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樂隊完全沒活動,也沒經紀人上心費力,為了省錢連個所謂的助理都放掉了,反正吳辛在四個人裏心最細,夏憲便決定讓她去負責跟節目組的人談具體事兒,要他出麵的時候再說。

然後當場作出另一個重大決定,他要蹭吳辛車,去找許平聊五毛錢的天。

沒說讓吳辛跟著一塊,吳辛也由得他,從善如流隻把他本人捎帶過去,不直接摻和這事兒。

目的地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不堵車二十多分鍾車程。

“到了你!滾下去!”

這邊的居民樓挺多,因為附近有所小學,一樓都是小商鋪,到這個點都已經關門了,但夏憲開車窗看了一眼,樓上有幾個窗戶透出燈火通明。

他摸了下牛仔褲的後袋,轉頭對吳辛傻笑:“姐姐排練室鑰匙的借我吧?”

“你的呢?”

“我都弄丟好幾回了,上回重新配了鑰匙,弟弟他死活不給我,讓妹妹替我收著,來的時候直接問她要。”

妹妹是在樓下開潮玩店的妹妹,跟夏憲關係好得不行,也是夏憲棲身的小公寓和這樓上排練室的房東,所以夏憲跟餘豆果經常一塊起哄,諂媚尊她一聲“富婆”。

雖然由她收著排練室鑰匙確實比給夏憲自己揣著靠譜,但今天她門都關了,這個點要是再叫人家來一趟,不合適,不應當。

吳辛略無語,翻了個白眼,把自己的鑰匙丟給他,警告道:“你敢給我弄丟了試試?”

“我哪敢啊?謝謝姐姐。”

眼見著夏憲下車那吊兒郎當的樣,一天到晚媽媽姐姐妹妹弟弟沒正經,她還是忍不住跟夏憲提了一句。

“你就慣著弟弟吧!”

夏憲聽見,回身笑著拱手致意:“不敢當,今夜我就拿下弟弟給你看看,證明我這臉和人格魅力有多好使!還有啊,我慣著誰都沒您慣我厲害,謝謝姐姐,我是真心的!”

雖然是事實,但看把他給能的?吳辛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最後也不和他多說了,一踩油門走人。

樂隊的大家都混在一起太久,全是老熟人了,就算許平一個手機不回微信不回電話另一個手機扔家裏,但夏憲還是能很快找著他在哪。

說起來也奇怪,許平在樂隊裏彈貝斯的,但生氣嫌貝斯還不夠表達他內心的憤怒,高興了一個人練,不高興了也一個人練,把別人的架子鼓當他發泄對象。

在門口就聽見個跟暴雨前燥鬱煩悶空氣差不多的尾音,夏憲在排練室裏,一找一個準。

以前難免會想,這人怎麽這麽沒新意啊老往這跑?後來夏憲就發現了,許平這都是為了等他來給台階下創造便利條件。

老幼稚了這個臭弟弟,一直就沒變過。

排練室的門沒關嚴,夏憲直接推門進去,看許平還是生氣的臉,就笑著跟他先嘮兩句。

“你還真是個弟弟啊?專門跑出來在這等著我來找你,你就說說你都多大人了,還要我哄?”

許平人坐在排練室透明的鼓罩後頭,對著夏憲的表情,聽著夏憲的說話,更加火大了。

他把鼓棒捏緊,狠敲兩下身前的吊鑔,力氣大得跟槌的是夏憲的腦袋瓜子一樣。

“你滾蛋!”

這點音兒伴著他嗆人的話,像是幹鍋底料裏炒得黑糊的花椒,鑽進夏憲腦子裏,有點麻。

“我滾?我滾也行,你微信給我轉50塊錢,我立刻就滾。”

許平衝他咆哮:“我憑什麽給你轉50?”

“我蹭你辛姐的車過來的,過會我還得打車回去啊,你不給我報銷我這趟貼錢白跑。”

這小氣吧啦的嘴臉,白瞎了他長那樣,許平更加火大:“我給你報個屁!”

夏憲嚴肅道:“不要鬧了,再鬧我也生氣了。你乖點,哥請你喝酒行不行?”

