臣上奏一本接一本,請求嚴懲王國舅,以平民憤。

淳載帝怒摔書案,最終也隻是罰俸半年,又令王國舅閉門思過。群臣還要再上書,卻被他訓斥一通,全趕了出去。

雷進在河東抵抗許憎,原本戰局僵持不下,誰知夤夜之時,竟有流民擅自打開城門,許憎反應迅速,趁勢而入,幾乎是不費一兵一卒就占領了河東。

許憎來勢凶猛,一路勢如破竹,更有無知百姓相助,雷進退無可退,最終被誅殺於浦州。

京城再無屏障,許憎連夜行軍,陳兵城下。

朝堂上,文武百官跪了一地,請求淳載帝遷都,淳載帝貪戀京城的繁華,不願顛沛流離。可亂臣賊子已到城下,他也隻能含淚遷都。

蕭楷和傅琛請旨,前去城樓勸降,一則為遷都拖延時間,二則看事情可有轉圜餘地。

·

錦闌殿,傅瑤病了數日,今日剛有些精神就聽到了遷都之事。

她當即就命衣子橖拿著玉牌前往傅家和昌平侯府,確保他們跟上聖駕,一同撤離。而後又匆匆洗漱出門,見宮人都在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

正午的陽光照在身上,卻隻覺陰冷至極。

蕭楷匆匆過來,見她站在宮殿前,就脫了身上的披風給她披上:“瑤瑤,我還有些事情要去做,等會你先跟著父皇離開,照顧好自己,不必擔心我。”

傅瑤看到他額頭已經出了一層細汗,就抬手用衣袖幫他擦拭:“殿下要去哪,不一起嗎?”

蕭楷知道瞞也無用,就道:“我與你兄長要去城門勸降,不過你放心,倘若許憎執迷不悟,我們也不會一直勸,隻是晚一些趕上來而已。”

傅瑤握住他的手:“那我在這裏等殿下。”

“不行,瑤瑤。”蕭楷看到站在遠處,抱著孩子的徐春宜,就道,“我不在,你得替我照顧好他們,對嗎?”

傅瑤隻得點了頭。

徐春宜見他們說完了話,這才抱著孩子過來,輕聲道:“殿下,再抱抱澤兒吧,他從昨夜就一直鬧著要爹爹。”

蕭楷就把孩子抱過來掂了掂,逗得他哈哈大笑,而後在他肉嘟嘟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又還給徐春宜,安排道:“路上小心些,一定要跟緊父皇。”

“是,殿下。”

傅瑤和徐春宜目送他匆忙離開,又各自忙去了。

蕭楷出了宮,傅琛已經在宮門前等候,他手中牽著馬,身後跟著十幾名金吾衛:“殿下,街上混亂不堪,我們騎馬走小道去城門。”

蕭楷沒有廢話,直接上了馬:“走!”

他們一路疾馳,剛靠近城門,就聽到了刺耳的號角聲。隻有一門之隔,那聲音顯得格外刺耳,仿佛能穿透心髒一樣。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城樓,隻見城門下整齊劃一的大靖鐵騎,那飄揚的黑色的軍旗上麵刺的依舊是“靖”,隻是不見主帥許憎。

守城的將領名叫方化,他衝下麵高喊:“主帥許憎,太子殿下在此,有何要求不妨直說!”

整齊排列的鐵騎不知聽了什麽命令,幹淨利落地向兩側讓開,站成兩排成恭迎狀。

一匹覆甲的棕馬從讓開的道路中慢悠悠走出來,那張布滿陰鷙的臉赫然出現在眾人麵前。

蕭楷和傅琛的呼吸都不由得緊了緊,方化不可置信道:“這,這是,秦……庶人蕭靖鈺?”

