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一次,邱明就要在夏憲身旁,他不離去。

他還問夏憲:“你啊,想聽真話嗎?”

這不是廢話嗎?夏憲假正經,道:“當然。”

“但是,真話永遠都不好聽。”

沒有關係,夏憲還是表演一個眼神倔強,示意他盡管說,自己也是真的想聽。

他是太盲目自信,所以接下來邱明說的第一句話,對他來講,就是種暴擊。

“夏憲兒小朋友,你覺得你以前很喜歡我嗎,你管那叫愛情?”

夏憲其實應該立刻道“那當然”,但他對著邱明注視他的眼睛,竟不能將這幾個字輕易說出口去。

對邱明接下來的說話,他也已有些預警。這種滋味實在糟糕,夏憲知道自己選錯了,真的話果然永遠不會好聽。

“你從前,或者現在,到底有沒有看清楚過你自己?”

對著夏憲的沉默,邱明想他打從心底裏知道,就是從來沒想過要看清。

但是邱明在夏憲身旁,就算不想看,都看得清。

“7年前,你帶著一臉崇拜,和想要被照顧的心情走到我麵前,但其實對你來說,那個人可以是陸明沈明周明,隻要好看年輕富有一切,還有金錢才華情趣,讓你感覺你自己也很牛逼就挺好,無論是誰都行。”

為他道破的,夏憲暫時失去言語的能力。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邱明實在過於聰明,而自己也早就被看穿。

在這世上,誰愛誰,誰不愛誰,憑夏憲演技,騙得過自己,沒能騙過邱明。

今日被突然說破,夏憲實在有些難堪,無法反駁,也無法言語,隻能繼續聽邱明說下去。

“但是無所謂,就算你沒那麽愛我,還經不起一點試探,我也不介意,”邱明對夏憲道:“因為一開始,我也沒有那麽愛你。”

看看,這是說自己不騙人的邱明,他說騙才是騙,他說試探就是試探。

夏憲想笑,但笑不出來。他其實不怪邱明,他嫌棄自己其實比邱明還更可笑,也嫌棄那些分開後其實有點真難過的曾經,都是他個人製造的,略微偏離了事實的虛妄矯情。

“我從來沒想過跟任何人在感情裏受苦,我選擇了你過你正常的人生,我過我安逸的生活,我不會選擇那樣的你。”

“你問我為什麽要回來?我估計是因為單是音樂不足以支撐人生,單是愛情也不足以支撐人生,要花費很多時間,把很多喜歡的事和人都湊在一起,就像玩樂隊一樣,情投意合的,才勉強可以。”

這回,夏憲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你他嗎的,你什麽時候想的這些狗屁?”

“最近。我很忙,而且對感情這種事,也不太著急。”

好一個不太著急。

真虧他說得出口,那可是漫長的7年的時光,人生能有幾個7年啊請問?夏憲深感邱明你真他娘的是個人才,這哪是不太著急?根本是太不著急。

但他既然這樣說,夏憲便也道:“你都知道我當初其實沒我跟外人那演的那麽愛你,然後你愛我也不夠多,是這意思吧?”

邱明想想,道:“是吧。”

如今可這樣坦率自私真是奇怪,而他邱明也的的確確是個神經病,夏憲疑惑:“那我們倆現在在這說的是個什麽幾把玩意?這麽大風大雨的,我們就在這掏心窩子比誰更犯賤,是不是?”

一樣滿頭滿臉都是雨水,可邱明從容,夏憲狼狽。

這場景確實不夠浪漫,但誰也沒轍,因為喪來得這麽突如其來不講究,隻能怪夏憲自己,或者命運。

“你自己唱過了,我也跟你說過了,從現在起,我們遇到的都是新事情。當然了,談戀愛這回事,你可以選擇我,也可以選擇別人,不過我想隨便你選誰,多半也比不上選我,要是你能找得到比我好的,單這麽多年也不至於。”

這話慢條斯理的,好像還挺有理有據,可也實在太戳肺管子,夏憲的火氣蹭蹭就上來了,立即給邱明表演一個陰陽怪氣。

“誰說我單著呢?外邊追我的少說幾百號人你不去打聽打聽?這是不是就那什麽你們成年人的愛情,好成熟好有魅力好有自信!”他衝邱明發火:“您這麽偉大,看我可憐特地回來砸錢救我,我是不是還得謝謝您!”

