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

江魚再看天上,月亮已經被沉沉黑雲掩住,厚重雷雲翻滾湧動,偶爾可見紫色雷霆穿梭其中。

吸入肺腑之中的空氣變得稀薄而沉重,江魚麵色發白,直到退到姬長齡的院子裏,才好受一些。

她看向身邊,除了姬長齡,其他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她抱著似乎被嚇到的黑貓,緩下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自己的靈田怎麽樣。

小黑原本見到雷霆,躲進了江魚的小樓裏,江魚將小樓收進儲物袋,小黑便掉了出來,被她一把撈進懷裏。

姬長齡沒想到她這會兒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靈草,告訴她:“歲聞長老會挑一個安全的地方渡劫,你的靈草不會有事。”

姬師兄在江魚心裏是很靠譜的,聽他這樣說,她放下了心。

她又想起了靈草園的其他弟子:“那雷霆不過顯露一絲氣息,我都已經受不住。靈草園的弟子大部分都隻是練氣修為,我擔心……”

姬長齡很有耐心,繼續安撫她:“長老們已經提前過去布下保護結界,宗門很快會派人上來安頓他們。”

江魚這才知道大佬們為何都不見了。

她看向姬師兄:“師兄不用去忙嗎?”

姬長齡道:“我負責保護你。”

江魚小聲吸了口氣,心說要不是姬師兄長了這麽一張斷情絕欲的臉,這種話說出來,多容易叫人想偏啊。

從未見過這陣仗的江魚確實有點慌,這時候,身邊有個能說話的人,的確會讓她安心不少。

她扭頭看了一圈,總算發現了不對:“丹麟呢?”

姬長齡示意她不用擔心:“她有點事,不在此處。”

天色黑沉,平時這個時候,江魚已經準備睡覺了。

不過這會兒她還沒有睡意,站在院子裏,有些緊張地看向歲聞長老離去的方向。

“姬師兄,渡劫會有危險嗎?”

“會。”

“那。”江魚小聲問道,“歲聞長老不會出什麽事吧?”

姬長齡沉默片刻,才說道:“我不知道。”

他顯然不會說謊,也不會活躍氣氛。

過了一會兒,江魚聲音又小了一點:“萬一、我是說萬一,渡劫失敗的話,會怎麽樣?”

姬長齡平靜如水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好一點,肉身毀滅,轉世重修。壞一點,身死魂消。”

江魚聽罷,立刻雙手合十,喃喃自語。

“你在做什麽?”

江魚說道:“向各路大神祈禱,希望歲聞長老平安渡劫。”

姬長齡默了片刻,疑惑:“有用嗎?”

江魚道:“有沒有用不知道,但這樣來一下,我心裏多少會安穩點。畢竟,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啊。”

小院裏很快安靜下來。

姬長齡靜靜站了一會兒,忽然問江魚:“江師妹,平時這個時候,你在做什麽?”

江魚莫名看他一眼,隨口答道:“在睡覺吧?”

姬長齡已經有些習慣她的古怪習慣,從善如流:“那你現在要睡覺嗎?”

江魚搖頭:“睡不著。”

姬長齡又安靜地陪她站了一會兒。

“江師妹,你要下棋嗎?”

江魚:?

她茫然地看著對方,見他一臉詢問之色,搖頭:“不、不了,我不太喜歡這個。”

姬長齡得到回答之後,點了點頭,說道:“我準備去下棋了。此處院子沒有危險之處,師妹自便。”