蕭楷的手緊緊攥住城牆,指甲因為用力而發白:“既是他,便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傅琛由衷感慨:“他命可真大。”

當初傷成那樣,不死也得殘廢,誰知不過短短三年,他就又殺了回來。

蕭靖鈺死死盯著蕭楷,眸子像是淬了毒一樣:“給我攻城,活捉太子,不準傷他身邊那個書生。”

傳令聲一聲接一聲,進攻的號角聲再次響起,裝著撞木的衝車被推上前來。

“放箭!”方化高喊一聲,又對傅琛和蕭楷道:“殿下,大人,此地不宜久留,還請盡快離開,我等也能少些顧慮。”

蕭楷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城破之後,本宮允許你們投降,不必戰至最後一兵一卒。”

方化單膝跪地:“謝殿□□恤。”

傅琛和蕭楷匆匆下了城樓,正準備去追聖駕,誰知身後突然“嘭——”的一聲。

刺鼻的火藥味撲麵而來,金吾衛反應迅速,立刻將他們撲倒在地。

身後的城門被炸開,氣流裹挾著碎木砸上來,耳中嗡鳴不止,那一瞬間隻能感受到心髒砰砰不停的跳動聲。

“……”許雁秋看著炸開的城門:“你至於嗎?之前攻了幾個時辰的城門也不見你著急,這還沒打就用火藥。”

蕭靖鈺理都沒理,直接驅馬往城門而去。

方化剩下的那些人還不夠鐵騎玩的,三兩下就被完全製服了。

蕭靖鈺踏過焦土,光明正大進了城,沒受到一點阻攔。

金吾衛護在傅琛和蕭楷麵前,正欲護送他們離開,卻聽蕭靖鈺道:“都別動,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們的太子殿下。”

他說完一揮手,鐵騎立刻將他們包圍了。

蕭靖鈺道:“去告訴淳載帝,他兒子被我抓了,讓太子妃來換人。”

傅琛怒了:“姓蕭的,你又想做什麽?!”

“安分點,”蕭靖鈺居高臨下道:“你是瑤兒的兄長,我不想為難你。”

蕭楷譏諷道:“瑤瑤不會回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是嗎?我倒真希望她不會回來。”蕭靖鈺道,“來人,把人綁了,放一個出去報信。”

蕭楷沉聲道:“本宮看誰敢去報信!”

蕭靖鈺冷哼一聲,直接驅馬往皇宮走。

站在蕭楷身後的一名金吾衛趁其不備,突然跑上前搶了一匹戰馬跑了。

臨走前,聖上和皇後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太子殿下。此事如何決斷自有陛下定奪,可若不將信帶到,那便是他的失職了。

傅瑤正和徐春宜坐在馬車裏,澤兒不知為何,從上路起就哭個不停,怎麽都哄不好。

直到方才,他實在哭累了,才躺在徐春宜懷裏,嘬著手指頭睡著了。

傅瑤掀起車簾,隻見周遭草木青蔥,前麵是淳載帝的車駕,往後看去,則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臣子和家眷。

就在這時,一匹戰馬飛奔而至,隔著數百步,馬背上的金吾衛跳下來,衝淳載帝的車駕跑來:“陛下,不好了!”

傅瑤眉頭微蹙,她放下簾子對徐春宜道:“我下去看看。”

徐春宜抱著熟睡的嬰兒:“姐姐小心。”

“你哪也別去,看好澤兒。”傅瑤吩咐後下了馬車。

淳載帝的車駕已經停下,那金吾衛就跪在車前稟報:“陛下,那許憎便是從前的秦王蕭靖鈺,他扣了太子殿下,要陛下拿太子妃去換。”

“什麽?!”淳載帝掀開簾子,就見傅瑤正站在馬車前。

她如今瘦得很,下巴尖尖的,臉上帶著病容,那雙眸子卻又沉靜至極。

傅瑤躬身行禮:“父皇,兒臣願回京城,換殿下回來。”

“荒唐!”淳載帝一甩車簾,突然看到身旁探出頭的萬迦柔,就喝道,“你來湊什麽熱鬧,進去!”

