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氣象

十人,百人,千人突如其來的湧進一個地方若放在古時或者哪一個人煙稀少的小鎮都是一件極其顯眼的事情,隻是放在流雲市這個繁華的大城就什麽都看不出來了,誰都不會關注也不會知道自己周圍突然來了一些怎麽樣的人,就算看到一個有趣的人,也隻會閑暇之餘多看兩眼便不再關注。

好比那一個穿著唐裝布鞋的少年從人潮擁擠的車站走出來時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最後大家也隻是看了一會又各忙各的了,雖然那唐裝看上去做工精細價值不菲,雖然那少年穿著唐裝在人群中實在有些特立獨行,但也僅僅隻是多看一眼和少看一眼的事情,甚至連飯後的談資都說不上。

穿著唐裝出現在流雲市的少年正是離開了A市的張陵。

唐裝是早就做好的,唐秋生還在之時便做好的,大抵是因為唐秋生特別的喜愛這個款式的衣服,長久以來也就慢慢的成了祥福客棧的特色,於是張陵也得到了一些唐裝,不過現在還能穿上身的也隻有這一件帶著淡淺的黑灰的印花的黑色唐裝了,若這一身衣服毀了,再想穿唐裝卻是需要張陵自己去訂製了。

說起來張陵自己也覺得挺怪的,這身打扮放在現在的大街上實在有些不倫不類的意思,不過張陵還是習慣了,習慣了偶爾從玻璃上從鏡麵中倒映出來的自己,也習慣了旁人帶著質疑和探尋的目光。

人總是要變的,張陵這麽想著也就不再在意這些瑣碎的小事。

說起大事,最大當然是流雲客棧的爭奪馬上將要開啟,其實張陵已經算是坐得住的人了,若是說流雲客棧的爭奪是一場長夜的話,他到流雲市的時間已是西邊的太陽開始掙脫山嶽束縛的時候。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最大的事要管,其他的事也不能完全不理,小葉子的事情耽擱了一些時間,而且至今也還是一個麻煩。

“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張陵在小葉子醒過來的時候問了一句,語氣說不上善意,隱隱中還有幾分責備的意思。

然而小葉子一言不發。

之後張陵也說不出太多類似的話了,隻能警告小葉子一聲讓她自己注意一些,別再修煉,一切等他回去再說。

小葉子依然沒有說話,隻是神色之間隱隱有些掙紮。

張陵看到小葉子的樣子,沒辦法隻能把小葉子的修為禁封了,那條路不能再走了,不然說不得哪天小葉子就成了代天刑罰的工具。

鄧才大概又要沒日沒夜的看守客棧熬上一段時間了,張陵再一次變成了黑心的老板,隻是張陵也沒什麽辦法。

張陵也沒料到小葉子會去琢磨那本賬本的副本,修煉這種個人的事情張陵也不好詢問,且還是在和小葉子的關係出了問題的時候。

這事說起來還和張陵有些關係,造化蓮子終究是造化蓮子,將小葉子身上的力量硬生生的往上推了一截,小葉子可以說是因禍得福。

可因為這福,也發生了一些改變,要是放在以前,小葉子還是沒辦法看懂賬本背後的東西的,但是因為修為的提升她突然就能看到了,這也算不上陰差陽錯,畢竟以小葉子的天賦,看到也隻是早晚的事情。

隻是若是沒有造化蓮子,小葉子看得到的時候,自身大概也已經走上了某條道路,到了那個時候小葉子未必就一定能抗拒賬本的誘惑,隻是不會像現在這麽容易被誘惑了。

其實說起來張陵也是想岔了,小葉子其實對力量的追求看得相當淡,不然也不會在張陵接受客棧之後才一夜成千年。

但是小葉子不在乎力量,卻有另外一個執念,那就是於姨交代下來的保護張陵。

保護一個人至少要比那個人要強,所以當發現張陵變得越來越強的時候,小葉子就開始著急了。

有了執念,就會偏激,正是因為偏激,小葉子看到了變強的可能才不管不顧的迎頭撞了上去。

這些事張陵是注定不會知道了,小葉子是不會說的,而張陵也無法琢磨出來,人心本就是最難懂的東西,何況還是女人的心思,不是常有人說女人心海底針麽?能琢磨出別人三兩分心思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了。

何況不是人人都是張陵,有這個命,有個小魔王。

大多都還是依靠修為的積蓄突破的天師,突破的千年,之後在慢慢的摸索關於法則的事情,又有幾個人能像張陵這樣憑著法則突破天師?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法則,若不是唐秋生留在溫家那邊的後手,張陵大抵是這輩子都成不了天師了。

不過這些事張陵是不會知道了,唐秋生以前沒和張陵說過,以後有機會也大概不會說了,都過去了的事情,還說它做什麽?

