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灼對著人又是摟又是捏,像遇到了好玩的事情,好奇又新鮮。

於景渡沉著臉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目光,容灼這才老實了。

“我沒有別的心思!”容灼忙朝他解釋,“而且我不喜歡男人,你知道的。”

“你恨不得每日都要說一遍,我當然知道。”於景渡語氣有些不快。

容灼一笑,走到一旁坐下,“我覺得這法子不是很管用,而且我要是真相信了自己喜歡你,那不就麻煩了嗎?”他可沒這種把自己掰彎的愛好。

“你整日裝著沉溺酒色,也沒見你真的沉溺過。”於景渡道。

“好像也有點道理。”容灼很快又被他說服了。

他既然可以裝紈絝,自然可以裝別的。

他覺得先前旁人從他身上看出了漏洞,多半就是因為他演技太差。

若是這些日子他好好練習練習,說不定就能瞞天過海了。

“那我要不再試試?”容灼說罷又要朝於景渡身邊湊。

於景渡卻伸手在他身上一抵,迫使對方和自己保持了一臂的距離,“不急,這些事情,我可以慢慢教你。”

“行!”容灼聞言頓時有了衝勁兒。

他想“青石”在花樓這麽多年,估計沒少麵對那些自己討厭的人。

而在假裝喜歡別人這件事情上,“青石”應該是很有發言權的。

當日容灼匆忙洗漱完,又吃了早飯,便拿著紙筆做好了準備聽於景渡給他“上課”。

於景渡這會兒有些騎虎難下。

他答應教容灼,根本就是隨口一說。

在他看來,這樣的事情是沒法教的,隻能親自實踐。

可小紈絝又不喜歡男人,他們沒法實踐。

不對,就算小紈絝喜歡男人,他們也不能來真的,他又不是真的小倌兒。

於景渡歎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和容灼混在一起久了,腦子都有點不好使了。

可他若是不教,對方說不定又要去找什麽青玉。

屆時這小糊塗蛋還不知道讓人占多少便宜呢!

於景渡想到容灼早晨對他那摟摟抱抱的樣子,心中不由又生出了些許煩躁。

“青石,你臉好紅!”容灼開口道。

於景渡輕咳了一聲,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冷水灌下,這才坐下。

“首先……”於景渡看向容灼,對上少年那雙求知若渴的眸子,心中不由一動。

“首先……”容灼在紙上落筆,“然後呢?”

於景渡盯著他看了半晌,這才開口道:“你越是想讓人相信一件事情,就越是不能反複強調。有些事情說得越多,反倒顯得越心虛,越不可信。”

他這架勢不像是在教容灼怎麽瞞天過海,倒像是在教他為人處世的學問。

“有道理有道理!”容灼忙道:“說多了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對吧?”

“嗯。”於景渡頓了頓,反客為主地問道:“那你覺得怎麽樣會顯得更可信呢?”

容灼想了想,“用實際行動證明?”

“怎麽用實際行動?”於景渡又問。

“不是要真聽真看真感受嗎?”容灼舉一反三道:“就像昨晚那樣,你跟我睡一張床,我與你朝夕相處不分彼此,這樣日子久了習慣成自然,我看起來就會真的像一個沉溺酒色之人一般。”

於景渡:……

這小紈絝倒是真豁得出去。

“對,就該這樣!”容灼一拍桌子,自作聰明地道:“之前我還是太收著了,徒有紈絝的表,沒有紈絝的裏,所以他們看著我便不大相信。”

容灼越說越覺得有道理,不等於景渡開口,他倒是先把自己說服了。

反正如今他都住在尋歡樓裏了,倒不如一口氣把戲做足。

“青石,我說的對嗎?”容灼還不忘虛心朝他問道。

於景渡挑了挑眉,顯然也有點接不住話了。

容灼對於這件事情的執念,顯然比他想象中還要深。

少年打定了主意要將這個紈絝裝到底,且還做好了準備將他拉到一條船上。

有了章程之後,容灼便回了趟家。

他原是想回去收拾點行頭帶到尋歡樓,以便在那裏長住。

可沒想到一進容府大門,就被容父堵在了院子裏。

這幾日他忙著操心別的事情,倒是將他這個爹給忘了。

“爹。”容灼規規矩矩朝容父行了個禮。

“還知道回來?”容父語氣不善,目光落在了他懷裏抱著的兩冊書上,“還算知道點分寸,出去瞎混沒忘了讀書。”

他說著就去拿容灼懷裏的書,容灼手一滑沒搶過,書便到了容父手裏。

那是於景渡一早送他的圖冊,容灼雖不大稀罕,但念及在這個世界生活,以後的消遣也就隻能是這種圖冊了,便隨手拿了回來,想著先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誰曾想能被容父給撞了個正著!

