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錯。”

於景渡湊到容灼耳邊輕輕親了親,“我朝你保證,往後絕對不會再這樣對你說話。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都不會再朝你凶。”

容灼沉默著沒有應聲,也不知道是不是依舊在生氣。

“跟我說句話吧,好久沒見你了,特別想你。”於景渡將下巴抵在他頸間親昵地蹭了蹭,“如果氣還沒消,罵我幾句也行,別不理我。”

“我準備了很久,特意等到把事情都想清楚了才來見你,我還以為你會替我高興。”容灼道。

“是我不好,不該那麽著急。”於景渡道:“其實我也舍不得離開你,這趟去北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能在過年前結束戰事還好,否則若是拖拖拉拉打上個一兩年……我真的無法想象那麽久見不到你會怎麽樣。”

容灼一怔,“仗會打那麽久嗎?”

“不好說。”於景渡道:“夋國人本就好戰,咱們這些年來一直是以防守為主,若想將他們徹底重創,就隻能主動出擊。可那樣一來,邊關的防線就會鬆動,哪怕打掉了夋國,隔壁還有一個莒國一直等著坐收漁利呢。”

容灼聽他這麽說,便忍不住有些犯愁。

“你能去北江,其實我也是高興的,因為可以見到你。”於景渡道:“但是和你的安危相比,我寧願不見你,也不想讓你去冒險,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

“我不是要去冒險,也不隻是為了見你……”容灼道:“算了。”

他有些沮喪地歎了口氣,暫時已經沒有了朝於景渡分享這件事情的心情。

於景渡想到容灼先前整理的那頁紙上的內容,心道自己好像真的誤會了。

他雖然一直將容灼當成個小紈絝,但他心裏清楚,容灼其實一點也不紈絝,相反,少年在很多關鍵的事情上,都有著非凡的魄力和見地。

往遠了說,有清音寺那個雨夜……

往近了說,他昏迷不醒之時,多虧了容灼將私兵營的事情抖了出來,否則他不會那麽順利扳倒太子。

所以容灼絕不會因為衝動跑去北江冒險。

念及此,於景渡不禁越發愧疚,他今天是真的著急了。

“如果今晚不想理我了,那就等你氣消了再告訴我好不好?”於景渡柔聲哄道:“不管什麽時候你想說,我都會好好聽著,絕不會再像今天晚上這樣。”

容灼被他哄了半天,又聽他說這場仗可能要打很久,氣早已消了大半。

而且這兩天見不到人,不止於景渡想他,他也是想於景渡的。

所以也沒再繼續置氣,轉過身窩在於景渡懷裏蹭了蹭。

於景渡見狀心中一喜,正琢磨著要不要做點什麽的時候,容灼卻迷迷糊糊睡著了。

他無奈隻能將自己亂七八糟的心思都老老實實收好。

次日一早,天不亮於景渡就起來了。

他沒舍得把人叫醒,隻湊到容灼唇邊親了親。

少年睡得昏昏沉沉,下意識摟著他的脖頸蹭了蹭,人卻沒醒。

於景渡蹲在榻邊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在去早朝的路上,於景渡忍不住想,將來若是能不上早朝就好了。

要不然,往後每天都要這麽分別一回,未免也太折磨人了。

他不希望容灼每天早晨醒來的時候都看不到他,一想到對方那副悵然若失的模樣,他心裏就有些難受。他希望容灼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他,能和他擁抱親吻,甚至是做點更親密的事情。

他能陪著容灼一起吃早餐,若是對方偶爾起得早,還能看他練槍……

一想到容灼曾經偷偷早起看他練槍的往事,於景渡心情總算是稍好了些。

另一邊。

容灼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他伸手在旁邊摸了一把,那裏已經沒有於景渡留下的溫度的,想來人已經走了好久了。