邱明一笑,忽略他這嘲諷:“不是,這是邱明的愛情。”

這就是個大屁眼子,夏憲白眼他:“還得意呢你?”

邱明還是淡定,道:“寶貝兒,不要鬧。是你要聽真話吧,還喜歡那種最老土的真心。”

誰喜歡這些那些老土玩意啊?夏憲又直接惱羞成怒了。

“閉嘴啊!不然現在我真的弄死你信不信!”

當然信,但邱明也總有辦法,讓夏憲消停。

他道:“我想我是喜歡你的,憲兒,我也從來沒想過什麽救誰救你,隻是回來找你。”

就這麽一句,夏憲直接啞火。

真的神奇,總是因為這膚淺的安撫,一句半句,夏憲心內的怒火就清空如洗。

而且這情緒還激烈反駁邱明剛才的說法,告誡夏憲說這個邱明是騙子你千萬不要信,講道理你那麽退縮這般生氣,其實你應該很愛很愛邱明。

這些奇妙說話想法,不管哪個才是真相,都很要命。

夏憲不禁又想起當日吳辛曾說過的,他夏憲,應該也不具備擅長與人談情論愛的本領。

很計較,很自私,想要永永遠遠都快樂,但誰又不是這樣呢?沒人可以搬出無私奉獻那套,飲鴆止渴,來把夏憲指責。

但是夏憲知道,夏憲並沒那麽傻,在感情裏,不可能總是隻有快樂事,要某種感情長久彌堅,不可摧垮,是一定要經曆苦痛的。

沉浸在今日酸了吧唧略苦但又帶點甜的複雜滋味裏,夏憲聽邱明繼續道:“但是,你心神不寧假裝深情,還以為我看不透的樣子,我是真的很不喜歡。”

烏雞鮁魚,烏雞鮁魚,夏憲一時真不知道該怎麽應邱明這話。

想了半天也無果,最後他隻得且顧眼下,先問邱明別的。

“那要是我明天在台上拉胯,你放過我別罵我行不行?”

這事兒壓根都不用想,邱明反問他:“你說呢?”

夏憲秒懂這是在說不行,又有點氣。

“你他嗎說你喜歡我愛我?就這?”

“就這。”

邱明說著這話,幹脆利落地將手裏的傘丟開,捧著夏憲臉吻下去,吻了好一會才分開。

雨實在太大了,他故意地用力抹掉夏憲的臉上的水,哄他道:“回去吧,憲兒。”

就這那就這唄,技不如人而已,夏憲也真無話可講。但是他覺得做人得有點原則,跟對手不能直接甘拜下風,輸比賽可以,輸麵子不行。

秉持這原則,他就不樂意走,直截了當照著邱明的嘴啃回去。

也就是在氣勢洶洶反吻住邱明的一瞬,夏憲看穿他麵上肆無忌憚的狡猾得意,知道自己進退,其實全都在他算計裏。

這貨真的毒得要命,太要命。

“你笑個屁!”

幾乎是立刻便把邱明推開,夏憲站起身就跑。

腎上腺素作用之下,他的理智也在罵,罵的全是腦子不清不楚的他自己。

“嗎個雞你傻啊?你別你千萬別又栽他手裏!”

作者有話說:

夏憲兒:我很高貴,不給前任機會。

邱老師:我很高貴,自己創造機會。

替思君勞斯帶句話。

憲兒有他桎與梏,其實邱老師也有他的,但竟可相愛相遇,已可稱奇跡。

一想到結尾處二人還要製造喜劇,真是難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