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執念
肖鋒讓出了一個可以讓張陵進屋身位。
“我可以進去嗎？”張陵依然笑著，但是卻沒有一點挪動腳步的意思。
肖鋒沒有答話，自顧自的轉身進了屋子。
張陵思量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進屋，其實都已經站在肖鋒的麵前了，再考慮會不會出意外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張陵覺得自己這一次有些大意了。
不管窺伺有多大的概率是來自肖鋒的，在沒有確定之前就大張旗鼓的一個人跑來探查是一種很不明智的做法。
張陵根本就沒有考慮窺伺的人對他會是什麽樣的態度。
有句話是這麽說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聽起來好像很對，但是前提你得先分清虎穴和陷阱。
若是這一次的人對張陵抱著惡意的話，張陵恐怕會很危險，在房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如此近的距離，不管張陵是不是天師，受過專業訓練的人至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殺掉張陵。
張陵若無其事的轉身關上了門，身子卻已經緊繃了起來。
如果肖鋒對張陵有什麽想法的話，至少目前的環境是對肖鋒絕對有利的。
幸運的是張陵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當他轉過身子的時候，肖鋒整個人都攤在了沙發上，臉色雖然有些陰沉，但是沒有一丁點的戒備。
“你到底想幹什麽？”張陵靠在了門邊的牆上問了肖鋒一句。
“你來得不是時候。”肖鋒平靜的回應了張陵一句。
“你的意思是我來晚一些就不用問你這個問題了嗎？”張陵搖了搖頭，暗中將一張火龍符攥在了手心裏，“這世上還真是無奇不有，我想和江楓談談。”
“這世上已經沒有江楓了。”肖鋒有些意外的看了張陵一眼。
“不是江楓？那你身上的是誰？”張陵清晰的感知到了在了肖鋒的身上有一個鬼魂的氣息。
肖鋒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肖鋒才再一次睜開了眼睛。
“他不怎麽想見你，他說你很危險。”
“所以說你到底想幹什麽？和鬼魂談生意可不是什麽好事。”張陵眉頭皺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收斂。
“我隻是想去看看你們那邊的世界，不會有事的。”肖鋒眼中閃過一絲閃躲。
“是嗎？我不知道你哪裏來的信心，也許你在有些地方名氣很大，但是在靈異界你根本就沒有絲毫的名氣，就算那些名滿天下的人和鬼魂做生意也十之八九是虧本買賣。”張陵對肖鋒的態度有些不滿，欲望是人類進步的階梯，同樣的，欲望也可能讓人誤入歧途。
“做生意總是要雙方地位相等，我隻是一個小人物。”肖鋒微微垂下了頭。
“鬼魂可不會管你是不是大人物，你這裏有房間嗎？”張陵懶得再多說什麽，肖鋒的心情他也不是不理解，很多地方都是圍城，裏麵的人想要出去，外麵的人想要進來。
“那邊。”肖鋒抬手指了一個房間。
張陵最後看了一眼陽台後就進了肖鋒指的房間。
房間不大，有一架木製的高低床靠在牆邊，上床上空蕩蕩的，下床上床單、被子、枕頭倒是一應俱全，雖說看上去有些硬，但是至少休息是沒有問題的。
張陵掀掉了罩在床上的塑料布，坐在床上開始考慮接下來的事情。
現在雖然找到了肖鋒，但是肖鋒一副不打算合作的態度實在讓張陵有些頭疼。
和鬼魂達成協議，在陽世一直都是大忌，陽世這邊因為這樣的事情已經吃過不止一次虧了。
甚至在一些特殊時期直接見一個處理一個，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實在是陽世在這方麵栽的跟頭有些重了。
好在現在不是那樣的時候，而且張陵還真不一定有能力處理掉肖鋒，說起殺人，肖鋒比張陵專業得太多。