“混賬!哪裏弄來的這些汙糟東西?”容父看到圖冊的內容之後,臉色當即就變了。

“爹……”容灼尷尬一笑,“我都十八了,也到了該看這個的年紀了,這種事情我自己不學,您早晚不也得想法子教我嗎?總不能讓我將來兩眼一抹黑的成親吧?”

“你……”容父被他一句話噎住,卻又無從反駁。

本朝規矩,一般男子成年後家中父兄便會在這些事情上有所教導。

但一來容灼雖十八了,卻看著稚氣未脫,容父便下意識還將他當成孩子對待,二來容父並不急著讓容灼成婚,是以在這些事情上並未教導過。

但他自己也是男子,知道到了容灼這個年紀的少年,對這些事情好奇是正常的。

更何況他家這個逆子連花樓都逛了不知道多少回了,看這些東西還有什麽稀奇的?

“沒出息!”容父怒斥了一句,將手裏的圖冊又扔到了他懷裏,“回去把東西放下,來我書房一趟。”

“是。”容灼忙乖順地應了,抱著懷裏的圖冊一溜小跑回了小院。

金豆子一見他回來忙高興地迎了上來,在看到他手裏拿著的東西之後,表情很是複雜。

“先借你看看吧,我暫時用不著。”容灼大方地將圖冊給了金豆子,“我換身衣服去找我爹一趟,你幫我收拾幾身衣裳,再準備點銀子。”

“公子您這是要做什麽?”金豆子不解道。

“我出去住幾天。”容灼一邊換了身素淨些的衣服,一邊又朝金豆子問道:“我爹這幾日沒念叨我吧?”

金豆子道:“老爺這些天似乎挺忙的,都沒顧上問公子的事情。”

容灼這才鬆了口氣,但心中依舊不免忐忑,怕自己會再挨一頓揍。

“你去書房外頭聽著點,我爹要是打我我就叫,你聽到我叫就去後院叫我娘來救我。”容灼道。

“行!”金豆子聞言忙應了,而後跟著容灼一起去了書房。

書房內,容父立在窗邊,看上去有些嚴肅。

容灼進去後略一猶豫,直接撩起衣袍主動跪下了。

“你這是幹什麽?”容父一臉不解。

“啊……爹您讓我過來,不是要打我嗎?”容灼問道。

容父快被他氣笑了,揮了揮手示意他起來。

“昨日去詩會了?”容父問道。

“嗯。”

“沒發生什麽事情吧?”容父又問。

“沒有。”

“也好。”容父點了點頭,而後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你自幼懂事,沒讓為父操過什麽心。這些日子為父也想了很多,有些事你若是想清楚了,便依著自己的想法去辦吧。”

容灼聞言有些驚訝,沒想到容父今日的態度竟會如此。

這沒道理啊,才不足半月的工夫,對方就接受自家兒子從一個翩翩公子變成了紈絝的事實?這也太開明了點!

“上回教訓過你之後,我見到了季先生。”容父道:“你是他的學生,他比為父更了解你,既然他都相信你,我這個做爹的也沒什麽好說的了,你好自為之吧。”

原來他竟去找過季先生?

容灼想起穿來後僅有一麵之緣的那位大儒,一時之間也有些驚訝。

難道對方看透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會幫他在容父麵前說話?

容灼一時間也沒什麽頭緒,隻能先將心底的疑問壓下。

但容父態度的轉變,某種程度上算是幫了容灼一個忙。

至少他不用再提心吊膽整日擔心回府被揍。

尋歡樓。

於景渡正和江繼岩議事呢,突然抬手朝對方示意了一下。

江繼岩不明所以,直到片刻後聽到門外傳來了輕快的腳步聲,緊跟著於景渡的門被人敲響了。

“青石,我回來了。”容灼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於景渡看了江繼岩一眼,對方一臉茫然,顯然沒領會到他是什麽意思。

直到於景渡走到門口作勢要開門,江繼岩才如夢初醒,匆忙躲到了屏風後頭。

“我以為你在休息呢?”門外的少年見到於景渡後一臉笑意,毫不避諱地進屋便坐下了,“我方才回家讓金豆子給我收拾了些行頭,往後這些日子,我就可以安心住著了。”

