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牆上的指示,林成功乘電梯,來到青少年宮的十一層,這裏是大樓的最高層,透過走廊裏的大玻璃牆及目望去,一大片北河市區都盡收眼底。北河市美術畫藝班就在這一層,林成功想找到那位姓崔的老師,可是還沒等到他走上幾步,就突然聽到不遠處的一間教室裏,傳出一陣怒吼聲。

“你怎麽搞的?這樣做會有什麽後果你想到沒有?”

“嘿嘿,主任,我這也是教育學員嘛!”

“什麽教育學員,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是教育學員?昨天已經有家長投訴,說我們的教學有傷風化,原來就是你。”

“主任,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了。”

“不可能了,你看看自己這半年來都做過些什麽?無故曠課,私自帶領學員離校,還弄這些……這些東西,你趕緊給我滾,不然我叫保安了。”

“別別,主任,我知道錯了,你別趕我走啊!”

“你滾不滾,再不滾我真叫保安了。”

在爭吵聲中,林成功走到一間教室門口,看到裏麵熱鬧得像趕大集似的。講台下很多學生都支著腮幫子煞有興趣地看熱鬧,而講台上,有一胖一瘦兩個男人,胖男人正帶著滿臉怒容,大聲地喝斥那個瘦男人,而瘦男人一個勁地點哈腰,涎著臉一付無賴的樣子,要胖男人原諒他。

而在講台的兩個男人身邊,林成功還看到一幅很大的掛圖,上麵畫著一男一女在床上做那種嘿咻嘿咻的事。本來林成功是不想湊這種熱鬧的,他隻想找人,可是突然間胖男人出的一聲怒吼,讓他留住了腳步。

“姓崔的,你別逼我叫保安。”

“主任。你別生氣。氣大傷身嘛!你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我對天誓。絕不會再給您老人家添亂了。”

“不可能。我……嗯?”

胖男人說著說著突然愣住了。不止是他。連那個瘦男人還有講台下地很多學生都愣住了。他們看到林成功背著雙手。悠哉悠哉地走進教室。一直走到講台上那幅大掛圖地麵前。還煞有興趣地欣賞起那幅掛圖。

說實在地。這幅掛圖畫得很精美。用中國地工筆畫技巧和西洋油墨。描繪了一個中國古代地男人。和一個現代地外國美女在床上。林成功不懂藝術。可也看出這畫十分大氣。讓人在如同身臨其境地情況下。還得到怪異地視覺感官衝擊。

“你……你。你是誰啊?”胖男人推開瘦男人。來到林成功身邊。試探地問道。

“嗯。這幅畫不錯。我很喜歡。”林成功沒理他。隻是看著畫。連連點頭還自言自語。

胖男人地臉色立刻又冷下來,因為他現,林成功的打扮根本就是一個民工。居然還跑來這裏假裝斯文,還敢誇那幅畫。

“我們這裏謝絕閑人進入,你馬上離開。”胖男人用近乎命令的口吻對林成功說道。

“哎哎,你過來。”林成功還是沒理他,向那個瘦男人招招手。

瘦男人愣著走過來,心裏還稀裏糊塗的,不明白到底生了什麽事。這個瘦男人大概四十歲左右,不但瘦,還很矮。和葉雨七死去的那個兄弟猴崽子形象很接近,而且還梳著一個中分的型,頭油光黑亮,怎麽看都像是曾經的日本翻譯官。

“這畫是你畫的?”林成功非常感興趣地問道。

“是啊!”

“很不錯嘛,我很喜歡這幅畫,想買下來,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割愛啊?”

“啊?”瘦男人本來就糊塗,這下徹底跌進五裏霧中。

胖男人這時幾乎快被氣死了,在這裏。他還從來沒有被人無視過。連青少年宮的經理也對他客氣有加,可眼前卻被林成功這個“民工”當成透明人。

“你……還有你……馬上。馬上給我滾!”胖男人氣得全身抖,指著林成功和瘦男人怒斥。“啊……這位朋友,沒想到你還懂得欣賞?”瘦男人突然也把胖男人涼快在一邊,驚喜地問林成功。

“是啊,藝術是無國界地嘛!你這幅畫這麽好,我當然喜歡了,這樣吧,我買下來好不好?”