容灼窩在被子裏發了一會兒呆,心裏稍稍有點難受。

他和於景渡好不容易見一麵,結果昨天晚上還吵了架。

當時他被於景渡潑了冷水,是真的惱了對方。但如今冷靜下來之後,心裏就沒多少氣了。於景渡又不知道他的打算,隻聽說他要去北江,下意識覺得擔心也是人之常情。

若對方欣然接受自己去北江,甚至多加慫恿,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那就不是於景渡了。

於景渡這個人性子裏就帶著股天生的強勢,大多數時候,容灼都挺喜歡他這一點的,沉穩、可靠,令人不自覺地想去依賴。

昨晚他隻是太高興了,所以才會那麽輕易就被對方惹惱。

容灼無精打采地起身,原是打算去洗漱一番,走到外廳時才發覺桌上的茶盞下壓了幾頁紙。他將那幾頁紙拿起來一看,登時就怔住了。

這是……於景渡寫給他的回答!

他昨晚生氣時團起來扔掉的那頁紙,被於景渡撿起來看了,而且對方連夜把他所有的疑問都回答了。因為他的問題比較多,所以於景渡的回答足足寫了一遝。

容灼握著手裏的那一遝紙,熨帖又心疼。

他想,於景渡那麽早就得去上朝,昨晚寫這些東西估計得花了大半夜。

所以這個傻子一宿都沒怎麽睡?

就為了回答他這些問題!

容灼坐在桌邊仔仔細細將那一遝紙都看了一遍,發現於景渡不僅回答了他的疑問,有時候甚至會推測他問這個問題的思路,舉一反三地將容灼沒問到的問題也一並寫上。

不僅如此,於景渡還在那遝紙的最後附了一封信,信的內容寫得極其肉麻,看得容灼臉都忍不住泛紅。

“小灼,醒了嗎?”外頭傳來了段崢的聲音。

容灼將那遝紙收好,又將那封信仔仔細細折起來,放進了自己隨身帶著的荷包裏,這才去開門。

“我估摸你也該起了。”段崢笑道:“一會兒吃點東西,一起去打馬球嗎?好久沒出去好好玩兒玩兒了。”

“不行,我得去你家一趟,找舅舅說點事情。”容灼道。

段崢一聽這話臉當即垮了,“你怎麽每天都幹正經事啊,多沒意思?”

“咱們也不小了,總不好一直胡混吧?”容灼道:“表哥你也該收收心了,老這麽胡混你就沒想過將來怎麽辦嗎?”

段崢道:“我能有什麽將來,反正我們家銀子多,不愁吃穿的。”

“那萬一舅舅看你年紀到了要讓你成親呢?”容灼道:“你就沒想過小糖怎麽辦?”

段崢擰了擰眉,“我不想成親,我爹還能打死我不成?”

“他不用打死你,斷了你的花銷就成了。”容灼道:“屆時你連這宅子都租不起了,還怎麽照顧人家?”

段崢被他這麽一提醒,當即生出了點危機感來。

“表哥,你別怪我多嘴,你要想將來在舅舅麵前有話語權,你就不能一直這麽下去啊。”容灼道:“你若是不胡混了,做出點成績,到時候舅舅還能不管不顧地教訓你嗎?”

容灼見他聽進去了,又道:“將來你不想成親,他就算真斷了你的花銷,你隻要有本事在身,還愁養不起一個姑娘嗎?”

“你說的有道理。”段崢認真點了點頭,問他,“你去找我爹是說商隊的事情?”

“嗯。”容灼道:“我又有了點新的想法,想朝他說說。”

“我陪你一起吧。”段崢道:“小灼,張羅商隊的事情你帶著我一起吧,我看我爹挺看好此事,你帶著我一起,到時候幹出點成績,我爹肯定就對我刮目相看了。”

容灼故作遲疑地道:“帶著你一起可以,但是表哥你可得真幫我才行。”

“那當然,你表哥什麽時候蒙過你?”段崢一拍胸脯。

容灼聞言有點欣慰,雖然知道讓段崢徹底開始喜歡幹正經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對方能有這個念頭,便是一個好的開始。