“是。”萬迦柔老老實實坐回了馬車。

皇後也下了馬車從後麵過來,她看了傅瑤一眼,這一眼冷冰冰的,還帶著厭惡——她三年前就覺得不大對勁,奈何太後攔著不讓查,如今才明白,這傅瑤和蕭靖鈺還真有一腿。

淳載帝道:“太子妃,你可想好了,這一去便是龍潭虎穴,有命去,或許就沒命回來了啊。”

傅瑤很堅定:“我想好了。”一切起於她,也該止於她。

皇後突然開口:“既是如此,那便去吧。太子妃放心,傅家伴在聖駕左右,必會平安無恙。”

“謝父皇,母後,兒臣告退。”傅瑤向他們行了禮,就轉身離開。

她沒帶任何東西,也沒有任何遲疑,直接上了馬。

綠蕊跟在她身後,焦灼道:“小姐,我和你一起去。”

“替我照顧好父親母親。”傅瑤一揚馬鞭,馬兒就順著反方向背道而去。

春日微涼的風從耳畔刮過,披風被卷的在身後飄**,三年前的憂慮再次湧上心頭。

人心真的很複雜,蕭靖鈺死了,她會覺得有些悲涼。可若是蕭靖鈺還活著,她又隻恨當初沒有趕盡殺絕。

有些人愛不得,有些情也留不得,她從重生時就堅定的想法,不管蕭靖鈺死了又活幾回,這想法都不會改變。

傅瑤回到京城時,城門上已經換成了大靖鐵騎的軍旗,駐守的大靖鐵騎見到她立刻打開城門:“傅姑娘,大帥在東宮等你!”

傅瑤縱馬而入,直奔皇城。

街道上拖家帶口逃難的人已經不見了,沿街店鋪門窗緊閉,隻有鐵騎在四處巡邏。

他們見到傅瑤後全都讓開道路,無一人阻攔。

傅瑤就這麽一路暢通無阻,直抵東宮。

她一路上喝了不少涼風,下馬後就開始咳嗽起來,不由得裹緊了披風,待咳嗽聲止住了才抬步進去。

東宮裏已經到處駐守著鐵騎,裏麵很安靜,隻有巡邏時的鎧甲相撞聲。

傅瑤一路走到錦闌殿,就見殿門敞開著,蕭靖鈺正著著一身森冷的黑色鎧甲,坐在她從前常坐的軟座上。

三年不見,能看出他因為久居邊關的滄桑和疲憊,那皮膚曬黑了許多,也粗糙了起來,曾經修長白皙的手指上布著肉眼可見的老繭和傷疤。

還有那雙深邃的眸子,像是失去了光澤一樣,卻又讓人覺得格外戾氣深重。

如今的蕭靖鈺若再去假扮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富貴閑人,隻怕連三歲稚童都不信。

蕭靖鈺隔著殿門開口,聲音又冷又沉:“過來!”

傅瑤邁著沉重無比的步子,緩步走了進去。

蕭靖鈺的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在她身上,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一遍,最後落到她身上的披風上:“這是誰的?”

傅瑤不答,隻冷冷看著他:“太子殿下和我兄長在何處?”

蕭靖鈺盯著那上麵的花紋,已經猜到是誰的了,就道:“脫了。”

傅瑤解開披風,扔到了地上:“你要我來換他們,我來了,他們人呢?”

蕭靖鈺明明想著等見到她,要抱著她,和她說許多話,要對她好,可如今卻輕易就被激怒了:“三年不見,你就沒什麽想對我說的?”

“沒有。”傅瑤答得幹脆。

“好,那你過來,我有。”

傅瑤覷著他的神色,心中既遲疑又恐懼,這個人變得太陌生了,陌生到就算是同樣的眉眼,也沒有一點她熟悉的影子。

見她不動,蕭靖鈺就道:“瑤兒,我不想對你發火,別惹我生氣。”

傅瑤就慢慢挪過去,等走到近前時,蕭靖鈺一把拽住她,將她緊緊摟在懷裏,口鼻掩埋在她裸/露出的脖頸間,嗅著她身上的味道。

傅瑤坐在他大腿上,腰肢僵硬至極,整個人往後躲去,卻又被他的胳膊撐著,避無可避。

“……瑤兒,我恨你,你為何要算計我?”