不過這還不是最麻煩的事情，張陵本來就沒有處理肖鋒的打算，他甚至有些慶幸他主動來找肖鋒了。
如果肖家的人找到肖鋒，現在可能就是另外一種結果了，或許也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肖家才會停止繼續搜尋肖鋒，讓張陵來當肖家和肖鋒之間的緩衝點。
不然以肖家的能量，即使是肖鋒足夠了解肖家的手段，能躲一時，也躲不了一世。
那個鬼魂不是江楓？
這才是讓張陵最擔心的事情。
在張陵思考的時候，隔壁響起了一聲關門聲。
張陵收起了思緒，現在還有時間，不用太著急，張陵安慰了自己一聲之後就出了房間去洗漱了。
洗漱完成，在房間裏貼了兩張符紙之後張陵就休息了。
當張陵睡下之後，隔壁房間響起了開門聲，看樣子就像刻意的錯開張陵一樣。
這一夜，張陵睡得很淺，不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張陵沒有睡好，肖鋒同樣也沒有睡好，因為這一夜，李根開始有些不安起來了。
肖鋒現在還看不出張陵的變化，但是李根是能感受得到的。
“你為什麽要留下他？”
“那我該怎麽辦？”
黑暗中，肖鋒坐在床上自言自語，最終兩個問題都沒有得到答案，肖鋒就這樣沉默的在床上坐了一夜。
夢想和人命到底哪一個更重要？
肖鋒自己也不知道，到了現在，肖鋒甚至隱隱有些後悔當初阻止李根了。
如果當時放任李根殺掉了楊芸現在也就不用猶豫了。
肖鋒好不容易才看到了對麵的世界，他真的舍不得放手，那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當被告知不能進入那個世界的時候，年少的肖鋒夜裏不知哭了多少次。
肖家就是這樣一個家族，肖家的每一個子弟都以能和鬼魂一戰為榮耀，即使那是一條和死亡相伴的道路。
真的是好不容易才看到，肖鋒曾經殺過不少的人，甚至在殺很多人的時候完全沒有理由，那是沒有夢想的殺戮。
而現在隻需要殺死一個楊芸，肖鋒就能得到夢寐以求的力量，這比魔鬼開出的價碼還要誘人，可是肖鋒卻說服不了自己下手了。
哪怕肖鋒可以告訴自己，死一個楊芸，未來他可以拯救更多的人，他不會讓楊芸白死。
但是當肖鋒的手握住匕首的那一瞬間，總是會不斷的顫動，無法阻擋的顫抖。
第二天，張陵起來的時候，一個人已經坐在了陽台上，像往常一樣注視對麵的三樓，哪怕天已經大亮，哪怕對麵的三樓已經沒有人。
張陵沒有著急去說什麽，先安靜的洗漱完畢，進廚房翻找了一番，沒有找到讓自己滿意的食材之後，張陵才來到了陽台。
秋日的清晨有些微涼，陽光也很柔和。
“怎麽稱呼？”張陵問了一句。
“李根。”身體依然是肖鋒的身體，臉卻已經變成了李根的臉。
“張陵，你大概已經知道了。”張陵靠在陽台上仔細的看了一眼李根的容貌，“怪不得肖鋒能躲過肖家的尋找。”
“我有些不太明白你們這個時代的人的想法。”對於張陵的感慨李根沒有太多的表示，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想要知道自己的想法都不容易，更何況是別人的想法。”張陵轉身，也看向了對麵的三樓，“我很好奇你和江楓的關係，你知道你因為來到這裏錯過了什麽嗎？”
“我和江楓？不太好說，按你們的說法，我應該算是他奴役的鬼魂，但是按我的說法，我和他是兄弟。其實阿楓真的挺慘的，阿楓更適合當一個普通人。”李根似乎也有些無法定義他和江楓之間的關係，“至於錯過，我從來沒有覺得，我沒有贏的把握，這身體主人是什麽脾氣你心底沒數嗎？”
“這是個普通的世界，所有人都更適合當普通人，但是有些事情我們決定不了，不是嗎？”張陵微微轉過了頭，“也是，想要摧毀肖鋒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你們比他要幸運，阿楓承受了太多不該他承受的東西。”李根沒有再提關於肖鋒的話題。
“幸運，這可不好說，事實上我也覺得他很幸運，能遇到你這麽個講道理的鬼魂。”張陵否定了李根的說法，“畢竟誰都不知道為了活下來各自到底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
