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峰心神劇顫。

今日這刺客好厲害的身法,一息之間,便從屋外掠了進來,獨孤霸也不是常人,乃是獨孤閥培養的武功高手,放在江湖起碼也是二流的水準,竟然連敵人一擊都接之不住,甚至連反應都沒來得及!

不及多想,隻為一線生機,獨孤家的碧落紅塵瞬間展動,獨孤峰推開兩名花容失色的美姬,擋在身前為阻那刺客一阻攔,自己雙腳在雕花雲床邊沿用力一踏,橫掠上空,人在空中,連著幾番挪轉騰移,幾乎是擦著陰冷虛空氣刃而過,情況已然險到極致。

“你是…影子刺客!“

同時獨孤峰心思電轉,脊椎騰起一道涼氣,喉嚨嘶啞叫道!

影子刺客號稱是當世第一的刺客殺手,殺人於無聲無息之間,出手全無顧忌,也鮮少失手。

今日不知怎麽,竟然為王世充請動。

“閣下暫且住手,我還有話要說。”

既知是以身法著稱的影子刺客,獨孤峰便在橫梁之上停住了身形,話音才落,幾聲嗤嗤嗤銳聲細響,室內的美姬悶~哼一聲,已經死傷殆盡,隻餘他一人尚存,容不得他心寒,背後追擊的那一道暗影先停了下來。

影子刺客果然停手。

獨孤峰心裏略寬,他並非一無是處,當下立即沉寂下來,平靜道:“影子刺客出手,果然厲害,王世充給你許了什麽好處,某還以雙倍的價格,買本人這條命!“

“一萬兩,黃金!“

影子刺客目光陰冷遊離不定,身形卻稍住,似乎是有些意動。

獨孤峰心裏大喜,定定地道:“一萬兩算的了什麽,以足下的身手,若能為我所用,日後洛陽城裏,必然有你一席之地。你也該知道本人的身份,隻要你殺了王世充,要什麽,我給你什麽。“

獨孤峰確實有說這句話的底氣,他與王世充本是齊身並立,若是王世充死了,那他有越王在手,洛陽便是他獨孤峰的一言堂!

“獨孤閥主還真是下了好大的本錢…“

影子刺客一聲黑色勁裝,連臉麵都藏在黑紗之後,聲音好似在九幽之地傳來,詭異莫名。

“獨孤閥相傳數代,實力底蘊不是王胡子可比的,你武功練到這樣的境界,想必也是個聰明人,定知如何選擇才對自己有利。“

獨孤峰好像是一個演技巔峰的演員,溫聲好語的說著話,此時他心裏的恨意絕難用言語訴說,隻恨不能生食其肉,將他千刀萬剮!

“將死之人,何須多言?”

影子刺客驀地發出一陣尖銳如夜梟的笑聲,道:“不妨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要死,王世充也要死,洛陽是我的!“

話音未落,獨孤峰便運轉身法朝著屋頂撞去。

砰!

獨孤峰家傳的身法果然不同凡響,直接衝破了屋頂,瓦礫土屑亂飛,獨孤峰終於見著一絲光明,正值他心裏狂喜之時,一道穿破空氣的暗影黑刃倏然便至,嗤地沒入了他的背心,穿行而過,叫他整個人仰麵摔落屋簷之上。

隨之那一道黑影也躍上了屋簷,冷冷的看著獨孤峰要掙紮起身,再起一劍!

嗤!

獨孤峰堂堂一巨閥之主,竟然直接被一劍穿顱而過,四肢抽顫,死的不能再死!

是日,獨孤閥一門上下,接連有一十三位不在獨孤山莊的高層遇刺而亡!

洛陽不過一城之地,獨孤閥可說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半點風吹草動都要牽扯出許多勢力。