“可我也想你,白天想,晚上也想,特別想,想著想著就不恨了。”

蕭靖鈺抬起頭,撫摸她瓷白的臉頰:“瑤兒,你別怕,我原諒你了,我們以後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傅瑤看著那近在咫尺的眸子,才發現裏麵的戾氣不知何時已經**然一空,隻留下支離破碎。

她剛要開口,就聽到一聲悶響。傅瑤朝屏風後麵看去,隻見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手腳被縛,正被人摁在地上。

“殿下!”隔著屏風看得並不真切,傅瑤卻立刻認出那是蕭楷。

傅瑤這才聞到空氣中彌漫著的一股很淡的血腥味,她立刻推開蕭靖鈺,想要過去查看。

蕭靖鈺卻拽住她,掐著她的腰把她摁回大腿上:“你去哪?嗯?瑤兒,你要去哪!”

他突然吼了一聲,傅瑤被嚇得渾身顫抖,一回頭就被蕭靖鈺按在桌子上,陰沉沉的眸子仿佛釘在她靈魂上:“你還要去哪?瑤兒,你哪都去不了,你隻能和我在一起。”

傅瑤雙手抵在他胸口:“你別發瘋,我是來換人的,我來了,你放他們走。”

蕭靖鈺布滿粗繭的手卡住她的下巴:“我發瘋?”

傅瑤心中恐懼積攢得越來越多,下巴被他掐得生疼,一時說不出話來。

蕭靖鈺看著她痛苦的神色,忽然生出一股淩虐的衝動,他啟唇道:“那就一起瘋掉好了。”

傅瑤意識到危險,想要掙脫已來不及,被他直接打橫抱起,大步走向內室。

“不,不要……放開我!”傅瑤掙紮著去推他。

他卻冷聲道:“你若想要在書案上也可以。”

傅瑤喉頭梗塞,眸子裏充斥著恐懼,隻喃喃道:“不要……”

蕭靖鈺把她扔到床榻上,又壓在她身上,粗暴地扯開她身上的衣服,那動作過於粗糙,甚至在傅瑤白皙細膩的肌膚上勒出幾道紅痕。

他像是仍覺不夠似的,到處吮吸著,揉捏著,像是像是要將傅瑤大卸八塊拆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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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靖鈺吻掉她眼角的淚水:“你親我一下,說你再也不離開我了,我就讓他們出去。”

傅瑤白皙瘦弱的胳膊攀上他的肩膀,抬起頭在他臉上親吻了一下:“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蕭靖鈺熱情地回吻她:“瑤兒,我會對你好,也會讓你快樂。”

傅瑤側過頭躲避:“……出去。”

蕭靖鈺摸著她滾燙發紅的臉頰,促狹地笑了笑,又高聲道:“聽到了嗎?都滾出去,把門關上!”

“是!”

有人應答之後,傅瑤就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而後哐當一聲,門被關上了,殿內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蕭靖鈺握住她的手,帶著她撫摸自己的胸膛:“害怕嗎?”

手下隔著一層薄衫,能摸到那凹凸不平的皮膚,傅瑤頭皮發麻,不敢想象那層薄衫下的,是一個怎樣猙獰的軀體。

蕭靖鈺帶著她摸了一會,見她神色放鬆了,才起身將那層薄衫脫了。

傅瑤抬眸望去,隻見那上麵全是縱橫交錯的傷疤,根本沒一塊好地方。

蕭靖鈺任由她看,等她看夠了才道:“害怕嗎瑤兒?你若害怕,我便將衣服穿上。”

傅瑤有些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溫柔,明明剛才那麽粗暴,現在卻又突然溫柔起來,還會輕聲問她。

她試探著問:“你能放殿下和兄長走……啊!”

傅瑤猶如拉滿的長弓一樣,驟然的疼痛讓她眉頭緊鎖。

蕭靖鈺方才的溫柔**然無存,語氣也變得凶狠起來:“你在我身下,嘴裏卻喊著其他男人?”