所以張陵就更不可能琢磨出小葉子的心思了,有些事情沒有經曆過不會明白其中的唏噓與挫折,沒那個條件。

於是張陵在懵懂無知中一邊琢磨著能勸動小葉子的大道理一邊踏上了到流雲市的路途。

除此之外,張陵還有一件需要擔心的事情大概就是一個留下字條消失在射擊場的人了,肖鋒還是走了,在張陵不知道的時候。

這事張陵不是沒有想過,可總不能拿根繩子把肖鋒綁了日夜看管吧?

就算張陵有這個想法,實施起來也有不小的難度,綁肖鋒?這種事也隻能想想了,而且想來想去最後也還是無法動手。

殺了肖鋒大概有不小的機會,隻是綁肖鋒,張陵在心中暗自歎息了一聲,留不住,終究是留不住。

張陵又琢磨了一下就把這些事情扔到了一邊,好不容易才積蓄出來的氣勢不能因為這些事情就被磨去。

這一次流雲客棧的爭奪可是難得的盛宴,還是唐秋生親手開啟的盛宴,張陵可不能隨意的去對待。

說起來這次盛宴大概會有些血腥,會死很多人,但是任誰都無法阻止,無論是出於自私還是為了所謂的大局,這一次都不得不和鬼魂方爭上一爭。

於是這一次大概是有很多人來的,至少郭家就問過張陵要不要一起,不過張陵最後拒絕了,也沒有說原因。

畢竟張陵現在已經有了底氣,也就沒有必要和別人一起了,去了之後反而會把事情變得尷尬。

人家想送份人情給你,你不受也就算了,要是張陵去到了郭家的隊伍,對方看出張陵已經成了天師,這就是打郭家的臉了。

至於被拒絕產生的那些不愉快的小心思大概在郭家的人見到張陵成了天師之後也就會想通收起來了。

段家大概是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沒有向郭家一樣問過張陵什麽。

張陵隨手招了一輛車,報出了一個金光大酒店的名字。

這是郭家那邊聯係的時候告訴張陵的酒店,人間這邊的勢力大多會在那邊聚集起來。

說起這個酒店,張陵唯一的感覺就是俗氣,金光大酒店?金碧輝煌大概都比這要好一些。

不過雖然覺得俗氣,去還是要去的,畢竟那裏的安全性不需要擔憂,那是特異組織安排的地方。

對於特異組織參與到這件事情中,張陵還是有些吃驚的,不過吃驚之後也不會說什麽,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張陵又坐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車才來到金光大酒店。

這酒店看上去還是不錯的,並沒有像名字一樣金光閃閃,反而處處都透漏著優雅嚴謹的氣息。

當然這也隻是張陵的感覺,張陵不是做這一塊的,其實也說不出個之所以然來。

張陵下了車,就有兩個服務生迎了上來攔住了張陵的去路。

“您好。”

“你們好。”

張陵笑著答了一句就不再說話,笑容中滿是玩味。

果然,兩個服務生看張陵一直不說話,表情漸漸變得尷尬了起來,大概兩個服務生是指望張陵自己說明來意的。

“先生,我們這裏最近舉行一場聚會,整個酒店都已經被包了下來,不能招待聚會之外的客人,如果對您造成了什麽不便,還請您諒解一下。”

“我大概是有進去的資格的。”張陵又看了一會有些尷尬的服務員才開口,這兩日這酒店的服務員大概是被為難得不淺,特異科出手酒店是無法拒絕的,而且這事情還需要保密,不能宣傳出去。

“對不起,先生,我們真的不能讓您進去。”

服務生再一次小心翼翼的看了張陵一眼,看樣子是完全不相信張陵的說辭。

“你進去裏麵找人吧。”張陵還是笑著,倒也沒有為難兩個服務生。

看這酒店的檔次,平日裏會來這裏的非富即貴,不是每個人都會很有涵養的接受這樣的說辭,人都來了,結果你告訴我不能進去,總是有一些紈絝會給這些服務生找些麻煩,看服務生一開始那有些懼怕的目光,張陵就已經有了猜測,倒不是說張陵像一個紈絝,畢竟紈絝這種東西隻有人家做了才能看出來,人家不做的話,看上去最多也就是一個不怎麽顯眼的權貴子弟。