這個消息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了洛陽這個小江湖中。

先是八幫十會之一的洛陽幫除名,接著又是雄霸河洛的獨孤閥遭受重創,兩件事情相連而就,實在太過巧合,更有有心人在傳言白袍龍王接下來要對王大人動手。

叫人很難不去想這是否是那一位白袍龍王的手筆。

更有小道消息傳出,白袍龍王日前曾與獨孤閥家主獨孤峰有過一會,結果還不太愉快,兩方不歡而散。

種種矛頭,全部指向了力破兩大宗師白袍龍王。

黑雲壓城,一場席卷洛陽城的暴風雨將要驟至,而處在暴風雨風眼之中的蘇留,此時卻是超乎常人的逍遙意氣。

蘇留緩緩睜開了雙眼。

雲床~上粉紅色紗賬微動,身側美人春睡依舊,他輕輕地推開了胸前那一截雪膩藕臂,隻批了一件輕衫,臨窗而立。

這一座高樓,也是洛陽城裏鮮少有的高樓,能見萬家生火。

窗口和風送至,衣衫發絲輕展,蘇留雙眸氤氳紫氣浮爍,天子望氣術施展。

今日的洛陽城好似蒙上了一層陰影暗灰,尤其是獨孤閥方向,原本青朱之氣一瞬間削減了許多,反多了一層淡淡的血氣衝霄騰起。

血主凶煞,是以常說有血光之災,就是這個道理。

“有意思”

蘇留嘴角露出了頗有意味的笑意,正在此時,洛陽城上方遠空之中,忽地有一聲鷹戾之聲驟然響起。

雙眸凝視處,可見一隻鷹隼振翅翱翔天際,由遠及近,來得極快,終於盤旋在閣樓上方,蘇留伸臂一招,那隻飛鷹便從空中急速旋落,落在了蘇留的手臂之上。

沒有人能將飛禽控製到如同臂使的地步,除去了一個人。

飛羽鄭蹤。

瓦崗寨裏能人異士極多,這人便是其中一位,擅於馴養各種飛禽走獸,被蘇留委以重任,將天賦用在軍事偵察和追蹤方麵,可說是神不知鬼不覺,當時沈落雁便是用他的飛鷹與李密傳遞消息保持聯係。

接過了那一封蠟油封好的密箋,蘇留目光一閃,一目十行的看過,內勁一吐,直接將信箋給震作了齏粉,驀地放聲長笑:“好一個王世充,果然無毒不丈夫!”

其時王世充並未立鄭國,還隻是楊廣派至洛陽抵禦義軍的隋朝尚書大人,隻是司馬昭之心,世人皆知,洛陽城裏誰都隻知有王大人一手遮天,掌控雄兵數萬,近來獨孤閥的閥主遇刺身亡,王世充當能名正言順的站出台來。

楊虛彥這一枚棋子,用在此處,果然有大用。

此時正是白袍龍王出河洛,聲名如日中天之際。

隻不過今日之後,白袍龍王的風頭也要暫時被遮掩住,獨孤閥再坐不住洛陽城第一勢力的寶座,王世充定下攘外必先安內的戰略,終於在與瓦崗軍的全麵交鋒之前,整合了自己的內部問題,拔除了獨孤閥這麽一顆定時炸彈。

然而蘇留卻清楚,影子刺客可不是一個簡單人物,他是昔年廢太子楊勇之子,邪王石之軒的弟子,又豈會甘心做王世充的棋子?

大風漸起。

“淑妮,你醒了?”

蘇留沒有回頭,撫欄溫聲道。

雲床~上薄紗揚起,董淑妮輕柔地嗯了一聲。

她已經醒了,右手雪白的藕臂撐著香~腮,秀發如雲,潑灑在削挺的香~肩上,凸顯的鎖骨精致白~皙,薄被裹住了凹凸有致的完美身軀,那一雙美眸眨也不眨的凝視蘇留,還有些不堪**的慵懶。

“這女人果然是個禍水難怪李淵這個老頭都被迷得七葷八素”

蘇留心裏一動,已經定了心意,多養一個女人在深宮後院,倒也沒什麽稀奇的,隻是昨夜**數次,此時卻不堪征伐了。

“這就是淑妮的男人麽?”

董淑妮看著蘇留,怔怔出神,小腦袋裏也是心思重重。

要論說樣貌,這世間不知有多少英俊男子,因為她的身份地位,說是洛陽城裏的小公主絲毫不差,對她獻殷勤的門閥公子自也不在少數,但是絕無一人的氣度可與蘇留相比,也沒有一人能給她留下這般深刻的印象。

舅舅的安排隻是宴會歌舞,昨晚方才初次見麵,便便便將女兒家最珍貴的東西交了出去,豈不是羞煞人也?

