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叔”二字越聽越別扭,若是換成“夫君”就好了。◎

蕭靖鈺從前覺得傅瑤不過是她的一枚棋子,就和其他棋子一樣,隨時會根據形勢被他丟棄。

最多也就是在功成之後,給她留條退路,讓她遠走高飛,隱姓埋名過後半輩子。

可當傅瑤如他所願嫁入東宮時,他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太子新婚之夜,他飲了一夜的酒。

他以為傅瑤會記著自己,並不會真心對待蕭楷,可毫無征兆的,傅瑤和蕭楷卿卿我我,卻把他當成洪水猛獸,要麽冷眼忽視要麽避之不及。

於是他被激怒了,一次次去找傅瑤,說盡了違心之話,得到的卻隻是傅瑤更為強烈的疏離,甚至把他當成了敵人。

他迷茫了多日,今日心急如焚之時,卻如醍醐灌頂,終於恍然大悟。

他不能看著傅瑤嫁給別人,和別人舉案齊眉,更不能讓傅瑤為別的男人生孩子……那是他的人,那本該就是他的人……

蕭靖鈺側臉突然一陣溫熱,他伸手摸去,隻見傅瑤臉頰上全是淚水,竟不知何時無聲哭泣起來。

他一邊後悔把傅瑤送出去,落得如今的局麵,一邊放開傅瑤,抬手給她擦眼淚。

然而傅瑤隻喘著氣側過身去,兀自用衣袖把臉上的淚水抹了,就站在一邊不說話。

蕭靖鈺哪敢再逼她,隻能抓住她的手腕,頭也不回地道:“能不能活著出去,看你自己的本事。”

他說完就拉著傅瑤走了,衣子橖立刻跟了上去,對方才的事雖有驚愕,但她也不是個八卦之人,轉眼就拋到了腦後。

撥開雜草出去,蕭靖鈺借著月光瞥了傅瑤一眼,見她眼圈紅著,一副被欺負了的委屈模樣,當即就有些想笑。

傅瑤聲音喑啞地問了一句:“怎麽?”

“沒什麽,往這邊走。”蕭靖鈺收回目光,拉著她往小路繞去。

其實一天過去,刺客已經被圍剿的差不多了,加之傅瑤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這一路上隻遇到幾個零零散散的刺客。

而且往往在傅瑤隻看到一個黑影時,蕭靖鈺就已經手起劍落,在黑夜中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隻覺像是切瓜砍菜一般輕鬆,那些刺客就隨之倒在地上。

傅瑤下意識去看倒在地上的黑衣刺客,卻被蕭靖鈺直接拽走了:“看這些死人有什麽意思,你若實在無趣就看本王吧。隨便看,最好刻入骨髓,夜夜都能夢到本王。”

傅瑤就偏過頭去,不再去看他。

蕭靖鈺就想這姑娘生得柔若無骨,膽子倒是真大,脾氣也是真倔,就不怕晚上睡覺做噩夢麽?

他們走的並不算快,蕭靖鈺一直緊握著她的手,整個人看去悠哉悠哉的,既不緊張也不著急,反正遇到人也是給他送菜的。

走了約摸小半個時辰,隻見前方草地上燈火通明,士兵手中握著火把四處巡邏,氈帳一個接一個,全都明晃晃的,高台之上坐著當朝天子——淳載帝。

傅瑤知道是時候分道揚鑣了,就掙開蕭靖鈺的手去脫外袍。

蕭靖鈺把猶沾著血的長劍扔給衣子橖:“你知道該怎麽說。”

衣子橖一路見他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早對這位秦王殿下的武功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隻接過劍負在身後:“奴婢知道。”

傅瑤把外袍遞給蕭靖鈺:“此時分開對你我都好,皇叔也不想惹上麻煩吧。”

蕭靖鈺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這幅冷漠的樣子,還有那“皇叔”二字越聽越別扭,若是換成“夫君”就好了。他抬起手想用手背去觸碰傅瑤的側臉,傅瑤匆忙去躲,最後隻碰到一個邊。

蕭靖鈺隻好接過外袍:“太子妃慢走。”反正日子還長著呢。

傅瑤整了整衣裙,這才和衣子橖一起往那片燈火走去。

腳底踩在柔軟的草地上,微涼的夜風自耳邊拂過,她們終於脫離了危險,眼看就要回到人群中去。

傅瑤此時格外沉靜下來:“今日的事……”

“奴婢未曾見過秦王,是奴婢一路護送您回來的。”

傅瑤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距離高台還有數百步時,突而有舉著火把的侍衛拔刀上前:“來者何人?!”

衣子橖喝道:“太子妃殿下在此,誰敢造次!”

那侍衛一聽,連忙跪下請罪。

立刻就有人跑去通報,說找到太子妃了。

傅瑤被人護送著前行,剛走到一半蕭楷就自前方跑過來,一把擁住她,聲音微顫道:“……瑤瑤,你嚇死我了。”

傅瑤抬手放到他背上:“殿下,妾無礙。”

蕭楷放開她,臉上恢複了平靜,看她臉上帶著傷口,發髻微散,外衣不知去了哪裏,身上的衣物還被刮破了許多道,又是一陣心疼,連忙把身上披風解了給她披上,又扶著她往回走。

傅瑤注意到他披風下麵沒有穿外衣,心中有些疑惑,卻並沒有開口詢問。

綠蕊和流顏也匆忙跑過來,綠蕊一見著她眼圈立刻一紅,眨巴眨巴就要掉下淚來。

傅瑤抬手摸了摸她的臉,輕聲道:“先別哭,跟在我後麵。”

綠蕊點點頭,就在後麵跟著她。

蕭靖鈺將她扶著高台上,淳載帝看到她就道:“回來就好。”

皇後則直接上前握住她的手,憐惜道:“好孩子,吃苦了,母後不該讓你去騎馬的。”

傅瑤連忙搖頭,唇幹舌燥、饑腸轆轆地好一通安慰,又簡單交代了事情的經過,最後道:“母後,衣女官對兒臣有救命之恩,兒臣想留她在身邊。”

皇後就把衣子橖召上前來,賞金百兩,讓她入東宮服侍太子妃。

將一切處理妥當後,皇後對蕭楷道:“太子,夜裏風大,太子妃又受了驚,快帶她下去歇著吧。”

蕭楷:“是,母後。”

傅瑤:“兒臣告退。”

他們夫妻兩在帝後慈藹的目光下剛要轉身,就見一人火急火燎地衝上來,竟是連禮儀也顧不上,直接握住傅瑤的手:“三妹,你終於回來了,二姐姐快被嚇死了,又怕父親母親擔心,隻能一個人撐著……”

傅瑤目光冷冷落在她身上,正是蕭楷的外衣。

傅琦似全然不覺,猶在哭訴。

傅瑤越看她身上的衣服心裏越別扭,就抽回手道:“本宮累了,想回去歇著。夜裏風大,二姐姐也快些回去罷。”

而後就在蕭楷攙扶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