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憲正在琢磨著如何與夏彎彎說關於夏令的事情,手機先在牛仔褲的褲袋裏震了兩下。
還沒等夏憲搭理,它就開始了持續震動的模式。
結果掏出手機一看,夏憲發現又是邱明。剛才沒有搭理他,現在接到他電話其實夏憲也不意外,反正沒把他刪除就是這結果了。
“嗯?”
邱明倒也沒廢話,直接問他:“在哪?”
“在家。”
“你老家?”
邱明從前就知道夏憲是打哪兒來的,可能現在也沒忘,於是夏憲隨口道:“嗯。”
“回去幹什麽?”
夏憲頓了一下,道:“寫不出東西唄,沒靈感,煩,回家躲一天。”
知道他肯定沒說真話,但邱明也不計較,假裝信了,絕口不提他所知曉的,關於夏憲的現在與曾經。
“你準備什麽時候回來?”
“晚上。”
“飛機還是高鐵?”
對這問題,夏憲選擇模糊處理:“嗯?嗯。”
但邱明也沒就這個問題與他深究,反正以夏憲的性格會選擇哪一種出行的方式,他猜得到。
“幾點到,我來車站接你。”
“開車麻煩死了。”
“一般麻煩。”
“我意思是我暈你的高級車,讓你別煩我!”
沒過腦子的拒絕話,態度還十分惡劣,夏憲不耐煩地說完後立刻就後悔了。不僅是因為現在是當著夏彎彎的麵衝著個手機不耐煩,結果引起了他的好奇關注,也因為其實知道邱明在這件事上並無惡意,反而是他夏某人顯得太不成熟。
於是趕在邱明說話前,他咳了一聲,又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謝謝你,但是我真不需要。”
邱明聽見他這句“不需要”,在那頭沉默了會,最後道:“知道了。”
“嗯,拜。”
夏憲覺得再說話也是無益,匆忙結束,把電話掛斷了。
說實話,以前是夏憲不想在這個家,但現在可以在此逃避現實,他難得的真想在家待一陣。
可惜,時間不允許。
糾結歸糾結,疑慮歸疑慮,此刻一切都必須速戰速決,好在夏憲倒也不是完全沒想過,有朝一日要麵對這些事情。
他收起手機,問夏彎彎:“我外婆,就是你外曾祖母,不在了,你知道的吧。”
夏彎彎點頭。
“那你以後是要跟你、嗯,你表叔公在這,還是跟著我去我那裏?”
夏憲看夏彎彎猶豫躊躇的表情,應該誰也不想跟著。
真可惜,他實在太小了,無法獨自生活。
這就不錯了,夏憲還講究點征求意見,擱當年可沒人問夏憲想過什麽生活。
“行了,去收拾你東西,先跟我回去待幾天,其他事以後再說。”
夏彎彎不動。
“我給你數三聲啊寶貝兒,一、二——”
夏彎彎低聲打斷他漫不經心的數數:“我的狗。”
夏憲愣了一下,然後問他:“那不是外麵的流浪狗嗎?”
“不是,是我的狗。”
夏彎彎一臉倔強堅持,夏憲在心裏罵娘罵夏令罵自己,然後看著小狗,結果小狗也衝他小小聲地叫喚。
無可奈何掏出手機查了一下上高鐵如何托運寵物,夏憲隨口問:“它有疫苗證明嗎?”
夏彎彎光靠氣勢倔強,眼神裏就寫著沒懂,但夏憲懂了,自己問了是等於白問。
“今晚上肯定帶不走它了。讓你表叔公幫你養幾天,我保證回頭給你弄過去,行嗎?”
夏彎彎遲疑。
“我說真的。”
也許是因為夏憲連續保證了兩遍,又或許是因為夏憲是所有大人裏認真跟他保證而且態度最誠懇平靜的那一個,夏彎彎最後還是猶豫著信了,把抱著的狗鬆開,跳下床去翻箱倒櫃。
夏憲看著他動作。
“衣服鞋還有你暑假作業記得給我帶上,別故意地不帶走。”
“嗷。”
嗷什麽嗷?小狼崽子一個,夏憲放任他先收拾,自己也出去,到外婆的房間裏找找有沒有行李箱之類的東西。
很快就在外婆的衣櫃裏找到了一個舊行李袋,但同時夏憲也發現,衣櫃裏她的衣服好像沒有了。
按照這家裏的規矩,那些衣服也確實應該都陪著她一塊燒掉成灰,伴著她離開,就好像當初的夏令一樣。
衣櫃雖然空**,但夏憲在抽屜裏找到了外婆的一個小布包,裏麵是戶口本和彎彎的身份證之類的東西。
夏憲打開了旁邊別的櫃子,在最裏頭找到一個琴箱,以及舊的音響舊的效果器之類的。
夏憲猜可能是夏令的那把吉他,等打開琴包他發現果然是,因為那上麵還有夏令修補過的痕跡。
他把這舊吉他拿出來,隨手撥了下弦。
現在電吉他用得多,太久沒彈木頭琴,夏憲直覺它聲音有點發軟發散,在腦中構不成形狀與香氣,比不上在夏令手中發出的聲音好聽。
但夏憲又覺得其實它狀態還算不錯,可能是有人在保養著。
有點難想象是外婆做的,夏憲靜默地坐在這臥室的**,抱著琴靜默良久。
真沒意思這世界,一個人會做點音樂,會唱幾首歌,可否拯救他人呢?
不能的。
若說那樣的父母不配得救,那外婆呢,夏令呢?
然而真相是,這個夏憲,連自己都還未能完全拯救。
悲傷突然地就把夏憲全麵壓垮了,直到發現自己臉上有點濕,他才回過神。
算了,夏憲認清自己就是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小聲地罵了句“操”,他仰著臉反手抹掉臉上的水,全當沒事發生過。
作者有話說:
“我很好。”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