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棧主VS棧主

張陵站在車水馬龍的校門前,看著一輛又一輛的汽車從自己的身旁駛過。

他右手拖著一隻塞滿教科書的行李箱,一個裝著棉被和枕頭的編織袋架在了行李箱上麵,身後一個被塞得鼓鼓的大號雙肩背包。

行李箱在地上拖動發出沉重刺耳的滑輪聲,從側麵看上去,編織袋已經超過了他的身高,此刻的張陵看上去就像一個逃難者。

“我該怎麽回去呢?”張陵有些無奈的看了看身邊的行李,最後目光停留在了編織袋上,他沒有拆開楊月琪送給他的盒子,打開了編製袋,小心翼翼的把那個盒子放在了最上方,看著柔軟的棉被露出了一個放心的神色,關上編織袋。

“要不悄悄的把它們扔了?”張陵耍起了小心思,不過最終他還是拖拽著所有行李往前走了,像極了一個死命抓著救命稻草的小孩。

“好熱,好餓,好累。”

滿頭大汗的張陵拖著行李漫步在鄉間的土路上,好在這土路上平日有車經過,還算平整,行李還能他被拖著走,“這真是糟糕透頂的一天,下次我一定要把出口放在……。”聲音戛然而止,就像被一隻手掐住張陵了喉嚨,“沒有下次了,大概。”

張陵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了,他不悲傷卻又快樂不起來,他抬頭,灼熱的陽光泛出七彩的顏色。

那是一節民法課之後,一隻纖纖素手在他的眼前晃動,“張陵同學,星期五我們班上舉行同學聚餐,讓大家相互認識一下,你也來吧。”看著那纖細而修長的五指,他的眼睛都被晃花了,光彩乍現,世界變得五光十色,細細看去恰好也是紅、橙、黃、綠、藍、靛、紫。

張陵止住了腳步,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熟悉的地方,他回頭看了一眼天邊,眼睛裏似是有一縷思念閃過:“珍重啊,班長,最好永遠也別再見。”

當他再一次回過頭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變得如鋼鐵一般堅決,他一頭紮進了身前的漩渦,闖進那片常人無法看到也無法通過的黑暗中。

如果說張陵的歸途不怎麽順利的話,唐秋生的歸途就是一場行軍,好似一位在持續了千百年的戰場上奮勇直進的軍隊領袖,無視一切,高傲的前行。

曲折的小路上,唐秋生垂手而立,雙目炯炯有神的看著前方的三個身影:“不知歐陽棧主有何指教?”

“唐小子,我們二十年沒有見了吧?雖然對我來說隻是一瞬間。”聲音直接從四麵八方響了起來,一個身影站了出來,書生打扮,名叫歐陽歸,一個客棧主,曾幾何時是人類方活著的傳奇,死後卻站在了鬼魂一方,做了一個背叛者,變成了陽世的宿敵,傳奇隕落,甚至有歐陽氏人自絕於他的身前,憤恨身上流淌著他的血脈。

在歐陽歸身後站著的兩個鬼魂正是在陽世被唐秋生嚇退的那兩個鬼魂。

“是啊,真是好久不見了,還得謝謝歐陽棧主給我們這些後輩安穩的二十年。”

“聽說你和陽世的幾個小家族發生了不愉快,隻要你點頭,我們不介意幫你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棧主的消息還真是靈通,身為人趕起路來還是不如鬼魂來的方便。不過問題早就已經解決了,謝過歐陽棧主的好意了。”唐秋生的眼睛裏有著堅決,有平靜,但是沒有任何謝意。

“你應該知道我來的理由。”

“身而為人我感覺挺好的。”

“所以哪怕是馬上要變成鬼了也無所謂?你就不留戀陽世?”

“喜歡肯定是喜歡的,留戀的話?”唐秋生眼中閃過一絲溫柔,但很快又堅定了起來,“早就沒有什麽可以值得留戀的了。”

“所以你是拒絕了?”

唐秋生的氣勢開始無限拔高:“這陰陽之隙就是好,不像陽世,束手束腳的。”

“哈哈哈,可笑,當年被我抽出靈魂打散靈魂本源的天師就不知有多少,現在我早就已經站在了這個境界的巔峰,離萬年隻差一步之遙,而你一個天師居然想對我動手?”歐陽歸笑了起來,陰風起,身後的兩個鬼魂意識到不妙開始瘋狂的逃竄。

唐秋生直視著歐陽歸:“總歸還是要試試的。”

歐陽歸的笑聲停止:“那就讓我看看你拒絕我的底氣在哪裏?”

一陣黑色的陰風直撲唐秋生,在經過的路麵上刮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唐秋生一步上前雙手擺出一個太極印,腳下浮現出一個太極圖,陰風刮進太極圖裏,被陰魚眼一引,在太極圖轉了一個圈變成了一陣熊熊烈焰,空氣炙熱幹燥了起來,路邊的花草露出枯敗的焦黃色,不斷遊曳在太極圖中烈焰蓄勢待發,終於在一個臨界點之後,如離弦之箭咆哮著刺向了歐陽歸。

“陰生陽,有意思。”

烈焰像被鋒利的刀刃從中剖開,不甘的擦著歐陽歸身體左右流過。

“雕蟲小技,入不得歐陽棧主法眼。”

歐陽歸順著聲音向唐秋生看去,一時間怒火中燒,渾身陰氣翻湧了起來:“你在找死。”

唐秋生已經結出了一個降鬼扇印,身後出現了一柄青翠欲滴的巨大蒲扇,就如神話中的芭蕉扇一般狠狠的對著歐陽歸扇了下來:“前輩不是早就已經安心的做一個鬼魂了嗎?為何要怒?”

歐陽歸第一次抬起了手,兩隻巨大的鬼手憑空出現在半空中,凶暴的撕扯住蒲扇,蒲扇四分五裂,激起了一陣沙暴。

“再見。”唐秋生的聲音從沙暴中傳了出來。

站在沙暴中的歐陽歸一雙眼睛泛出猩紅的光芒,越發的暴虐了起來:“你以為你能跑的掉。”

“咳咳,我隻是說再見。”唐秋生咳嗽了兩聲,聲音也變得虛弱了起來。

一股巨大的不安感籠罩了歐陽歸,歐陽歸眼睛裏的暴虐變成了驚疑,本能的就想逃離原地。

“現在才想走,是不是太晚了?祥福印。”

“不可能,你。”歐陽歸響徹天際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來到歐陽歸的身邊,伸出雙手想要去抓住歐陽歸:“爺爺。”

歐陽歸卻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拚命的往後退去:“你不要過來。”

但無論歐陽歸怎麽退,小女孩都死死的站在歐陽歸的身前,當歐陽歸被小女孩抓住,小女孩明亮清澈的眼睛對上了歐陽歸的雙眼的一瞬間,一陣清脆而悠揚的童謠聲跨越時空而來,包裹住了歐陽歸,一幕幕與親人相處的畫麵在歐陽歸的眼前閃過,歐陽歸的驚恐變成了嘴角溫馨的笑容。

一陣風經過,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塵埃落定。

唐秋生對著流光消失的方向鞠了一個躬。

“咳咳。”

伴隨著咳嗽,直起身的唐秋生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容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老起來:“仙到底是什麽樣的?不過這樣就好,這樣就好,起碼我還是一個人。”

唐秋生擦掉嘴角的血跡,收拾好了情緒,繼續往祥福客棧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