“我可不懂什麽道理，講道理是文化人的專利，我這種書都沒有念過兩天的人實在是談不上什麽講道理。”
“你到底想要問什麽？我以為你不會這麽早出來見我的，畢竟你現在都還在害怕我。”張陵似乎有些厭煩了現在的談話，主動問了出來。
“對於一個能殺死我的人，我能不害怕嗎？”李根歎息了一聲才繼續開口，“我可以不出來見你嗎？都找上門來，除非肖鋒願意幫助我，但是他寧願和我拚命也不打算和你為敵，所以我隻能出來和你談談了。”
“那麽你想談什麽？”
“我就想問問你覺得阿楓會怎麽做，關於楊芸。”李根起身，學著張陵的樣子趴在了陽台上。
“我又不是江楓。”
“我也不是江楓。”
“你想怎麽做？”
“我覺得殺了最好，畢竟不是那個女人，阿楓也不會走上歧途。”
“讓江楓走上歧途的不是你嗎？如果當初你阻止他的話。”
“我能阻止他嗎？”李根看著張陵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
“好吧，但是江楓不是沒有讓你殺她嗎？”張陵聽明白了李根話裏的潛台詞，他是一個鬼魂，一個以江楓的意誌行動的鬼魂。
“所以我才不解，明明有許多比那楊芸漂亮得多的女孩子唾手可得，可是每次阿楓在做壞事的時候想的依然是楊芸，是楊芸也就算了，但是偏偏他可以傷害別的人，卻依然下不了決心傷害楊芸，甚至連那個念頭都沒有出現過，我有的時候在想阿楓腦袋大概有病。”李根說著又歎息了一聲。
“這大概就是喜歡吧。”張陵也歎息了一聲，很多人的想法就是這麽不講道理，可以對一些人保持著最大的善意和溫暖，卻對更多的人冷酷無情，在那些人的心中，不同的人就像不同的物種一樣。
“如果我堅持要殺了楊芸，你會怎麽辦？”李根扭頭看向了張陵，表情很認真。
“你應該先問問肖鋒會怎麽辦。”張陵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沒有正麵回答李根的問題。
“他大概會不同意吧，一開始就是他阻止的我，雖然我隱隱感受到了他的後悔，但是對於阻止我這一件事情他依然沒有動搖。”
“那不就得了。”張陵聳了聳肩，“你還沒有去見過楊芸吧？”
“沒有。”李根因為張陵的話沉默了片刻才開口。
“你真的覺得江楓已經徹底的消散了嗎？”張陵再一次丟出了一個驚雷一樣的問題。
“什麽意思？”李根聽到張陵的話目光瞬間變得尖銳了起來。
“不用緊張，我沒有感受到除了你和肖鋒之外的氣息，但是你不覺得你有些不一樣嗎？”張陵微微一笑，“按你的說法，你根本就沒有讀過書，但是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表現有些不像你嗎？這樣繞來繞去的談話，一般隻有你口中的文化人才能說得下去。”
“好像也是。”李根聽到張陵的回答表情突然變得悲傷了起來，“不過也沒什麽好奇怪的，畢竟我繼承了江楓所有的一切，而這些很快我會把這些交給肖鋒，所以你放心了嗎？”
“不太放心。”張陵臉上的笑容收斂，“這不是一個太好的消息。”
“我會像江楓一樣消失的，其實挺可惜的，如果當初消失的是我就好了，畢竟我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太多的好奇，反而是江楓，他想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肖鋒知道會這樣嗎？”張陵很認真的看著李根。
“一開始他想要不就是這個嗎？我和江楓的遺產。”李根笑了，似乎很喜歡看到張陵認真的樣子。
“希望吧，我會盯著你的。”張陵說完離開了陽台，他和李根之間已經沒有什麽好談的了。
李根再一次回到了椅子上看向了對麵的三樓，臉上的情緒漸漸的收斂，就像變成了一座雕塑。
李根已經在這裏當了太久的雕塑，其實不止肖鋒下不了手，對於楊芸，李根也早已經無法下手了。
江楓對楊芸有太多的執念，以至於繼承了江楓遺產的李根都受到了影響。
那真是一種比海還要深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