董淑妮俏麵上浮現了一抹酡~紅,瞬間又忍不住在想這個麵貌溫和床~上粗狂的男人究竟在想些什麽。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有本事的男人,無論是人才武功,全都稱得上是第一流的人物。

兩人各有心思,沉默半響,蘇留突然開口道:“淑妮,可否問問你對你舅舅的看法呢?”

董淑妮微微一愣,旋即道;“舅舅身為重臣,其實以前也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隻是近些年來了洛陽才有改善,他待我自然也是極好的。”

蘇留點了點頭,王世充是真把董淑妮當做了自己的女兒來養,這一次想必也是花了心血叫董淑妮來獻這一舞。

話說回來,出於報答崇敬的心思,王世充叫董淑妮做什麽隻怕她都會答應。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是這麽個道理。

“王大人手段了得,確實是個人物。”

蘇留若有所思地道,昨夜晚宴,他暗用天子望氣掃掠全場,洛陽城文武之中,多是庸碌之人,鮮少見出眾之人,便連王世充的兩個兒子,也隻跟歐陽老頭差不多,顯然命中注定沒有什麽貴運,原書王世充好歹當過國主,兩個倒黴兒子卻沒有這份殊榮,隻有後堂有一道粗~壯的朱紫氣運浮空。

自此蘇留心裏便清楚什麽有要事在身都是鬼話,王世充故意避而不見,布置了這麽一個局引得蘇留入套。

他以禮相待,蘇留就斷無以江湖章程辣手除他的道理,不說王府守衛嚴密,便是得手之後,江湖上也將盛傳瓦崗寨的白袍龍王是個屠夫,殺人魔王,屆時必定大失人心,這對於定意逐鹿的蘇留而言,當然無法接受。

不同的棋局遊戲,當然有不同的遊戲規則。

按原書與曆史來說,王世充便是深諳利用遊戲規則的那一小撮人。他的發跡史活脫脫是一部古代職場勵誌小說典範,從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胡人,因屢立戰功節節攀升,最後直至於七朝古都洛陽的半個主人,連如日中天的李密都折在了他的手裏,怎麽可能會是簡單人物。

王世充布局,最擅從細微處入手。

隻一手毫不著力的美人計,便叫寇仲倒在這一關下。

世間文字千萬個,唯有情字最殺人,溫柔鄉也是梟雄塚。如今他就想要用董淑妮這個絕世妖~嬈,將白袍龍王的絕世鋒芒給歸藏入鞘。

隻是美人計,哪裏是這麽好使的?

三國孫權用美人計,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其時劉備將不過關張,兵不過數千,蘇留有瓦崗強軍十餘萬,猛將如雲,比他強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況且,這個時候的董淑妮還是太嫩了些,要比褒姒妲己這些前輩,她顯然還差了幾分火候,至少不是成就了魔種的蘇留對手。

烏沉沉的雲層聚攏在洛陽城的上方,幾縷陽光便從雲層的縫隙漏入人間。

紫檀木窗口折射~進來的陽光裏塵埃不住地起伏翻騰。

王世充負手而立,凝視著窗外,沉靜地問了一句:“那一位一直眠宿在淑妮的閨房?”

“是!”

王玄應恭聲應道,發現王世充臉色黑沉,頷下彎曲胡須晃了一晃,眸中也有厲光閃動,腰身躬的更低,低聲道:“爹,您的計劃成功,如今獨孤峰已死,獨孤閥剩下的全是孤兒寡女,差不多已去了半片江山,整個洛陽都在您的手中,不如直接將這白袍龍王”

他舉手如刀,殺機畢露,直接做了一個揮斬的手勢,王世充卻皺眉冷哼一聲:“還不到時候。”

“此時隻有他一人在我府上,若還不是時機,更要等到何時!?”

王世充不點頭下手,王玄應心裏有千萬道殺意,都不敢動手。

王世充冷眼瞥了一眼自己怨憤難平的兒子,平淡問道:“近來滎陽城可有什麽動靜沒有?”

“大將張鎮周領精銳三萬鎮守偃師,可說是固若金湯,暗探傳來消息,瓦崗寨並無的什麽出格動作,倒是被龍王殺了一批李密的忠實擁簇者。想來是新亂初平,穩固內部,目前沒有對洛陽動兵的意思。”

王世充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眼睛眯了起來,喃喃道:“瓦崗寨兵鋒之盛,不容小覷,隻有抓住這麽個機會將洛陽上下勢力完全整合方可與之一戰“

(未完待續。)