他說著拍了拍自己腰間新掛上的荷包,裏頭看著也鼓鼓囊囊,顯然剛裝滿。

“他也來了?”於景渡問道。

“沒有。”容灼忙道:“我怕他整天跟著我不方便,東西送到就讓他回去了。”

於景渡聞言不置可否。

“咱們今天是睡你這屋還是睡我那屋?”容灼朝他問道。

屏風後的江繼岩聽到這話當即一怔,表情別提多精彩了。

他感覺自己似乎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

明明也就一日沒見,怎麽事情就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你那邊吧。”於景渡隨口道。

“好,都聽你的。”容灼朝他一笑。

方才容灼回家之後,換了身月白外袍,看著沒了平日裏那副花裏胡哨的勁兒,倒是多了幾分書卷氣,顯得比平日裏更乖順。

於景渡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半晌,問道:“累嗎?”

“有點。”容灼起身道:“要不我借你的地方睡一會兒?”

他覺得自己如今既然要和於景渡無分彼此,那就不能太客氣。

可他剛起身,卻被於景渡一把握住了手腕。

“你都睡我的床了,我不能睡你的嗎?”容灼問道。

“不是……”於景渡瞥了一眼屏風的方向,表情有些複雜,“我的床,不幹淨。”

容灼一怔,心中登時忍不住有些發酸。

“青石”是因為那張**睡過太多人,所以才會這麽說嗎?

“你別這麽說,我不介意的。”容灼安慰道。

“我介意。”於景渡道。

容灼不想惹他傷心事,忙道:“我其實也有點認床,那我回去睡吧,一會兒你過去找我。”

“嗯。”於景渡應了一聲,這才鬆開了他的手腕。

待容灼走後,屏風後的江繼岩才一臉諱莫如深地走出來。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你的床我的床還有什麽幹淨不幹淨的話。

於景渡倒是麵色如常,絲毫看不出異樣。

唯獨方才握住少年手腕的那隻手,食指和拇指不經意摩挲著,像是在回味什麽。

“公子。”江繼岩斟酌著開口,“您和這位容小公子不會是來真的吧?”

於景渡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帶著幾分冷意。

“他原是四弟看中的人,如今他自己想擺脫四弟,我閑著無事幫他一把罷了,沒你想得那麽複雜。”於景渡解釋道。

“公子思慮周全,季先生的愛徒與四公子保持距離,對公子來說確實是好事。”江繼岩道。

隻不過,他們殿下這犧牲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為了不讓太子殿下如願,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容小公子那模樣,又覺得他們殿下好像也不算吃虧……

“咳!”於景渡輕咳了一聲,打斷了江繼岩的腦補。

“對了,無雲師父想見您一麵。”江繼岩轉移話題道。

於景渡聞言目光微動,問道:“他還好吧?”

“一切都好,就是很記掛公子。”江繼岩道:“他倒是沒讓你現在去,隻是朝我提了一句,公子可以等能在京城自由走動的時候再去看他也不遲。”

“他現在何處?”於景渡問道。

“還是在清音寺。”

於景渡沉吟半晌,“我知道了。”

隨後,江繼岩又朝他交代了一些瑣碎之事,這才離開。

當日中午,於景渡去了容灼的房中用飯。

容灼心情似乎不錯,還吩咐夥計上了一壺梨花白。

“今天外頭天氣特別好,其實咱們應該出去轉轉的。”容灼嚐了一口酒,被辣得直皺眉,“你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咱們可以一起去,省得老待在尋歡樓裏憋得慌。”

容灼性子不比於景渡這般沉穩,在屋裏待太久他就會覺得悶。

而依著他的計劃,接下來的數月他都要和於景渡一起度過,直到春闈結束。

要是不找點樂子,他豈不是要在這尋歡樓裏憋出毛病來了!