隻是張陵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很名貴而又沒有搭配衣服的氣質在,所以看上去就像一個暴發戶,而暴發戶很多時候是最講道理規矩的存在,隻是他們講的都是自己的道理和規矩,所以一些變通是沒法和他們說的。

“那請先生在這裏稍等一下。”

看到張陵的語氣自然,終於有一個服務生決定硬著頭皮去通報一聲,這兩日下來,這些服務生對住在酒店裏的人是有畏懼的,畢竟那些人說的東西他們大多是聽不懂的,仿佛大家生活在兩個世界一樣,前一秒還在說著用什麽符紙,無根水,抓鬼什麽的,下一秒就變成了幾百上千萬的生意,最關鍵的是那些人中沒有一個像是和他們一樣的服務人員,每一個人身上都帶著強大的氣場,隨便一個人都能讓他們最大的老板點頭哈腰,所以他們是不大敢去打擾的。

雖然其中還是有一些看上去身份低一些的人,但是那些人他們更不敢去打擾,那群人一個兩個沒事就會在酒店繞一圈,目光尖銳得像刀子一樣,似是一言不合就會把你捉起來,還接手了酒店所有的監控係統,看上去渾身都是一股鐵血軍人的氣質,讓酒店裏都彌漫著一股濃濃的硝煙氣息。

所以酒店服務生這幾日受夠了刺激,甚至都有兩個這兩天值過夜班之後因為受不了而離職,說什麽見了鬼,讓這群本就小心的服務生更加戰戰兢兢了。

其實這也是張陵來得太晚了,不然也不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前兩日還是有靈異界的人會注意大門這邊的動向的,隻是隨著時日將近,該來的人也來的差不多了,沒來的人大概也不會來了。

張陵在很多人看來就是不會來的人之一,雖說這流雲如果能打下來有唐秋生的大半功勞在,隻是張陵在很多人的印象裏依然隻是一個普通人,普通人來這樣的場合是很危險的,雖然這是一場天師之下的人才能參與的爭奪,但是張陵自己本身就是客棧主,自然是不可能來爭奪流雲客棧,而除了張陵,祥福也沒有其他人了。

至於看戲,不到天師,連看戲的資本都沒有,所以大部分人都認為張陵不會來了,而其他在名單上會來的人也已經來得差不多了。

自然是沒有必要把自家優秀的子弟放在酒店大門口當門童。

至於知道張陵情況的段家和葉家說起來其實和祥福的牽扯都不淺,既然張陵沒有主動放消息的打算,他們自然也不會拆張陵的台,這事還是讓張陵自己來說會好一些。

於是局麵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不過在服務生轉身的時候,有一個人走了出來。

“張先生,請進。”那人揮退了服務生,親自帶著張陵走進了酒店。

這個人張陵看著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於是最後還是問了一句。

“怎麽稱呼?”

“符八,來自A市特異組織,在醫療中心和張先生見過一麵。”

帶路的男子看上去雖然有些沉默寡言,但是還是回答了張陵的問題。

張陵聽完男子的回答,腦海中回憶起那日的場景,最後隻能安慰了一聲:“節哀。”

符八身上微微僵硬了一瞬,但是很快就掩飾了過去。

是的,他是符八,那一戰是他生命中永遠也無法忘懷的一戰,在那一戰中他失去了所有的隊友。

說起來他的命有大半是張陵救的,畢竟那個鬼魂是張陵和郭宇聯手幹掉的,但是他不會感謝張陵,因為沒有張陵也就不會有那一戰,不過他同樣也不會責怪張陵,這是他們的使命,他唯一能怪的隻是當時他不夠強大,沒法保護住自己的戰友。

那一戰之後,符八終於還是從一個有天賦的年輕人變成了成熟鐵血的戰士。

“順著走道一直到盡頭,張先生應該能找到相熟的人,房卡一會我們會讓人給張先生送去。”符八說完消失在了再一次合上的電梯門之後。

張陵默默的照著符八所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玻璃門後,陽光,泳池,年輕人,這大概是張陵怎麽猜都猜不到的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