“沒……唔……”

他的手指按住傅瑤柔軟的唇瓣,而後順著唇縫滑進去,將她的唇舌堵住,惡狠狠道:“不許再提其他人!”

“……”

傅瑤不知自己是什麽昏過去的,她隻覺得嗓子喑啞,渾身像散架了一樣,不知不覺就失去了意識。

等蕭靖鈺趴到她身上喘息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蕭靖鈺終於放過了她,拉過被子把她裹進懷裏。

傅瑤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她迷迷糊糊間推了推蕭靖鈺,用啞的不像話的嗓子道:“我想沐浴……”

蕭靖鈺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在上麵留下一串印記:“不急,給我生個孩子好不好?”

傅瑤想拒絕,卻已經說不出話來,隻閉上眼睛又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下午,有人不斷在她臉上和脖頸間親吻,把她從沉睡中弄醒。

傅瑤睜開迷濛的雙眼,眸色毫無起伏地看著蕭靖鈺。

蕭靖鈺柔聲道:“瑤兒,餓不餓?起來吃些東西再睡。”

傅瑤想坐起來,渾身卻一點力氣都沒有,下半身像是完全不聽使喚一樣。

她隻能躺在**,啞著聲音道:“我想沐浴。”

蕭靖鈺臉上的神色變了變,卻到底沒發火,隻對外麵高喊:“來人,準備熱水!”

門外有侍女應下,就準備熱水去了。

傅瑤不想說話,隻閉著眼睛一聲不吭,感受著蕭靖鈺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熱的目光。

蕭靖鈺看著她,越看越興奮,就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瑤兒,陪我說說話吧。”

傅瑤不回答。

他就自言自語道:“算了,昨夜我弄狠了,你嗓子還啞著,別說話了。”

傅瑤樂得裝聾作啞,更加坦然地不搭理他。

侍女動作很快,不多時就送了熱水進來,蕭靖鈺屏退她們,抱起傅瑤放進了熱水裏:“我來侍奉你。”

這身子已經被蕭靖鈺折騰了個遍,傅瑤幹脆安慰自己不過一副皮囊而已。她閉上眼睛,試圖領悟佛家中所言的四大皆空。

蕭靖鈺卻很興奮,握著她濕漉漉的頭發輕輕搓洗著,不時在她長發和側臉上親吻一下。

“瑤兒,你太瘦了,再胖些就好了。”

“瑤兒,這三年你想我嗎?”

“瑤兒,我好愛你。”

“瑤兒……”

傅瑤突然睜開眼,轉身趴在浴桶沿上,而後握住蕭靖鈺的手,傾身去吻他。

蕭靖鈺被吻了個猝不及防,臉上的神色都有些凝固了。

傅瑤就抬起帶著水珠的手臂,攀上他寬闊的肩膀:“我不走了,以後我們兩個日日在一起,隻有我們兩個,再也沒有別人好不好?”

蕭靖鈺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感受,他嗓子裏像堵了塊硬塊似的,心髒怦怦亂跳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傅瑤聲音很輕柔,像搔在心間的一片羽毛:“把蕭楷放了吧,我不想再見到他,他的存在會一直提醒我,他才是我的夫君。

還有傅琛,他若知道我同你在一起,必定會罵我是個□□,你想我被罵、想我日日不得安寧嗎?”

出乎意料的,蕭靖鈺一把推開她:“傅瑤,你又想騙我是不是?!”

傅瑤跌進水裏,抓住桶壁勉強撐住,縱然已經被看破,她卻依舊硬著頭皮道:“我沒騙你,我……”

“第一次,你說要試著接受我,卻和外人聯合,將我掩藏多年的秘密悉數暴露!”

“第二次,你答應與我回封地,卻和太後做局,將我的勢力翦除幹淨!”

蕭靖鈺扒開胸口,露出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一個月,他們將所有刑罰在我身上用了個遍,把我的血肉一寸寸打爛,將我的骨頭一根根敲碎,最後隻剩下一團半死不活的爛肉,拿草席一卷就要找個亂葬崗扔掉!”