語畢,他衣袂翩飛,不再管江魚,自己尋到了院落一角,坐下。

石桌與棋盤自他身前顯現,對麵,亦隱隱出現了一個“姬長齡”的虛影,與他本人對坐,一個執黑,一個執白。

江魚神色古怪看了他半晌,莫名有點想笑。

身邊少了一個人,自己幹站著似乎也有點無聊。而且,看姬長齡這氣定神閑的模樣,她內心的緊張感也淡去了不少。

江魚就從儲物袋裏搬出一張軟塌,坐上去。又掏出一冊話本子,一碟前幾天曬好的肉幹,一碟水果幹,還有隨著宅子一起收進去的傀儡八號。

最後,抬手用靈力捏幾個胖乎乎的月亮燈,掛在頭頂,亮晶晶地,借著這光看話本。

傀儡八號安靜地待在身邊,江魚隻需要喊一聲,它就能及時地將零嘴喂到江魚嘴裏。

安逸得很。

外頭逐漸響起了綿延不絕的雷聲,雷聲沉悶,與這座小院之間隔著天和地的距離。江魚身邊亮堂堂的,竟也漸漸不那麽慌了。

她手裏看的話本,名字叫做《仙丹奇緣》,據說是萬象峰某位師兄的大作。內容講的是一個叫做王小柱的凡人,上山砍柴之時,機緣巧合救了一個落難修士,修士贈送了他一瓶仙丹。

王小柱得了仙丹的消息傳了出去,他周圍的人都知道了。很快,平日與他交惡的鄰居,看不上他窮苦的親戚,欺壓他的富戶,一夜之間都變得良善起來,發生了許多啼笑皆非的故事。

江魚數度笑出聲。

她睡眠質量極好,看著看著,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天已經亮了。

隻是外麵依舊陰沉沉的。

江魚從軟塌上起身,給自己用了個清潔術,又把軟塌等物收進儲物袋裏。

她左右看了一圈,沒見到姬長齡,小黑正蹲在一個花盆裏睡覺,估計是在她睡著的時候跑出去的。

一個白色影子從外麵飛了進來。

江魚定睛一看,歡喜道:“丹麟!”

白鶴輕巧地落在她的身邊,江魚摸了摸她的長羽:“你去哪裏啦?昨晚上不好好在家待著,不怕危險嗎?”

白鶴嗓音清脆:“不怕,這世上能傷我的東西不多。”

江魚微笑,將這話理解為小孩子的中二。

她問:“姬師兄怎麽不見人?”

話音剛落,姬長齡就走了進來。

他遞給江魚一樣東西,是個儲物袋。

江魚接過來,發現裏麵是幾條處理好的魚,一堆認不出名字的靈果,還有幾盤處理好的肉。

江魚不解:“姬師兄?”

“吃的。”姬長齡道,“你不是每天都要吃東西?”

江魚頓時感動不已:“你特意為我弄來的嗎?”

“嗯。”姬長齡點頭,“我答應了歲聞前輩照顧好你。”

照顧好,自然是包括不能餓著,這是姬長齡的理解。

手頭有食材在手,對於一個前吃貨國人來講,什麽事都比不上吃飯重要。

她把自己的小廚房搬了出來,早上也不打算弄複雜的,江魚打算煮個粥。

靈米洗淨下鍋,加水,大火熬煮,很快,清香味便傳了出來。

處理好的魚是現成的上佳食材,切成薄薄的魚片放在旁邊備用。

再拿出一把碧柔草,焯水,加點香油,辣椒,放點醋拌一拌,清新爽口的配菜就完成了。

小黑貓在靈米傳出香味的時候就醒了,趴在原地掙紮了許久,到底是抵擋不住越來越濃的香味,慢慢從角落裏,挪到了江魚的身邊。

白鶴在吃這方麵早就沒有了矜持,巴巴地跟在江魚身邊,看著她掀開鍋蓋,將魚片倒入沸騰的熱粥之中。

略微攪拌一下,鍋中便升起一股極鮮濃的香味。

江魚先給白白嫩嫩的大女兒盛了一碗粥,又給黑黢黢的小兒子盛了一碗,之後站在原地,滿足地欣賞兩隻大寶貝吃東西的樣子。

看夠了,她才看向姬長齡,熱情招呼:“姬師兄,一起吃個早飯嗎?”

享用美食對江魚來講是一件極快樂的事情,她在得到姬長齡的允許之後,還在院子裏摘了兩支猶帶露水的鮮花,插在花瓶裏,擺在桌子上。

姬長齡對這種行為感到不解。

江魚喝了一口熱騰騰香噴噴的魚片粥,幸福地舒展眉眼:“師兄不覺得,加上兩支鮮花,會令人更加有食欲嗎?”

姬長齡猶豫片刻,誠實地回答:“鮮花不會,但你的粥裏蘊含的靈氣會。”

“誇我的粥就是誇我。”江魚笑眯眯地接受了誇獎。

吃完飯,用清潔術將後續事情處理好,江魚便開始興致勃勃地研究起了院子裏的花草。

她明明昨天晚上還無比擔憂,甚至睡不著覺——雖然後麵還是睡著了。

可不過一晚上過去,外麵的雷霆還在,甚至威勢比昨日更甚,她卻已經神色自如,與昨日判若兩人了。

姬長齡見過很多很多人,江魚在其中,並不算個性突出的。

可她身上又有很多地方,讓他不明白。

他不解,便直接問了。

“你問我為什麽這麽快就不怕了?”江魚往頭頂看了一眼,誠實地回答,“其實我還是怕的。”

“但是怕也沒用啊。”

她很光棍地表示:“我再怎麽害怕,這劫雷也不會變小一點,歲聞前輩壓力也不會變小一點。”

“至於這裏,師兄你不是說有結界在,劫雷劈不進來,威脅不到我嗎?”

真要是那麽倒黴,一道雷劈過來的話,江魚想,那我也沒辦法,害怕也不能讓我免遭雷劈。

一整個晚上的時間,已經足夠令一條鹹魚適應外麵險惡的環境,並重新找個舒舒服服的角度,躺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