“這幾日我睡得不太踏實,想去寺中求個平安符。”於景渡道。

“你還信這個呢?”容灼道,“那明日我去打聽一下,看看哪個寺廟的平安符靈驗。”

於景渡想了想,“城東和城南都有一間寺廟,不過一個是求姻緣比較靈驗,一個是求子比較靈驗……若是求平安符,京西的清音寺應該是最靈驗的,就是有點遠了。”

“我記得表哥說過,京西好像景色不錯。”容灼道:“你要是想去,咱們可以在那邊多住幾日,就當是散心了。”

於景渡聞言點了點頭。

“要不咱們今日就去吧。”容灼又道。

少年是個活泛性子,若是他不知道目的地還好,一旦知道便待不住了。

於景渡料到他會這麽說,因此毫不意外。

於是當日午後,容灼就讓人備好了馬車,和於景渡一起去了京西。

京西的清音寺路途略有些遠,待馬車到了寺中時,天色都暗了,寺中也沒什麽香客了。

“天色已晚,兩位施主今夜不如就在寺中暫歇吧。”寺中的小師父朝兩人提議道。

“那就有勞了。”於景渡朝他雙手合十行了個禮,容灼見狀也跟著有樣學樣。

小師父幫兩人安排了一間有兩張榻的房間。

容灼還是第一次在寺廟中留宿,看起來頗為興奮。

這個點已經過了寺中用飯的時辰,但引路的小師父還是幫他們備了一些簡單的齋飯。

齋飯做得粗糙質樸,花樣也幾乎沒有,但容灼是第一次吃,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青石,你以前來過這裏是嗎?”容灼朝於景渡問道。

“嗯。”於景渡道:“有個舊識,常來這裏。”

容灼聽他說是舊識,下意識就將對方定義成了尋歡樓裏的客人,畢竟在他看來青石一直在那裏生活,根本就沒有尋歡樓之外的朋友。

大概是怕於景渡尷尬,容灼當晚便沒再提起過這個話題。

兩人簡單用過了齋飯,於景渡帶著他在寺中轉了一會兒。

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兩人便回房歇息了。

為了踐行同床共枕的計劃,容灼讓於景渡將兩張床拚到了一起。

不過寺中的床原本就不大,兩張拚起來也不怎麽寬敞。

更棘手的是,寺中的床鋪太硬,這讓睡慣了軟床的容灼很是不習慣。

他躺下後翻來覆去折騰了小半個時辰都沒睡著。

於景渡就等著他睡了好去見人,哪裏能想到對方會鬧這麽一出。

黑暗中,於景渡伸出手,慢慢搭在了容灼後頸上。

容灼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問道:“你幹什麽?”

“我幫你捏一捏,放鬆了說不定就能睡著了。”於景渡道。

“那行。”容灼老老實實翻身趴下,將後背留給了對方。

不過於景渡並沒有碰別的地方,隻一手按在少年後頸上慢慢推拿了幾下。

些許溫熱自後頸傳來,帶著於景渡手上粗糲薄繭的觸感,捏得還挺舒服。

容灼想誇他捏得不錯,但一想又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便作罷了。

“睡吧。”於景渡低聲在少年耳邊哄道。

“嗯。”少年應了一聲,很快呼吸便漸漸平穩,沒一會兒工夫竟真的睡著了。

於景渡幫容灼蓋好被子,便起身離開了房間。

他輕車熟路在寺院裏穿行,很快便到了一間禪房外。

房門並沒有關緊,透過門縫能看到裏頭透出來的燭光。

“怎麽不進來?”屋內一個聲音傳來。

於景渡聞言也沒逗留,提步進了房門。

屋內的香案前擺著幾隻蒲團,方才說話那人正盤膝坐在一個蒲團上打坐。

這人看著約莫四十來歲的年紀,雖然已經剃度,但眉宇間依舊能看到隱約的貴氣。

這人便是先前江繼岩口中提到的那位無雲師父。

“六叔。”於景渡朝著對方行了個禮。

“說過多少次了,還是忘不了這些虛禮。”無雲指了指麵前的蒲團,示意於景渡坐下。

於景渡盤膝坐下,雙目稍稍有些泛紅。

無雲見狀失笑道:“要及冠了,看著比上回又老成了不少。”

“六叔可好?”於景渡問道。

“一切都好,我見你似乎也很好。”無雲道:“身邊帶了個眼生的小施主,是你新交的朋友嗎?”

於景渡略一點頭,沒有否認。

“那位小施主看著就是有善緣的。”無雲看著眼前的於景渡,感慨道:“不知是不是這位小施主的緣故,你這次看著比上次倒是讓人放心多了。”

“六叔在取笑我。”於景渡道。

“非也。”無雲道:“你身上的確比上次多了點紅塵之氣。”

於景渡無奈道:“六叔確定是紅塵之氣,而不是風塵之氣?”

“倒是聽江繼岩說了你的住處。”無雲道:“可還習慣?”

“這麽多年什麽地方沒住過,沒什麽不習慣的。”於景渡道。

“有那位小施主陪著,想來也不會太寂寞吧?”