傅瑤唇瓣微微張開,想恨卻覺得不忍心,想心疼卻又沒有立場。

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麽成為現在這樣的,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究竟誰對誰錯呢?

思來想去,好像都是因為她。如果自己一開始就不存在,她,蕭楷,蕭靖鈺,徐春宜都會過得比現在好。

她有時心驚於自己會產生這種想法,可這念頭卻又去附骨之疽纏繞著她,讓她不得解脫。

就像她時常會無緣無故流淚一樣。

蕭靖鈺盯著她茫然的神色,心中沉痛至極:“傅瑤,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可我有多恨你就有多愛你,剛開始,我想讓你也體會我的痛。後來我想算了,隻要你和我說句對不住,我便原諒你。再到後來,我隻想再見到你……”

蕭靖鈺有些頹廢地走到浴桶前,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瑤兒,這一次,你又想騙我什麽?你又要殺了我嗎?!”

他將下巴墊在傅瑤肩上,傅瑤像是木偶一樣,任由他擺布。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再騙我。”

蕭靖鈺的手摸上傅瑤的脖頸,做出一個掐握的姿勢停留在那裏:“瑤兒,你別騙我了,我怕我忍不住……”

蕭靖鈺的話沒說話,可傅瑤已經明白了。

我怕我忍不住掐死你。

·

晚膳後,許雁秋正坐在屋裏喝茶。

傅琛就坐在他對麵,目光直直盯著他。

許雁秋無奈攤手:“你看我也沒用,沒有他的命令,你出不去。哥哥哎,行行好,就讓我去睡覺吧。”

傅琛明顯一臉不信。

許雁秋就卷起衣袖:“你看我這瘦胳膊瘦腿的,我怎麽幫你?”

傅琛譴責:“你這是在助紂為虐。”

許雁秋坦然道:“拿人錢財,□□。”

他又寬慰道:“你且放寬心,我可是神醫,真有事他一定會喊我去。現在我好端端坐著,就證明令妹無事。”

話剛說完,就有人推開院門高喊:“許大夫,大帥讓你去一趟。”

傅琛霍然起身:“他把瑤瑤怎麽了?!”

許雁秋忍不住往嘴上打了一巴掌,還真是烏鴉嘴。

那人自然不會應答,眼看傅琛就要上去拚命,許雁秋趕緊攔下了:“先別急,也未必就是令妹,你先讓我去看看情況。若是真出了事,現在也不是討債的時候。”

傅琛聽完立刻推他出去:“你快去,我隻等一個時辰,你若還不回來,我拚了命也要去見瑤瑤一麵。”

許雁秋已經被他推了出去,一臉無奈地站在那裏。

傅琛急了:“還不去?”

許雁秋:“……我藥箱。”

“等著!”傅琛大步跑回房,拿著藥箱跑回來,往他身上一挎,就又把他推了出去:“快去!”

許雁秋被他催的投胎似的,一路緊趕慢趕到了東宮,卻是被帶去書房見蕭靖鈺。

他看著眼前這活蹦亂跳的人,氣都還沒喘勻:“你有事?”我看你沒有。

蕭靖鈺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許久才低聲道:“我今日……竟想掐死她。”

“噢。”許雁秋拉開椅子,翹著二郎腿往上麵一坐,“說實話,我一直覺得你至今沒掐死我,可能是因為我醫術精湛,掐死了再難找到第二個像我這麽出類拔萃的大夫。”

“我……”忽明忽暗的燭光映在他臉上,竟顯出幾分迷茫來,“這不一樣,我從前隻是對別人,如今對她卻也會有這般狠毒的心思。我甚至會想,她若死了就不會再離開我了。”

許雁秋眉頭皺了皺:“你這……是,是有點嚴重啊。”

蕭靖鈺追問:“可有法子治?”