許平不答。

“行還是不行?”夏憲繼續問他:“不出來我可就走了啊,不開玩笑。”

說完,他也真個瀟灑,轉身就走。

也太瀟灑了,把許平氣得拿鼓棒往地上摔。

可明知夏憲在前頭他看不見的地方咧著嘴笑,許平也真沒轍,隻能罵罵咧咧地站起來,跟夏憲一塊出去。

說是請喝酒,其實最近夏憲也就美食街路邊攤不自由的經濟水平。

轉過幾個街角,就是一條小美食街,道旁的路邊攤放著最近流行的口水歌,兩個人都不愛聽,歌詞又土又俗,和弦千篇一律,不僅辣許平的耳朵,更辣夏憲的腦仁。

一路走到美食街最尾處,總算找著個稍微清靜點的店,兩個人坐下來了。

掃桌上的碼點了一箱12瓶的冰啤酒,夏憲付完錢,老板生意不佳,活像怕他們立刻反悔走人似的,動作十分利索,立刻給他們送了上來。

夏憲一邊準備展示自己直接拿牙口開瓶蓋的絕活,一邊也沒忘記跟許平逼逼。

“你先給我50唄,我怕我過會喝多了沒錢叫車。”

許平嚇死了,真怕他把牙給崩了沒錢補導致上不了台,忙著那酒瓶搶下來換開瓶器。

把開好的酒遞回去給他,許平也還是在微信轉了錢,順便多轉了五毛,意圖羞辱。

但夏憲一點都沒覺得被羞辱,點擊收款發現今入收入+50元再+0.5元,心裏美滋滋的,有點甜。

“謝了啊弟弟!”

服了,許平對他露出一臉嫌棄:“你他嗎垃圾!也就我不嫌你!不要臉!”

人窮誌短,夏憲本來就沒打算要臉。

“就你話多,閉嘴喝你的!”

各自噸噸噸了一瓶冰啤,兩個人的心脾都涼透,可以開始說正經事了。

夏憲就拿自己的漂亮眼睛,對著許平的眼睛,這情也深,那意也切。

“平啊,我的乖弟弟,來,跟哥說說你的心裏話。”

許平更嫌棄他了:“你惡心!”

白瞎了那麽感情真摯,夏憲氣得拍桌:“你還放肆呢!”

許平白眼。

“快點說,你到底為了什麽才不想去?”

許平知道他現在算是認真在問,可夏憲越是認真,許平就越是不爽。

“你不說是吧?真嫌棄我沒門道打聽不出來了?”夏憲還在問著他:“你是覺得我不配管你,還是不配管事兒?”

夏憲這人,說好聽點是隨性,說實話是過於懶散,天生如此。

這一年過得也是真喪,跟公司跟經紀人都臭了,把微信上的人拉黑了一半,手機號也給拉黑一半。之後斷了會手,夏憲更懶得出門,老長一段時間都處於野生放生的狀態,寫不出來新歌。

核心成員一喪,整個樂隊感覺都在低穀,但就算再喪再低穀,也不至於到了開口問句話都不成的地步。

都說現在是音樂已死的時代,這圈子不夠主流,行情是一般中的一般,市場說大不大的,也就是夏日憲定和夏憲在這圈子裏也不是第一天打混了,認識的人再不多,其實也不少,還算有點無聊體麵。

隻要夏憲上心想要打聽,總歸打聽得到,但他就是懶得打聽。

“你給我說實話!”

許平瞪著他磨牙,夏憲耐心等著,最後總算是聽他憋出一句話來。

“你說我?你有實話?你想去那不就是因為知道邱明回來了嗎?”

因為許平這麽突然提起,白天那夢裏的舊情人,再度跳進夏憲腦子裏來。

邱明。

邱明這個人之後,是他的顏色和味道,也都跳進夏憲的腦內。

那是些關於微醺迷蒙的黑色眼睛,咬在脖頸間細微的汗,淡淡酒氣混雜著煙味和香水……還有離得太近,仿佛能自對方眼中看清自己的臉在發紅,實在淺薄的回憶。

不想的時候都不想,一想起來就都清晰。

唉,這可叫夏憲怎麽說?一說起邱明,一想起邱明,那些喜歡的,分手的記憶就都回來了,居然莫名地有點難為情。

夏憲自己也難得沉默了,沉默著灌自己又半瓶啤酒。

許平說他知道,但夏憲不知道,確實不知道。

而且夏憲根本都沒想到許平突然而然提起這名字,有點為難。

不過話開始說了,還是必須繼續說下去,畢竟許平也不會無緣無故說到邱明。

夏憲問他:“你意思邱老師回來了?他也上那節目啊?”

還邱老師呢?許平沒點頭,但也沒否認。

夏憲“嗷”了一聲,表示懂了,而且心裏也不覺得奇怪,一下子還又想起來,其實以前聽過邱明家裏是藝聞傳媒背後的投資人之一。

有錢真好,使人羨慕,夏憲的表情略酸。

許平看他表情變化,顯然是在想邱明,不怎麽高興。

說許平有私心,許平認,確實就有私心。

本來大家一起上節目沒毛病,但因為邱明回來了,許平一點都不想夏日憲定或者說夏憲去參加那節目,又跟邱明對著。

邱明可真是個垃圾,許平煩透了他,但管不住夏憲就非把他放在心裏。

作者有話說:

貝斯是靈魂,尊重貝斯,人人有責(嚴肅.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