於景渡表情稍稍有些不自在地道:“六叔一個出家人,怎麽還拿這種事情揶揄侄兒?”

“並非是要揶揄你,是怕你心思太重,辜負了小施主的緣分。”無雲道。

“我與他本就是萍水相逢,有緣也隻能是點頭之交。”

“你總是有那麽多顧忌。”

於景渡苦笑,“六叔,我不能沒有顧忌,這些年若是少了顧忌,我身邊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

無雲一臉慈和地看著眼前的於景渡,最終隻淡淡一笑,沒再多說什麽。

佛家講究緣法,而這緣之一字,玄之又玄。

有些事情早已注定好了,倒也不必他庸人自擾。

容灼這一覺睡得特別踏實。

直到寺院的鍾聲響起,他才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

“醒了?”於景渡的聲音在他耳邊傳來。

容灼一看,這才發覺自己正八爪魚似的扒在於景渡身上。

“對不住了,我睡覺不老實。”容灼忙道。

於景渡倒也沒追究什麽,開口道:“起來穿好衣服,帶你去個地方。”

容灼匆匆穿好衣服,又簡單洗漱了一番,便跟著於景渡出去了。

外頭天色尚未大亮,有些寒涼,容灼身上即便裹著披風,也依舊被凍得直打顫。

容灼跟著他出了寺廟,這才發覺於景渡竟然要帶著他爬山。

好在這清音寺離山頂並不遠,要不然這黑乎乎的,他還真有些犯怵。

兩人行了約莫兩盞茶的工夫,就到了山頂。

於景渡找了塊較為平坦的石頭,拉著容灼坐下。

容灼縮著脖子看向前方,見迷蒙的遠山盡頭隱約透出一線天光,在濃雲的遮擋後,火紅的照霞正慢慢衝破遮擋,將半邊天際都快染紅了。

“日出!”容灼興奮開口,聲音由於寒冷有些發抖。

於景渡猶豫了一下,敞開披風將人裹在了自己懷裏。

容灼隻覺後背的涼意驟然被驅散殆盡,便忍不住往後靠了靠。

於景渡目光落在懷中少年的側臉上,不由便想起了兩人初見的那個黃昏。

那日漂亮的小紈絝穿著一身紅從馬車裏出來,夕陽籠在他身上,將人勾勒得有些不真實。恰如此刻的容灼,側臉的輪廓被朝霞包裹著,帶著一種讓人看不真切的美感。

“真漂亮!”容灼看著遠處的日出驚歎道。

此刻的太陽衝破雲層躍入天際,將整個世界頃刻間照亮了。

遠山的輪廓和近在咫尺的薄霧,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

“嗯。”於景渡應了一聲。

但容灼不知道,對方此刻的目光並未分給這瑰麗的景象,而是始終落在了他精致的側臉上。

“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日出。”容灼說著轉頭看向於景渡,猝不及防迎上了對方不加掩飾地目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青石”眼裏閃過了一絲他不大懂的情緒。

“咱們多住些日子吧?”容灼提議道:“這樣每天都能來看日出,多看幾次。”

“容小公子,不要那麽貪心。”於景渡道:“這麽好的東西,省著點看。”

容灼聞言點了點頭,“那好吧。”

“你怎麽這麽聽話?”於景渡一笑,眼底帶著些許無奈。

他想告訴小紈絝,隻要對方堅持一下說自己還想看,明天早晨他就可以陪著對方再來一次。可容灼卻沒有絲毫的堅持,聽他那麽說,立刻便妥協了。

太乖了,乖到於景渡甚至有些後悔太早拒絕了對方。

“我覺得你說得對,自然就聽話了。”容灼燦然一笑,“你要是說得不對,我可就不聽了。”

於景渡伸手抹去他長睫上沾著的露水,開口道:“我有個舊識住在附近,你若是不想急著回去,我們可以去他家中暫住兩日,正好介紹你們認識。”

“舊識?”容灼想了想,“介紹我們認識會不會有點尷尬?”

容灼自動將舊識理解成了尋歡樓的客人……

“為什麽會尷尬?”於景渡問他。

“對方是你的舊識,而我如今名義上包了你……”容灼小聲道:“不尷尬嗎?”

於景渡一看他這副神情就知道這小紈絝又想岔了。

他一肚子亂七八糟的心思登時散了大半,氣得恨不得將人拎著後勃頸子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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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於景渡:又乖又會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