“我給你開點安神的藥,但作用應該也不大,這是心結——我就不勸你想開了,你大概也想不開。以後還是要多忍耐些,實在不行就把自己拍暈,別出事了又來喊我去救,我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救回來的。”

“我知道了。”

許雁秋有些受寵若驚,蕭靖鈺還是第一次這麽尊重他的意見,這要放以前,大概隻會換回來一個“滾”。

“那行,回頭我讓人把方子送過來。”許雁秋收拾了東西,走到門口又回頭問:“蕭楷和傅琛你準備怎麽辦?”

他想起自己受的委屈,突然生出了告狀的念頭:“尤其是傅琛,纏著我不讓我睡覺,你能不能給他換個地方住?或者我走也可以。”

蕭靖鈺道:“傅琛是瑤兒的兄長,我自不會難為他,把他關在別處又怕他不安分,隻能和你關一起了。至於蕭楷,我隻想殺了他。”

許雁秋看著那眸子流露出的凶狠,侃侃道:“我勸你別。”

蕭靖鈺看過來。

許雁秋就道:“你若殺了蕭楷,你覺得傅瑤還會願意待在你身邊?”

蕭靖鈺霸道地說:“她不願也得願。”

許雁秋嘴角抽了抽,又坐了回去:“這我可得給你好好說道說道了,哀莫大於心死,你就算將人強留在身邊又能怎麽樣,你難道就想讓她整日鬱鬱寡歡?別怪我沒提醒你,心中長久鬱結者,大多不能長壽,你這和直接殺她有什麽分別?”

蕭靖鈺罕見地沉默了。

許雁秋就道:“多想想老頭和你說的話,好自為之吧!”

他表麵上剛正不阿,直擊蕭靖鈺痛處,實則早就嚇得腿軟,罵完就跑人了。

蕭靖鈺想起於維和他打過的賭,不知不覺在書房裏站了許久,直到燭火被一陣風吹滅他才出了門,去傅瑤的錦闌殿。

此時傅瑤已經歇下,她側身躺在床榻深處,縱然已是春日,身上還蓋著厚被子。

蕭靖鈺脫了外衣,掀開被角躺了進去。碰到傅瑤後才發現她手腳冰涼,身子就像暖不熱似的。

蕭靖鈺把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又用雙腿替她暖著腳,這才閉上眼睛。

黑暗中,傅瑤緩緩睜開了眸子,眼尾還濕漉漉的,身後方才枕過的地方早已濕了一片。

她又哭了,她想。

翌日,一直到日上三竿傅瑤才起來。

一則是她吹了風,確實頭昏腦漲,又因為……渾身疲累不堪。二則她知道蕭靖鈺剛回京,有許多事情要忙。

因此就閉著眼睛裝睡,確保人離開後才起床。

蕭靖鈺不知從哪找來一群侍女,個個沉默寡言,隻一聲不吭地侍奉她。

傅瑤洗漱後隨便吃了東西,就往宮殿外麵去。蕭楷的律政殿和其他幾個常去的宮殿都已經被鎖上了,宮殿外還有鐵騎把守。

她索然無味地轉了一圈,走到門口時不出所料地被人攔下——她的活動範圍僅限於東宮。

傅瑤試探了一遍後,發現蕭楷和傅琛並不在東宮,這裏把守森嚴她也跑不出去,就想回去繼續想法子,誰知剛走了幾步小腹就一陣疼痛,胃裏也一陣惡心。

她停下休息了一會,卻隻覺越來越難受,而後眼前一花,把剛吃的那點東西吐了個幹淨。

侍女手忙腳亂地扶她回去,又讓人去請許雁秋。

傅瑤吐過之後舒服了些,被人架著往回走。她眉頭緊鎖,混亂間突然想起自己遲遲未來的月信!

之前她和蕭楷……

傅瑤下意識捂住了腹部,臉上不敢露出一點端倪——如果她猜得沒錯,這裏大概是有了一條小生命。

這種感覺很奇妙,這世間有了一條生命和她休戚相關,這讓她感到很興奮,可那點興奮又很快被鋪天蓋地的煩惱所替代,她更希望這是自己的錯覺。

因為這小家夥來得太不是時候了,如果蕭靖鈺知道了,又會做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