“不用了,嘿嘿嘿,你喜歡就拿去吧!”瘦男人立刻走上來,把掛圖摘下,不由分說就塞到林成功手裏。

“那可不行,這畫是你的藝術成果,如果白送給我,就貶低了畫的價值。我是一個尊重藝術地人,你必須開個價。”林成功拿著畫,神情鄭重地說道。

“你們……你們……保安,保安在哪裏,快來把這兩個人給我轟走。”胖男人已經快吐血了,聲嘶力竭地大吼。

講台下還有很多學生,看到這些情況,都當場哄笑起來,有幾個男生還借機起哄,狂吹口哨。

瘦男人聽到林成功的話,顯得特別激動,緊緊地握住林成功的手。

“朋友,你真是一個懂藝術尊重藝術的人,北河太缺少你這種人了。”

“嗬嗬,你客氣了,要不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好好好。”瘦男人點頭如小雞啄米,不由分說拉起林成功就走。

“你等等,你這裏……”

“算了,這破工作我早就不想幹了。你看這個肥豬主任,腦滿腸肥的,他懂個屁啊!”瘦男人特別堅絕,拉著林成功就離開了教室。

在瘦男人和林成功走出教室的一刹那間,學生們響起熱烈的掌聲,那個胖主任當場昏倒在講台上,口吐白沫,連眼睛都翻白了。

離開青少年宮,瘦男人熱情地邀請林成功來到一家小飯館,點了兩道菜,一個涼拌豆腐一個爆炒花生米,又要了兩瓶酒。林成功看看那兩道菜,心裏哭笑不得,這就算請人吃飯?也太節省點了吧!

菜很快被端上來,瘦男人給林成功倒滿酒,顯得興致勃勃的。

“朋友也是搞藝術的吧?不知道在哪裏高就啊?”

“嗬嗬,你看我像搞藝術地嗎?”林成功苦笑反問。

“為什麽不像,你看看我。”瘦男人理所當然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這時林成功才注意到,瘦男人比自己好不到哪裏,雖然裝著一套西裝,但不知道多少天沒洗過了,皺皺巴巴的不說,還特別髒,領口厚厚的一層黑泥。

“嗯,我們看上去,還真差不多。”林成功不得不承認。

“朋友,不瞞你說,我崔三手畫了這麽多年畫,你還是第一個欣賞我的人。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來,喝酒。”瘦男人舉起酒杯,無比豪爽地一飲而盡。

“崔三手?”林成功端著酒杯愣住了,哪有人叫這種名字,聽著像小偷。

瘦男人似乎看出林成功的疑惑,神情立刻顯得十分自豪,還挺直腰杆,用力拍幾下自己的胸膛。

“我三歲學畫,五歲得過全國幼兒美術獎,十歲得過亞洲少兒美術獎,十八歲考進魯迅美術學院。別人畫畫用一支筆,我同時使三支,就像三隻手同時作畫,所以大家都叫我崔三手。”

“哇噻!”林成功聽得目瞪口呆,然後也一口喝光杯裏的酒,“你既然這麽厲害,為什麽會委屈在我們北河這種小地方?”

“人生於天地之間,就好像藝術一樣,有源相承,我在畫每一幅畫的時候,都會帶著對曾經全世界曆代大師們地尊崇,正是他們,指引著我追求自我的價值。與藝術一樣,我也有父母,老父老母常年病患在床,又不願離開家鄉,我畢業後就在家供養他們二老,這是我生命的源頭。”瘦男人說起自己的事,毫無遺憾的感覺,反而感到無上光榮。

林成功頓時肅然起敬,雖然崔三手玩世不恭還有點嘻笑人間,但他心裏那份真摯的赤子之心,實在令人景仰。為了父母,不惜埋沒自己的才華,雖然林成功和爸爸關係僵冷,可他平時最喜歡像崔三手這種人。撥開酒杯,林成功把那幅從青少年宮帶出來的畫,又遞回給崔三手。崔三手愣住了,不明白林成功為什麽不要這畫了。

“朋友,你怎麽不要畫了?”

“我不要你這一幅畫,我要你所有的畫,我要你以後都隻為我作畫。”林成功盯著崔三手地眼睛,一字一頓地對他說道。

“你什麽意思?”

“你聽著,我叫林成功,是北河市第二職業中專地校長,我現在正式向你下聘,希望你能來我們學校做老師。”

“林成功?擎天大少?”崔三手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有保齡球那麽大,不過他又皺皺眉,重新坐下來,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可能,你不會是林大少的。”

“哦?”林成功十分意外,沒想到崔三手居然還知道自己,“我為什麽不會是林大少?”

“林大少出身豪門,開名車喝名酒,你再看看你這樣……”崔三手上下來回打量林成功。

“你跟我來。”林成功也懶得解釋,扔下一張百元鈔票,然後拉起崔三手跑出飯館。

林成功地奧迪車就停在大街上,林成功把崔三手塞進車,自己親自開車駛回福南區,徑直進入學校的工地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