當日,兩人陪著青玉和小糖一起用過早飯,便結伴回了段府。

先前容灼已經將自己整理好的計劃,朝段承興又闡述過。

若說段承興一開始對容灼多少還有些質疑,經過這幾日的觀察之後,他此刻早已將所有質疑都打消了,甚至下了決心要花些功夫幫容灼把這件事情辦成。

“我從宴王那裏打聽過了,每年他們除了糧餉之外,也會收到戶部調撥的一批藥材。但那些藥材數量並不多,壓根就不夠戍北軍數萬將士用。所以哪怕不是戰時,將士們也都是小病靠抗,大病才能輪得上看大夫用藥。”容灼道:“而他們軍中最缺的藥和我先前推測的差不多,最需要的是金瘡藥,其次就是止痛的,還有補氣血的藥。”

戰時軍中傷兵眾多,營中壓根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去照顧,而他們傷口得不到很好的處置,事後營養又跟不上,身體極容易留下病根和隱患。

就連於景渡這樣的將領都是如此。因為戍北軍的傳統中,兵將一體,所以將領們受傷之後也不會使用什麽特權。普通兒郎傷了吃什麽喝什麽,他們便也一起。

可以說缺醫少藥這樣的情況,在軍中十分普遍。於景渡在寫給容灼的那遝紙裏說,軍中每年都會有很多傷兵因此丟了性命或者落下殘疾。

仔細一想,若於景渡不是回京城有太醫救治,他那個舊傷日子久了隻怕也會要命。

“你說的這幾類都在宋掌櫃給你的那份名單裏吧?”段承興問。

“嗯。”容灼頗為高興地道:“也就是說,咱們運往北江的藥,都可以做成藥粉或者藥丸送過去。這樣既能方便運送,到了那邊他們用起來也省事。”

“這樣,明日你陪我去見一趟宋掌櫃吧,咱們找他談談合作的事情。”段承興到:“此事雖然是由你全權做主,但是談生意這樣的事情,你畢竟沒有經驗,此番我先幫你一回,你好好學著,下次就知道該怎麽辦了。”

容灼原本也有些擔心此事,因為他畢竟剛接觸這些不久,真要談合作,多少缺了點經驗。此番段承興願意幫忙,倒是不用他再多操心了,他自是高興不已。

“若是咱們和宋家的藥材鋪子能合作,接下來就先做一批藥,先組一支商隊走一趟北江,探探路。”段承興到。

“那可太好了。”容灼道:“不過咱們直接派商隊去北江,會不會讓人多想啊?”

畢竟北江很快就要不太平了,而且他們後頭還要和朝廷談合作。

“放心。”段承興到:“到時候咱們東西南北各派一支商隊探路,如此便沒人能挑出毛病了。”

“嗯。”容灼朝段承興行了一禮,“舅舅,此事多虧了你願意幫襯,不然……”

“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段承興笑道:“再說了,此事若是成了,那可是件積大功德的好事啊。咱們段容兩家的祖上都要跟著臉上有光。”

容灼聽他這麽說,便知道自家舅舅這是鐵了心要幫自己把事情辦成了。

有了段承興的全力相助,在很多事情上他就可以更有把握了。

“對了,小灼。”段承興將商隊的事情和容灼商量完之後,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再過幾日就是宴王生辰了,咱們明裏暗裏都算是與他有點交情,你和崢兒一起琢磨一下,屆時送點什麽禮過去合適。”

容灼此前便一直算著於景渡的生日呢,已經偷偷想好要送於景渡什麽禮物,所以段承興這麽一提,他便不動聲色地應下了。

“小灼。”段崢跟在他後頭問:“你幫我出出主意唄,我跟宴王殿下也不熟,實在不知道該送什麽。你打算送他什麽啊?”

容灼不知想到了什麽,下意識抿了抿唇,耳尖悄悄泛上了點紅意。

他心道,自己要送於景渡的禮物可不能讓段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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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段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